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辰过了鸿图公司的实习面试。
鸿图是个大厂，面试有足足十五轮。这几日明辰过得不踏实，每隔几小时就登上鹏图官网看一眼。计算机专业需要早些实习，攒点工作经验，如今明辰大三了，这事得开始着急了。
明辰刷新出来“录用”的消息没多久就接到了面试官的电话。短信和邮件几乎在同一时刻收到新消息，整整齐齐。
十五轮面试，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过了。二十几岁大学生的想法多少带点夸张。受到一些挫折便心情灰暗，顿感前路无光；收到一点好消息就对未来抱有天马行空的乐观，仿佛这一步成了接下来就能平步青云了。
明辰也不例外，多少也沾点这种毛病。今日得了大厂实习offer，来日毕业转正，一年一升，年薪百万指日可待。人生，易如反掌！
明辰知道这样的期待多少有点不切实际，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一步有一步的坎。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的心情，也不妨碍他此刻对未来充满做梦一般的希望。
不过明辰并没有表现得很亢奋。几个室友还在午睡。明辰从书桌上抓了钥匙，静悄悄地出了宿舍楼。
这种算是人生大事级别的消息值得跟人好好分享一番，可明辰的大学同学们都是些“半熟”的朋友，最近也在等面试消息，此刻告诉他们自己被录用难免有遭人嫉妒甚至得罪人的风险。
明辰想了想，给发小杨坤发了条消息。
杨坤和明辰读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都留在夏口。不过杨坤意在读研读博，和明辰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线。
杨坤没回，多半也在午休。这家伙午休一觉能睡到晚上。
于是明辰跟父母通了次电话。
这通电话难得地打得很长。明辰爹妈的心情只怕比明辰更不平静。又是夸奖孩子优秀又是告诫孩子莫要骄傲显摆，接着叮嘱了一番去鹏城实习要照顾好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半个多小时。
明辰一一应了。说起来他还挺期待去鹏城实习的日子，算起来，这该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乡独自生活。
四月的天很好，中午二十六七度，有阳光但不热。行道树的新叶长出来了，青青绿绿的颜色。明辰就在校园里一边闲逛一边翻着手机。
不可能午睡了，睡不着的。别看明辰面上平静，内心还在亢奋，一时半会儿静不了。
杨坤还是没回消息。
明辰翻起了企鹅列表，还是想找个同龄人分享一下喜悦，却发现真的没人了。
其实他平时朋友不少，甚至可以说人缘非常好，高中还当过一阵子学生会主席。可说起来具体的朋友，最好的还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杨坤；再就是费肃，可费肃也忙，如今不在一处上学，跟之前比又远了些。其他的，告诉他们好消息总有种会变成他们饭后谈资的感觉。
这样想着，明辰的目光突然停留在通讯录的某一行。
除了杨坤，或许还有一个人是真心愿他好的。
这人是他的高中同学，文姰。
说来奇怪，一个高中三年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更别提大学三年几乎没有私下联系过——竟然如此出乎意料地让人信任。
或许文姰一直都值得他信任，只是他从前总是刻意避开罢了。
又或许他是真的亢奋到有点不清醒，他点开了那人的对话框，给她发了消息。
一分钟后，文姰回复：“恭喜恭喜！”
明辰觉得，文姰肯定是怕回复太快吓着自己——哪有三年不联系一发信息就秒回的。
就这么一条消息，四个字一个叹号，明辰却突然觉着踏实了一样，那点分享欲也稀奇地得到了满足。远在另一个城市也有人知道了他的好消息，并且真心祝他好，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明辰回了一句“谢谢你”，想了想也加了个叹号。
文姰没有再回话。明辰揣着手机在校园的玉兰树下大步走着，那种恨不得即刻出发去鹏城报道然后“一朝看尽鹏城花”的疯感终于消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喜悦。
这时明辰想到，那句“谢谢”真是回的不好。
他刚刚可能真是兴奋昏了头。哪有一朝得志立马给昔日单恋自己的女生报喜的，还是被他狠狠拒绝过的女生。这多少有些下头。明辰虽不至于是妇女之友，可也绝不做女生眼里的“下头男”，至少该有的绅士风度还得有的。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明辰忙打开看是不是文姰又说了什么。发来信息的却是杨坤。
这家伙怎么今天醒这么早？
杨坤：恭喜！
杨坤：兄弟前途无量
接着手机连震几下，什么“苟富贵莫相忘”啦，“富哥v50”都出来了。
明辰看不下去了，回了一句“滚”。
杨坤：说实在的，晚上一起搓一顿大的，好好庆祝一下
这消息后面马上又跟了一条，两字：“你请”。
好吧，请就请。
杨坤这名字取的大，人却是个小个头，堪堪一米七，又黑又瘦，长得还有些着急。不过性格是真的开朗。
明辰和杨坤小时候住得近，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大学还在同一所学校。两个人又都是开朗义气的性子，不成铁兄弟才不科学。
晚上明辰请客吃烧烤，杨坤这菜自然是放开了点。
烤串香菇牛肉炒粉上了满满一桌，两人吃得满手辣椒油，额头上都冒着热汗，因为太辣还嘶嘶吸着气。
“我说啊，明辰，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杨坤狠狠灌了一口冰可乐，“要是我啊，早就蹦上天了。”
“那是你。”明辰不客气地说。
“得了，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装深沉！”杨坤说，“等等，你是不是马上要去鹏城了？一个人？担心了？”
好兄弟好在有话直说，有时也坏在有话直说。
“是要去了。下周一的票，我已经买好了。”明辰说，“不过也没在怕的。还有你明哥不行的事吗！”
“欸~这就对了！这话才像你。”杨坤大笑着一拍手。
明辰寻思这家伙怎么跟喝了假酒一样，比自己还兴奋。
两人又聊起昔日高中老朋友们的现状——多半在忙保研考研，也有家里富裕的前两年就开始准备出国。
明辰突然想到，文姰现在怎么样呢。文姰的大学比他好，读的专业也高深莫测，物理学，一个纯理科专业。那她应该要保研吧，可能还要一路读到博士。
应该中午追问一句的，这样就聊起来了，不至于这么尴尬。
杨坤足够闹腾，明辰的思绪并没有岔开多远。
结账的时候，明辰也跟喝了假酒一样，本来要点微信的，点了企鹅，发现界面不对又再退出来。
背后的杨坤倒是眼尖，猛地一拍明辰肩膀，用一种极为夸张的语气说到：“哟！你还跟文姰联系着呢。我一直以为你俩不熟。”
“也没有怎么联系。”明辰回，“确实不怎么熟。”
杨坤闻言一挑眉：“这么急着否认？”
“我……”
坏了，这可真是千古奇冤。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文姰高中曾经单恋自己这事，除两位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文姰和明辰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明辰曾经拒绝过文姰这事，就更没人知道了。
这可怎么说！
明辰一时语塞。
杨坤见好兄弟这个样子，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结论：“文姰人很好的。好事呢，总要一桩桩一件件慢慢来，哪有一下子全让你得了的道理？放心，我谁也不说！”
这下是彻底没救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晚上明辰洗漱完往床上一躺，杨坤又发消息来了。
杨坤：你加了她微信没？
明辰：谁
杨坤：还能是谁，文姰啊
明辰：我有她企鹅好友
杨坤：那就是微信没加了
杨坤：是说你怎么从不给她朋友圈点赞
杨坤：你这样不行，我都有她微信
明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真是服了。
明辰当然没有文姰微信好友。在文姰微信加他之前他知道了文姰喜欢他，而他当时又鬼迷心窍地暗恋贾淑。本着不喜欢就拒绝的原则，明辰直接把文姰微信号给拉黑了。
企鹅那是没办法，早就加过了，再拉黑别人女生面子上不好看，况且怎么着同学间有时有事要说。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有点过激。拉黑人家还真不至于。
明辰想着，又拿起手机，把文姰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但是没加。三年不联系，中午突然企鹅问候，晚上微信好友申请。搁谁都会觉得有病。
杨坤又来消息了，这回是微信。
杨坤推了一张文姰的微信名片给他，后面跟了一句“你要不加一下？”
明辰：再说吧
杨坤：怎么？你还是个内敛的？
杨坤：也对，要不怎么你高中暗恋贾淑三年，最后还没成
得了，又是一桩黑历史。
明辰不想说了，手机往旁边一搁，睡了。
那边杨坤还在发消息。这人对好兄弟的事格外上心。
杨坤：你说文姰到底是双还是直啊？
杨坤：她应该也是喜欢男的的吧，不像纯弯。
第二天大清早醒来看到这两条消息的明辰吓得手机都掉脸上了。
首先，文姰当然会喜欢男的，至少曾经会。
其次，文姰还可能喜欢女的吗？
明辰心想，我错过了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鸿图是个大厂，面试有足足十五轮。这几日明辰过得不踏实，每隔几小时就登上鹏图官网看一眼。计算机专业需要早些实习，攒点工作经验，如今明辰大三了，这事得开始着急了。
明辰刷新出来“录用”的消息没多久就接到了面试官的电话。短信和邮件几乎在同一时刻收到新消息，整整齐齐。
十五轮面试，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过了。二十几岁大学生的想法多少带点夸张。受到一些挫折便心情灰暗，顿感前路无光；收到一点好消息就对未来抱有天马行空的乐观，仿佛这一步成了接下来就能平步青云了。
明辰也不例外，多少也沾点这种毛病。今日得了大厂实习offer，来日毕业转正，一年一升，年薪百万指日可待。人生，易如反掌！
明辰知道这样的期待多少有点不切实际，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一步有一步的坎。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的心情，也不妨碍他此刻对未来充满做梦一般的希望。
不过明辰并没有表现得很亢奋。几个室友还在午睡。明辰从书桌上抓了钥匙，静悄悄地出了宿舍楼。
这种算是人生大事级别的消息值得跟人好好分享一番，可明辰的大学同学们都是些“半熟”的朋友，最近也在等面试消息，此刻告诉他们自己被录用难免有遭人嫉妒甚至得罪人的风险。
明辰想了想，给发小杨坤发了条消息。
杨坤和明辰读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都留在夏口。不过杨坤意在读研读博，和明辰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线。
杨坤没回，多半也在午休。这家伙午休一觉能睡到晚上。
于是明辰跟父母通了次电话。
这通电话难得地打得很长。明辰爹妈的心情只怕比明辰更不平静。又是夸奖孩子优秀又是告诫孩子莫要骄傲显摆，接着叮嘱了一番去鹏城实习要照顾好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半个多小时。
明辰一一应了。说起来他还挺期待去鹏城实习的日子，算起来，这该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乡独自生活。
四月的天很好，中午二十六七度，有阳光但不热。行道树的新叶长出来了，青青绿绿的颜色。明辰就在校园里一边闲逛一边翻着手机。
不可能午睡了，睡不着的。别看明辰面上平静，内心还在亢奋，一时半会儿静不了。
杨坤还是没回消息。
明辰翻起了企鹅列表，还是想找个同龄人分享一下喜悦，却发现真的没人了。
其实他平时朋友不少，甚至可以说人缘非常好，高中还当过一阵子学生会主席。可说起来具体的朋友，最好的还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杨坤；再就是费肃，可费肃也忙，如今不在一处上学，跟之前比又远了些。其他的，告诉他们好消息总有种会变成他们饭后谈资的感觉。
这样想着，明辰的目光突然停留在通讯录的某一行。
除了杨坤，或许还有一个人是真心愿他好的。
这人是他的高中同学，文姰。
说来奇怪，一个高中三年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更别提大学三年几乎没有私下联系过——竟然如此出乎意料地让人信任。
或许文姰一直都值得他信任，只是他从前总是刻意避开罢了。
又或许他是真的亢奋到有点不清醒，他点开了那人的对话框，给她发了消息。
一分钟后，文姰回复：“恭喜恭喜！”
明辰觉得，文姰肯定是怕回复太快吓着自己——哪有三年不联系一发信息就秒回的。
就这么一条消息，四个字一个叹号，明辰却突然觉着踏实了一样，那点分享欲也稀奇地得到了满足。远在另一个城市也有人知道了他的好消息，并且真心祝他好，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明辰回了一句“谢谢你”，想了想也加了个叹号。
文姰没有再回话。明辰揣着手机在校园的玉兰树下大步走着，那种恨不得即刻出发去鹏城报道然后“一朝看尽鹏城花”的疯感终于消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喜悦。
这时明辰想到，那句“谢谢”真是回的不好。
他刚刚可能真是兴奋昏了头。哪有一朝得志立马给昔日单恋自己的女生报喜的，还是被他狠狠拒绝过的女生。这多少有些下头。明辰虽不至于是妇女之友，可也绝不做女生眼里的“下头男”，至少该有的绅士风度还得有的。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明辰忙打开看是不是文姰又说了什么。发来信息的却是杨坤。
这家伙怎么今天醒这么早？
杨坤：恭喜！
杨坤：兄弟前途无量
接着手机连震几下，什么“苟富贵莫相忘”啦，“富哥v50”都出来了。
明辰看不下去了，回了一句“滚”。
杨坤：说实在的，晚上一起搓一顿大的，好好庆祝一下
这消息后面马上又跟了一条，两字：“你请”。
好吧，请就请。
杨坤这名字取的大，人却是个小个头，堪堪一米七，又黑又瘦，长得还有些着急。不过性格是真的开朗。
明辰和杨坤小时候住得近，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大学还在同一所学校。两个人又都是开朗义气的性子，不成铁兄弟才不科学。
晚上明辰请客吃烧烤，杨坤这菜自然是放开了点。
烤串香菇牛肉炒粉上了满满一桌，两人吃得满手辣椒油，额头上都冒着热汗，因为太辣还嘶嘶吸着气。
“我说啊，明辰，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杨坤狠狠灌了一口冰可乐，“要是我啊，早就蹦上天了。”
“那是你。”明辰不客气地说。
“得了，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装深沉！”杨坤说，“等等，你是不是马上要去鹏城了？一个人？担心了？”
好兄弟好在有话直说，有时也坏在有话直说。
“是要去了。下周一的票，我已经买好了。”明辰说，“不过也没在怕的。还有你明哥不行的事吗！”
“欸~这就对了！这话才像你。”杨坤大笑着一拍手。
明辰寻思这家伙怎么跟喝了假酒一样，比自己还兴奋。
两人又聊起昔日高中老朋友们的现状——多半在忙保研考研，也有家里富裕的前两年就开始准备出国。
明辰突然想到，文姰现在怎么样呢。文姰的大学比他好，读的专业也高深莫测，物理学，一个纯理科专业。那她应该要保研吧，可能还要一路读到博士。
应该中午追问一句的，这样就聊起来了，不至于这么尴尬。
杨坤足够闹腾，明辰的思绪并没有岔开多远。
结账的时候，明辰也跟喝了假酒一样，本来要点微信的，点了企鹅，发现界面不对又再退出来。
背后的杨坤倒是眼尖，猛地一拍明辰肩膀，用一种极为夸张的语气说到：“哟！你还跟文姰联系着呢。我一直以为你俩不熟。”
“也没有怎么联系。”明辰回，“确实不怎么熟。”
杨坤闻言一挑眉：“这么急着否认？”
“我……”
坏了，这可真是千古奇冤。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文姰高中曾经单恋自己这事，除两位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文姰和明辰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明辰曾经拒绝过文姰这事，就更没人知道了。
这可怎么说！
明辰一时语塞。
杨坤见好兄弟这个样子，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结论：“文姰人很好的。好事呢，总要一桩桩一件件慢慢来，哪有一下子全让你得了的道理？放心，我谁也不说！”
这下是彻底没救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晚上明辰洗漱完往床上一躺，杨坤又发消息来了。
杨坤：你加了她微信没？
明辰：谁
杨坤：还能是谁，文姰啊
明辰：我有她企鹅好友
杨坤：那就是微信没加了
杨坤：是说你怎么从不给她朋友圈点赞
杨坤：你这样不行，我都有她微信
明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真是服了。
明辰当然没有文姰微信好友。在文姰微信加他之前他知道了文姰喜欢他，而他当时又鬼迷心窍地暗恋贾淑。本着不喜欢就拒绝的原则，明辰直接把文姰微信号给拉黑了。
企鹅那是没办法，早就加过了，再拉黑别人女生面子上不好看，况且怎么着同学间有时有事要说。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有点过激。拉黑人家还真不至于。
明辰想着，又拿起手机，把文姰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但是没加。三年不联系，中午突然企鹅问候，晚上微信好友申请。搁谁都会觉得有病。
杨坤又来消息了，这回是微信。
杨坤推了一张文姰的微信名片给他，后面跟了一句“你要不加一下？”
明辰：再说吧
杨坤：怎么？你还是个内敛的？
杨坤：也对，要不怎么你高中暗恋贾淑三年，最后还没成
得了，又是一桩黑历史。
明辰不想说了，手机往旁边一搁，睡了。
那边杨坤还在发消息。这人对好兄弟的事格外上心。
杨坤：你说文姰到底是双还是直啊？
杨坤：她应该也是喜欢男的的吧，不像纯弯。
第二天大清早醒来看到这两条消息的明辰吓得手机都掉脸上了。
首先，文姰当然会喜欢男的，至少曾经会。
其次，文姰还可能喜欢女的吗？
明辰心想，我错过了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