河东的酒甘冽醇厚,后劲更足。

    裴炜萤原想借酒消愁,可惜不胜酒力,三杯入喉,辛辣顺着喉咙火烧火燎滚入肺腑,刺激得胃中灼烧,脸庞也染上过于靡艳的红,四肢轻飘,一抹纤腰韧如春柳,弓起脊背伏在桌上。

    她自打出生时,脖子上便挂着一块金锁,依稀记得是融了父亲家传的镯子,嵌上母亲从不离身的玉,刻着她的名,单单一个“恰”字。

    “恰”是正好之意,她的出生恰合时宜,恰合心意。

    她的母亲背对着吞噬的火龙,一遍遍抚摸她颈上的金锁,在她无知的哭声中狠下心摘下丢入火海,那样坚强的人爱她的人只舍得最后拥抱她一次,推开她后垂下肩膀,望着漂流至城外的她哭得撕心裂肺。

    “玄玄,不管发生什么,你要活下去。”

    周净担心引仇家找到她灭口,刻意丢掉的金锁为什么会出现在徐从绎的书房,为什么没有上锁,让她看见?

    “殿下不像是皇室贵女,反倒像是商贾千金。”

    现在想来,也许并不是无心的玩笑话,他知道她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假公主,是想以此要挟她吗?

    陪他演戏稳住陛下的心,纵她去黛县全然不掺和,正好不让她探听到一丝河东与范阳的口风。

    雪青瞧见屋里的情形,忙跑去厨房亲自熬一碗醒酒汤,刚打开房门,远远看见紫珠仰起头,在廊庑下对徐从绎说着什么话。

    保准她一五一十说了公主傍晚在饮酒,至于旁的事情估摸着她不太敢,公主收下她时可提醒过她,不忠心的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驸马。”雪青从来也拦不住他,只好主动为他开门,斟酌道:“厨房送了一批陈酿,公主小酌几杯有些醉意。”

    徐从绎眉眼轻敛,“知道了。”

    裴炜萤撑着桌子,吃力地抬起脸,绯红如霞。珠帘内红绡帐轻轻拂动,比一团云还柔软,她踩着虚浮的脚步,踉跄几步扑向那团红云,身子挂在床榻便摇摇欲坠,终于晃悠滚落,牢牢跌入一双结实的手臂里。

    喝醉酒的身子化成一滩水,徐从绎掌心紧贴她的腰肢,往上捞起箍住,掌下柔软的肌肤带起酥麻的触感,低头一看软衫剥落,雪肌生香。

    他别开眼扯了扯,将人送到锦被中,头顶的香囊幽幽转悠,淡香沁入心脾,怀中那团软肉转过身子,蓬乱的发髻抵着他乱蹭,她抓住他的手往腰上带,咕哝一声,“疼。”

    他歪起身,撩开她凌乱的衫子,细腰盈盈一握,泛着莹润柔和的光泽,连带他的嗓音也软了,“撞到床上了,替你揉揉?”

    裴炜萤安静一会,秀眉微蹙,可眼睛依然沉沉闭着,轻缓地呼吸,不是睡着了,而是晕沉迷糊睁不开眼。

    炽热的胸膛夹杂着清冽好闻的竹香笼罩全身,腰上被不轻不重按着,钻入骨髓的疼痛缓缓压制住,再被掌心灼热的温度排出。

    她舒坦地动了动身子,仰面向上,抚上酡红滚烫的脸颊,懒洋洋揉开眼睛,悠然睁开,抬起手扇过去,“滚开。”

    徐从绎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手捉住她的手腕,重重揉着纤细的手指按在她头顶,心里怄气却笑了出来。

    “翻脸不认人,殿下的酒品臣不敢恭维。”

    裴炜挣开他,翻身往角落里,警惕道:“你半夜不睡觉,爬我床上做什么?别想歪主意,我不会让你动半根手指头。”

    被他一吓,酒已经清醒大半,她低头紧张地拢着衣衫,摸了摸仍然滚烫的后腰,拼凑出那段迷糊的记忆,不由看向他搭在膝上的手掌。

    徐从绎动了动手指,眼底是意犹未尽的笑,“想起来了?是殿下求着我动的,那腰真……”

    裴炜萤真想冲过去扇他的嘴,捂着耳朵喊道:“呸,你不许再说!”

    可还是透过口型猜出那个字。

    软。

    身上烫得不得了,她真是喝太多,肌肤一碰就红,心头还空悠悠,瞧见他笑就风声鹤唳地乱颤。

    他听话地闭上嘴,探出手绕到她背后,顺着她的脊背重新按上去,她缩着身体微微发抖,可后腰那股尖锐的疼痛正在他掌下缓解,也就由着他了。

    他们相隔很近,却都恪守界限分开目光,无处安放便只好胡乱想着心事。

    徐从绎低垂着眼,看着她鼻尖都透红的脸,“以后出门,我拨一批人跟着你。你投机取巧抢了灵州,左沛必定想尽办法找你的麻烦。”

    裴炜萤乌黑的睫毛轻轻颤了下,撩起眼皮悄悄看他,“你好端端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他手指一停,她的语气多了些温柔,甚至有些试探和多愁善感。要是在从前,她早就拧起眉毛呛天呛地,势必要狠狠掐他一把,怒斥他意在监视她。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指望别的男人对你好?”他揽过她的腰,扶着她的脸贴在胸前,她竟也没推开,安静依偎在他怀里。

    他心道怪异,得寸进尺揉了下她光滑的脸,“那殿下好端端喝起酒来,是一时伤感舍不得离开臣?”

    “呸。”她红着脸啐他一口,撑起身子背过去,卷上锦被面对墙壁。

    这片刻温情没迷晕他,他下床拿了衣物进入耳房冲洗,穿戴好后心中一动,走到外头把紫珠叫过来问话。

    这丫头圆溜溜的眼睛乱瞟,低着头闷声道:“奴婢该说的早就已经说了。”

    “看来还有不该说的。”他看向廊下,雪青丹朱凑在一起嘀咕着,不时装作不经意看过来。

    他冷声道:“在公主手下混几日,别真忘记你的本职。”

    紫珠顿一下,支支吾吾道:“嗯……傍晚的时候,奴婢看见公主哭得很伤心。”

    “因为什么?”

    “她们两个严防死守,奴婢真不知道了,还是看见公主眼圈发红猜出来的。”

    她那臭脾气得遇上什么事才掉得下眼泪,徐从绎忽然眉头一蹙,又不是没见她哭过,那一晚在昭华寺受的屈辱他可没忘,她可真行,又怀念她那死了八百年的前夫。

    今日正是清明。

    重新回到床上,他没有作声,靠在床头看她颤抖的脊背,抬起手将被子往上拉,她抖得更厉害,像是害怕他靠近。

    她借手臂刻意挡住眼睛,无法控制身体抖动,可身后滚烫的气息还在靠近,忍不住斥道:“真烦,你就那么喜欢和人对着干,都说我不想和你睡觉,从我的床上滚下去!”

    徐从绎咬着笑,脸色淡了下来,扳过她的身子拉她的手臂,两人正僵持着,房门被叩响,是雪青打听到紫珠乱说话,担心他们又闹得不可开交。

    “公主,醒酒汤熬好了。”

    里面迟迟没有动静,雪青僵着身子,忽然门从里面打开,手里温热的汤碗被徐从绎沉着脸端走。

    房门紧闭,一丝风也透不进去。

    他阔步回到床畔,望着她倔强的背影,沉声道:“喝下之后别再耍酒疯。”

    裴炜萤狠狠抹了把脸,卷着被子不肯回头,没好气,“该醒酒的是你,仗着喝醉酒想行禽兽之事,从不知礼义廉耻四个字如何写。”

    本来不想做什么,被她平白扔来骂名,不真做什么如何对得起。

    “好,那我们都喝。”

    一句话冰冷如寒潭,听的人胆战心惊。

    裴炜萤心如擂鼓,忽听见汤碗坠地清脆的一声,他高大的身影瞬间覆盖下来,下颌被他捏住,仰头被迫张开嘴,温热的醒酒汤渡到口中。

    纠缠,厮磨,甚至发狠啃咬,他闭上眼睛,手指下是她薄嫩的脖颈,吞咽不下的醒酒汤淋湿至锁骨,顺着水流的痕迹一寸寸掠过。

    她在他怀中挣扎,呜咽反抗,是不是在与崔晏亲吻时她也是这般厌恶,她拼命推他的肩膀,长指甲狠狠掐他,那么她亲吻崔晏时会拥抱他,会温柔地抚摸他吗?

    和崔晏相处的十几年中,也是这般鸡飞狗跳,整天争吵不休吗?

    他扣住她的腰,放倒在身下,她的脸因憋气赤红潮湿,贴了几根纷乱的发丝。他撩开咬在她唇边的头发,水润鲜艳的唇微微肿着,薄薄一层水光晶亮剔透,漂亮得让他差点忽视她眼里汹涌的泪光。

    “你哭什么?”他嗓音发哑。

    是因为崔晏吗?他问不出来,毕竟谁会和一个死人计较。

    等不到回答,他松开她的手,缓缓闭上眼睛。

    “怎么不打?”

    巴掌也不扇了,她今天真是古怪,他狐疑盯着她。

    裴炜萤任由眼泪流着,凝视着他,声音很轻,“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不管男女都夸我好看,京城里盛传我是第一美人。可我明白,因为我是陛下和娘娘在苦难日子生下的,他们宠我宠得没边,那些人惯会见风使舵,随众夸我而已。”

    “夫君,我好看吗?”她冷不丁问道。

    徐从绎慢慢抬手,抹开她脸上的泪,因刚才的挣扎她衣衫不整,雪白的肌肤泛着红晕,色若绚烂晚霞,湿漉漉的眼眸嵌在颓艳的眼窝里,拖着一抹冷艳破碎的笑。

    他不明所以,看着她,诚恳道:“好看。”

    当年曲江宴上,他在她身上停留的过多目光,已经深深将她的身形面容镌刻在脑海里。

    她肆意明媚笑着的时候,如雪的肌肤打上一层光辉,只静静站着便自成风景。

    再凶神恶煞的男人也难敌美人计,他不提她的真实身份,她便假装不知道,无论如何先把婚离了。

    可不能被他拿捏在手中。

    她轻轻抬起柔软的手臂,搂在他的腰上,“还想继续来吗?”

章节目录

青梅她毫不手软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海盐荔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海盐荔枝并收藏青梅她毫不手软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