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咬住舌头。
徐从绎和裴炜萤都看向她，一个脸上写满疑惑，一个唇边挂着无所谓的笑。
“我也是听小姐说过，驸马您年少时经常在这片山群习武，耽误白鹤书院的功课。也多亏您逃课，大夫人为院长孙女，书院学生领袖，上山找您回去上课，结识教您武艺的大公子，成就一段佳话。”
她声音渐弱，瞄一眼两人溜出去。
舱内空气凝滞，只闻水波流动，烛火毕剥。
原来还指望听一则少年情窦初开，与情人登山立下海誓山盟的故事。
裴炜萤微微叹气，目光审度，好奇他少时从武，徐氏武将发家，家学渊源，怎送他去书院学习科考？
最后居然真有点真材实料，高中进士。
若是徐崇礼没有在北燕战场牺牲，他兴许会领个文职，在京城为官或是外放历练，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不会有交集。
徐从绎在她对面盘腿坐下。
脊背挺直，深蓝衣袖下手指修长，指骨舒展明显，搭在膝上，气势轩昂威严。
嗯……如果他当了文官，也一样强势冷硬，不好对付。
在他开口之前，裴炜萤堵住他要说的话，“原来驸马并不循规蹈矩，也会不顾师长的话，逃学玩乐。请回吧，别让我听到你指责我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府上，你没资格。”
其实也不是很想出门游玩，只是他假借保护之名，行监视之举。
她很不爽。
“先前说好安心在府上修养，装病掩人耳目，你出尔反尔还很理直气壮。”
他深吸一口气，“你非要和我继续作对下去？”
语气冷冽，连一贯含笑的唇角眉眼都覆着寒气，让人头发丝都不敢动。
“河东与范阳，联合起来是一把割断京城咽喉的刀，你要懂得分寸。”
“他不反手底下的人也会推着他南下。你要继续当陛下的女儿，还是他将来的皇后？”
……
她看向他那双掌握重权，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手。
成为公主的十多年间她如履薄冰，担心英国公告发当年真相，以意欲谋杀皇帝之名除掉她。蛰伏多年，最终这个秘密随着他的死消失在人间。
她以为她会一直是颇得宠爱的小公主。
可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眼前的男人清楚她的身份，施以警告无意揭发，和当年英国公的做法如出一辙。
他是她的丈夫，只要她仔细一点，谨慎一点，在欢爱之时趁他不备，弄死他不会很难。
可他的势力仍盘踞河东，钱偲郑绍无一不是良才，朝廷无法插手。一旦朔方范阳若趁虚而入，争夺河东，边境化作一盘散沙，北燕直捣京城，国将不国。
忽然想起昨夜，他半途而废的托辞。
没有人会愿意嫁给威胁自身，使整个家族战战兢兢的人，更遑论爱上他。
徐从绎见她不说话，白生生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融在暖黄的光晕中。
对着这张无暇似美玉，艳丽如春花的脸，他心头翻涌的种种爱恨归于平静，悄然滋生出酸涩之感。
她拿他逃学指控他，可她不知道，他自小崇敬周恕，立志成为像他那般常胜不败的英才良将，却要迫于父母近乎执着的信念下，成为偿还恩情的工具，伪装出温文尔雅，书生意气。
只为了匹配她的地位，与她小意温情安度一生。
若是不出意外，他的一生只为她活。
得知她另有青梅竹马，订下婚约，崔晏也正如父母期待他成为的那样，状元出身，惊才绝艳，他感到庆幸和解脱。
就在他以为她嫁得如意郎君，将美满幸福下去时，崔晏突然死了。
幼时他离开周家，她追着马车哭喊一路，一声声撕心裂肺。
她是那样重情重义的人，与崔晏相处十余年，一定悲痛欲绝。
果然，他去净光寺为周恕敬香时，崔晏牌位前的烛火长明不灭，抄好的经文厚厚一沓。
所以与她成婚后，他本无意同房。
盈盈烛火下，她却勾住他的腰带，眼波荡漾柔情，唇软花娇，吐气如兰。
她是他的妻子，绮态婵娟，曼妙多姿，她想要，他没理由拒绝。
尽管多有波折，可后来一切水到渠成，他们床榻坦诚，交颈依偎，宛如寻常夫妻。
如若一直不咸不淡，白首到老，未尝不可。
可是莫名其妙的，他顿觉索然，明明身下她香汗涔涔，媚眼如丝，他却不愿再继续下去。
一颗心空悠悠荡在胸膛，他到底……
“徐从绎，你要求我对你心甘情愿，却不敢承认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忽然唤他名字，她神色认真。
他抬起眼，烛火照亮他眼底，一抹轻蔑的笑。
“我很惊讶，殿下聪明到看得清我的想法。”
裴炜萤看到他端肃冷淡，板起脸的模样，真觉得可笑。
“你喜欢我，可是我性情古怪，处处不顺你心思，你觉得喜欢我……”
她实在很不想开口贬低自己，却又急于想看见他被戳穿后会是怎样慌乱无措，明锐的眼眸盯住猎物似的看紧他。
“很可耻，很对不起你自身的教养。你持正清守，俊采非凡，居然抵制不住美□□惑，喜欢上我这种女人。”
她笑得花枝乱颤，整个船舱似在震动，他内心无从着落的情绪也随之动荡不安。
“你在笑什么？”
他眸中闪烁细碎的光，染上笑意，手从膝上拿开，放在彼此之间的漆桌上，指尖轻叩。
金钗步摇缀着光彩，光影斑驳，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像一层破碎的渔网。
她迟早有求于他，哪来的底气在他面前振振有词。
裴炜萤扬起唇角，手臂交叠在桌上，撑起上半身，倾身靠近。
茉莉香，木兰香，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馨香融在一起，萦绕在他鼻尖，他低眼，看向她身上芬芳馥郁之处。
脖颈间的夜明珠摇摇晃晃，发出幽淡的光。
胸前牡丹纹缠金线，随着饱满起伏勾勒出曲线。
他视线坦荡，不着一丝杂念。
裴炜萤只佩服他隐藏深沉，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我笑你懦弱，你不敢承认你心动，非要我先点头，你才肯用施舍的态度接受，好像在大发慈悲可怜我。”
说完，她犹如打赢胜仗，仪态优雅起身，妩媚的眉眼勾着肆意的笑，垂眸带着怜意看向他。
“画舫我包下一整晚，你可以继续吹风赏景。”
“可是夜凉风急，我抱病在身，要先回去了。”
每艘画舫旁都有供人临时上岸的小船，有徐从绎在，她不会遇到危险，丹朱她们三人应当已经上岸等她。
竹帘卷起，星月清辉洒满湖面。
织锦裙摆散落如绽放的花，如意流苏腰带勾勒一抹细腰，转身时丝涤扫过他的眉骨，微凉淡香，钩子似的撬开他封闭的心。
“既然是贪图你的美色，谈什么心动。”
他声音太轻，一缕风也能吹散，裴炜萤没听清，弯下腰身疑问道：“什么？”
随着一股惊人的力道，天旋地转，金钗坠地，丁零一声，一绺发丝垂落，粘在她涂着口脂，嫣红水润的唇上。
如竹长指拨开缭乱青丝，指尖划过她的唇。
裴炜萤不偏不倚坐在他怀里，腰后是他的手，垫在漆桌锋利的棱角上。
她一时竟忘记那动不动就要掌嘴的习惯。
有人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
她抓住他缠绕青丝的手，缓缓抚至掌心，指尖细数上面的纹路，笑得妖冶妩媚，“我送去的滋补药膳味道如何？你总冷着脸，可不像喝过的样子。”
徐从绎淡淡道：“怕你下毒。”
“毒死你可听不到你的一句喜欢。”
她爱美到手指都是嫩滑柔软的，花瓣似的抚过他的额头，一遍遍揉他浓密的眉，闭上眼睛亲吻。
轻盈的吻落在他的睫毛上，潮湿温热，像夏日傍晚闷热的雨。
暑气蒸腾包裹身躯，雨点从他的额头下滑，水珠凌乱无序，最终汇集在唇上，轻柔地勾勒轮廓，绕着边缘徘徊。
“夫君。”她按住他的肩膀，鼻尖相抵。
徐从绎：“嗯。”
她拿他的手掌蹭在脸上，温热干燥，还很粗糙，弄得她不舒服，于是攥着食指裹在掌心，像玩着新鲜的玩具。
徐从绎搂着她的腰，纤细一把，不够握的，如同揽着一团云，软乎乎的，一用力便会散开。
他抬起下颌，在她唇畔蜻蜓点水碰一下，“那你现在，是在点头吗？”
裴炜萤一时没闹明白，想起她方才的话，面若朝霞，耳朵尖都浮上浅浅的粉。
红唇开合，又颓然无言。
她松开他的手指，侧首不看他，就连坐在他怀里也不妥，起身撑在窗上，指着湖对岸燃放的礼花。
每月望日，城内富商会燃放近半个时辰的礼花，彰显财气，以祝国泰民安，生意兴隆。
因此她想出门散心，紫珠便提议来此。
火花点燃天幕，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清晰，隔水相看别有一番意趣。
窗外声响热闹喧嚣，她眼里漾着平静的眼波，似将他的问题遗忘。
今夜离燃放点太近，只听见外面吵得天崩地裂，徐从绎唇角紧抿，额角抽痛，弥散的火药味熏得眼角发涩，鼻尖生痒。
终于熬到结束，舱内沉默震耳，他没理由继续相对无言坐下去。
这时，裴炜萤挪过身子，摘下挂在脖颈上的夜明珠，和润的光在星月烛火照耀下显得微弱。
“这是我幼时睡觉怕黑，陛下送我照明的。”
他拿过来把玩，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比这大的他也见过不少。
许是他过于冷淡，她从他手里夺走。
临窗坐了半个时辰，水边寒气重，她指尖冰凉。
连嗓音也是寒冷的，“你看不上，可这是我心爱之物，意蕴非凡。陛下送给我无数珍宝，只有这颗夜明珠陪伴我长久。”
她捻着珠子，放在月光下赏玩。
圆润的夜明珠在指腹间滚动。
他斜了一眼，一会弄丢可有好戏看。
只听“咚”的一声，窗外一道银白的弧线，定睛一看，涟漪遭湖面吞没，只余一圈圈波纹向外蔓延。
“现在我不小心弄丢，你下去替我捡回来。”
她从窗外收回手臂，端起平静的笑。
徐从绎和裴炜萤都看向她，一个脸上写满疑惑，一个唇边挂着无所谓的笑。
“我也是听小姐说过，驸马您年少时经常在这片山群习武，耽误白鹤书院的功课。也多亏您逃课，大夫人为院长孙女，书院学生领袖，上山找您回去上课，结识教您武艺的大公子，成就一段佳话。”
她声音渐弱，瞄一眼两人溜出去。
舱内空气凝滞，只闻水波流动，烛火毕剥。
原来还指望听一则少年情窦初开，与情人登山立下海誓山盟的故事。
裴炜萤微微叹气，目光审度，好奇他少时从武，徐氏武将发家，家学渊源，怎送他去书院学习科考？
最后居然真有点真材实料，高中进士。
若是徐崇礼没有在北燕战场牺牲，他兴许会领个文职，在京城为官或是外放历练，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不会有交集。
徐从绎在她对面盘腿坐下。
脊背挺直，深蓝衣袖下手指修长，指骨舒展明显，搭在膝上，气势轩昂威严。
嗯……如果他当了文官，也一样强势冷硬，不好对付。
在他开口之前，裴炜萤堵住他要说的话，“原来驸马并不循规蹈矩，也会不顾师长的话，逃学玩乐。请回吧，别让我听到你指责我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府上，你没资格。”
其实也不是很想出门游玩，只是他假借保护之名，行监视之举。
她很不爽。
“先前说好安心在府上修养，装病掩人耳目，你出尔反尔还很理直气壮。”
他深吸一口气，“你非要和我继续作对下去？”
语气冷冽，连一贯含笑的唇角眉眼都覆着寒气，让人头发丝都不敢动。
“河东与范阳，联合起来是一把割断京城咽喉的刀，你要懂得分寸。”
“他不反手底下的人也会推着他南下。你要继续当陛下的女儿，还是他将来的皇后？”
……
她看向他那双掌握重权，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手。
成为公主的十多年间她如履薄冰，担心英国公告发当年真相，以意欲谋杀皇帝之名除掉她。蛰伏多年，最终这个秘密随着他的死消失在人间。
她以为她会一直是颇得宠爱的小公主。
可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眼前的男人清楚她的身份，施以警告无意揭发，和当年英国公的做法如出一辙。
他是她的丈夫，只要她仔细一点，谨慎一点，在欢爱之时趁他不备，弄死他不会很难。
可他的势力仍盘踞河东，钱偲郑绍无一不是良才，朝廷无法插手。一旦朔方范阳若趁虚而入，争夺河东，边境化作一盘散沙，北燕直捣京城，国将不国。
忽然想起昨夜，他半途而废的托辞。
没有人会愿意嫁给威胁自身，使整个家族战战兢兢的人，更遑论爱上他。
徐从绎见她不说话，白生生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融在暖黄的光晕中。
对着这张无暇似美玉，艳丽如春花的脸，他心头翻涌的种种爱恨归于平静，悄然滋生出酸涩之感。
她拿他逃学指控他，可她不知道，他自小崇敬周恕，立志成为像他那般常胜不败的英才良将，却要迫于父母近乎执着的信念下，成为偿还恩情的工具，伪装出温文尔雅，书生意气。
只为了匹配她的地位，与她小意温情安度一生。
若是不出意外，他的一生只为她活。
得知她另有青梅竹马，订下婚约，崔晏也正如父母期待他成为的那样，状元出身，惊才绝艳，他感到庆幸和解脱。
就在他以为她嫁得如意郎君，将美满幸福下去时，崔晏突然死了。
幼时他离开周家，她追着马车哭喊一路，一声声撕心裂肺。
她是那样重情重义的人，与崔晏相处十余年，一定悲痛欲绝。
果然，他去净光寺为周恕敬香时，崔晏牌位前的烛火长明不灭，抄好的经文厚厚一沓。
所以与她成婚后，他本无意同房。
盈盈烛火下，她却勾住他的腰带，眼波荡漾柔情，唇软花娇，吐气如兰。
她是他的妻子，绮态婵娟，曼妙多姿，她想要，他没理由拒绝。
尽管多有波折，可后来一切水到渠成，他们床榻坦诚，交颈依偎，宛如寻常夫妻。
如若一直不咸不淡，白首到老，未尝不可。
可是莫名其妙的，他顿觉索然，明明身下她香汗涔涔，媚眼如丝，他却不愿再继续下去。
一颗心空悠悠荡在胸膛，他到底……
“徐从绎，你要求我对你心甘情愿，却不敢承认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忽然唤他名字，她神色认真。
他抬起眼，烛火照亮他眼底，一抹轻蔑的笑。
“我很惊讶，殿下聪明到看得清我的想法。”
裴炜萤看到他端肃冷淡，板起脸的模样，真觉得可笑。
“你喜欢我，可是我性情古怪，处处不顺你心思，你觉得喜欢我……”
她实在很不想开口贬低自己，却又急于想看见他被戳穿后会是怎样慌乱无措，明锐的眼眸盯住猎物似的看紧他。
“很可耻，很对不起你自身的教养。你持正清守，俊采非凡，居然抵制不住美□□惑，喜欢上我这种女人。”
她笑得花枝乱颤，整个船舱似在震动，他内心无从着落的情绪也随之动荡不安。
“你在笑什么？”
他眸中闪烁细碎的光，染上笑意，手从膝上拿开，放在彼此之间的漆桌上，指尖轻叩。
金钗步摇缀着光彩，光影斑驳，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像一层破碎的渔网。
她迟早有求于他，哪来的底气在他面前振振有词。
裴炜萤扬起唇角，手臂交叠在桌上，撑起上半身，倾身靠近。
茉莉香，木兰香，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馨香融在一起，萦绕在他鼻尖，他低眼，看向她身上芬芳馥郁之处。
脖颈间的夜明珠摇摇晃晃，发出幽淡的光。
胸前牡丹纹缠金线，随着饱满起伏勾勒出曲线。
他视线坦荡，不着一丝杂念。
裴炜萤只佩服他隐藏深沉，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我笑你懦弱，你不敢承认你心动，非要我先点头，你才肯用施舍的态度接受，好像在大发慈悲可怜我。”
说完，她犹如打赢胜仗，仪态优雅起身，妩媚的眉眼勾着肆意的笑，垂眸带着怜意看向他。
“画舫我包下一整晚，你可以继续吹风赏景。”
“可是夜凉风急，我抱病在身，要先回去了。”
每艘画舫旁都有供人临时上岸的小船，有徐从绎在，她不会遇到危险，丹朱她们三人应当已经上岸等她。
竹帘卷起，星月清辉洒满湖面。
织锦裙摆散落如绽放的花，如意流苏腰带勾勒一抹细腰，转身时丝涤扫过他的眉骨，微凉淡香，钩子似的撬开他封闭的心。
“既然是贪图你的美色，谈什么心动。”
他声音太轻，一缕风也能吹散，裴炜萤没听清，弯下腰身疑问道：“什么？”
随着一股惊人的力道，天旋地转，金钗坠地，丁零一声，一绺发丝垂落，粘在她涂着口脂，嫣红水润的唇上。
如竹长指拨开缭乱青丝，指尖划过她的唇。
裴炜萤不偏不倚坐在他怀里，腰后是他的手，垫在漆桌锋利的棱角上。
她一时竟忘记那动不动就要掌嘴的习惯。
有人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
她抓住他缠绕青丝的手，缓缓抚至掌心，指尖细数上面的纹路，笑得妖冶妩媚，“我送去的滋补药膳味道如何？你总冷着脸，可不像喝过的样子。”
徐从绎淡淡道：“怕你下毒。”
“毒死你可听不到你的一句喜欢。”
她爱美到手指都是嫩滑柔软的，花瓣似的抚过他的额头，一遍遍揉他浓密的眉，闭上眼睛亲吻。
轻盈的吻落在他的睫毛上，潮湿温热，像夏日傍晚闷热的雨。
暑气蒸腾包裹身躯，雨点从他的额头下滑，水珠凌乱无序，最终汇集在唇上，轻柔地勾勒轮廓，绕着边缘徘徊。
“夫君。”她按住他的肩膀，鼻尖相抵。
徐从绎：“嗯。”
她拿他的手掌蹭在脸上，温热干燥，还很粗糙，弄得她不舒服，于是攥着食指裹在掌心，像玩着新鲜的玩具。
徐从绎搂着她的腰，纤细一把，不够握的，如同揽着一团云，软乎乎的，一用力便会散开。
他抬起下颌，在她唇畔蜻蜓点水碰一下，“那你现在，是在点头吗？”
裴炜萤一时没闹明白，想起她方才的话，面若朝霞，耳朵尖都浮上浅浅的粉。
红唇开合，又颓然无言。
她松开他的手指，侧首不看他，就连坐在他怀里也不妥，起身撑在窗上，指着湖对岸燃放的礼花。
每月望日，城内富商会燃放近半个时辰的礼花，彰显财气，以祝国泰民安，生意兴隆。
因此她想出门散心，紫珠便提议来此。
火花点燃天幕，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清晰，隔水相看别有一番意趣。
窗外声响热闹喧嚣，她眼里漾着平静的眼波，似将他的问题遗忘。
今夜离燃放点太近，只听见外面吵得天崩地裂，徐从绎唇角紧抿，额角抽痛，弥散的火药味熏得眼角发涩，鼻尖生痒。
终于熬到结束，舱内沉默震耳，他没理由继续相对无言坐下去。
这时，裴炜萤挪过身子，摘下挂在脖颈上的夜明珠，和润的光在星月烛火照耀下显得微弱。
“这是我幼时睡觉怕黑，陛下送我照明的。”
他拿过来把玩，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比这大的他也见过不少。
许是他过于冷淡，她从他手里夺走。
临窗坐了半个时辰，水边寒气重，她指尖冰凉。
连嗓音也是寒冷的，“你看不上，可这是我心爱之物，意蕴非凡。陛下送给我无数珍宝，只有这颗夜明珠陪伴我长久。”
她捻着珠子，放在月光下赏玩。
圆润的夜明珠在指腹间滚动。
他斜了一眼，一会弄丢可有好戏看。
只听“咚”的一声，窗外一道银白的弧线，定睛一看，涟漪遭湖面吞没，只余一圈圈波纹向外蔓延。
“现在我不小心弄丢，你下去替我捡回来。”
她从窗外收回手臂，端起平静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