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但你应该去死了。”
那声音是如此低缓、温柔，像是在说什么至死不渝的情话，阳光从她身后雕刻天使的彩色花窗中穿过，拂过那低垂的睫毛，在她眼底留下一点金色的光影，看上去像带着一点模糊的爱意。
与此同时，她右手执刃下压，坚定而果断地贯穿了男人的胸膛。
鲜血迅速从那纯白的法式衬衫下涌出，像是一朵新鲜绽放的血红花朵，破碎、绽开，弥漫出浓烈的血腥气味。男人惊恐地睁大双眼，不明白眼前的境况究竟是因为什么，他像一条干涸濒死的鱼长大嘴巴，试图问清缘由，然而血液已经顺着他的喉管上涌，让他只能发出“嗬嗬”的不明意义的气声。
“嘘，嘘”她像是懂他的意思，并且包容了他的恐惧，用未沾血的那只素白的手轻柔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像是在哄一个吵闹的婴儿入睡。人鱼的手即便在化成人形时也是冰冷的，在触碰到人类温热皮肤的一瞬间，让他生理性地颤抖。
在那战栗停止的同时，系统无机制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玩家请注意，游戏区副本【人鱼泡沫】难度等级由D级调整为A级，副本性质由休闲调整为竞技，死亡率正在重新估算中……”
一阵电流声短暂响过，“死亡率无法估算，【人鱼泡沫】副本强制退出机制已启动。”
“3”
“2”
“1”
一切被按下停止键，光色仍然存在，但阳光照耀下的城堡顿时陷入死一般的静寂，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到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完全静止。
梁上知如若未闻，低头慢条斯理地用男人尚且干净的衣袖一点点擦去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迹，系统的错误提示和眼前冰冷的尸体都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影响，她眼底那片虚假的温柔神色慢慢褪去，随着手指恢复洁净，甚至显出一点微妙的厌倦。
这时，屋外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因为长廊过于空荡安静，那脚步声甚至带着一点回响，来人很从容，踏步的节奏像是某种优雅的舞步。
梁上知抬起眼睫，微微侧过上身向侧后方看去，瞳孔内侧浮上一圈无机质的银色，B1权限开启，所有的墙壁和遮挡物在她眼中展现为半透明的墨绿色线条，来人在她眼中呈现出的是一个黑色的剪影，很高，身形比例不错，一副放松但依旧挺拔的姿态，像是一具放在常人眼前会带来压迫感的身体。同时他的上方出现一张面板。
【身份信息：玩家】
【账号：Player3A14rc1851】
【玩家状态：在线】
【玩家区域：游戏区[人鱼泡沫]副本】
悬浮面板上的内容突然有一瞬不容察觉的断帧，上百次的内容更新因为闪频过快，所以只被人眼捕捉到了不到一秒的闪烁，像是某种电流不稳所造成的画质不佳。但梁上知知道并未如此，那是因为系统注意到这个玩家账号此刻应该已经被强制退出但仍然存在，内容相互冲突，因而正在不断地自我更正、试图重新运行强制退出指令并确认玩家状态。
几秒钟过后，面板内容清空，首行内容重新显示：
【身份信息：】
像是某种数学计算公式，内容有几秒的拖延。
【身份信息：…】
【身份信息：……】
【身份信息：玩家】
这是B1权限所能获取到的最终数据。
梁上知拉下控制面板，快速输入一串代码，她察觉到他也正在观察自己。
她身后靠近尾椎的皮肤突然开始发烫，那里有NPC的印记，标明它们是属于“天穹”的资产，也方便在某些情况下工作人员和玩家将相貌和举动极似真人的它们辨别出来。
梁上知感觉仿佛有冰凉的手指从上面轻柔的抚摸过去，这种检查与确认显然不带任何暧昧意味，但电流的的刺激让她微妙地眨了一下眼睛。她顿了一下，然后输入最后两个字符。
她看到那个身影微微偏了一下脸，如果能看清他的表情就好了，但现在她只能隐约猜测那是个疑惑或者不悦的动作，半晌，他抬起手来，叩了叩墙面：
“仔细听，钟声。”
声音很动听，仿佛是邀请女伴跳第一支舞的语气，但用词听上去像某种毋庸置疑的预言。
*
游戏舱内发出滴的一声，梁上知睁开眼的同时，营养液水位降落，玻璃舱门两边的气孔开始喷洒干燥清洁气体，五秒钟时间，舱门打开，她从微弱的眩晕中恢复，走出平稳倾斜至垂直状态的游戏舱。
她径直划下办公桌上方的浮空屏幕，在搜索框中输入了一串代码Player3A14rc1851，片刻后轻笑了一声：“果然，Archimedes。”
屏幕上显示检索结果：0。
系统内没有检索到匹配账号。
3.141851，阿基米德用迭代算法和两侧数值逼近的方法计算出的圆周率的近似值。
按下内线003号码，电话那边即刻被人接起：“老板。”。
“过来。”
孙一方到的时候梁上知正望着窗外，橙红色的光芒透过落地玻璃落在她脸上，将那张过于冷白剔透的脸映出一点温柔的光色，忽略她有些冷淡的表情的话，就像那种油画里过于漂亮而引人堕落的天使。
这个办公室被称sunset，建造时设计师说从这个角度和高度可以欣赏到最完美的黄昏。
这是梁上知第一次从这个办公室看日落。
这是她继承“天穹系统”的第三天。
天穹系统无疑是近年来价值最高的一项资产，从十年前这个虚拟游戏宇宙横空出世起，它就以无可匹敌的速度飞快席卷了游戏市场，在“2741疯狂繁荣”后，百年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出现，股价暴跌、企业倒闭、银行挤兑、经济萧条，越来越多的人无法承受处在混乱和崩溃边缘的现实世界，而选择进入天穹。他们消耗大量的时间在天穹的生活区里生活，在游戏区里游戏，天穹已经成为了当代人无法脱离的一项需求。
孙一方记得他看到梁上知的第一眼，她安静地站在一堆律师和工作人员中，垂眸看着记载继承事宜的法律文件，电子屏幕的冷光打在她的脸上，映出了一点青瓷釉似的月白感，她像某种柔和易碎的精致摆件。
然后她忽然抬起眼来，穿过人群，不动声色地正对上他观察的眼神，半晌，弯起眼睛对他笑了一下。
那么漂亮，让人毛骨悚然。
“老板，”孙一方显然有在后台留意副本内容，“您刚才的行为可能有些不妥当。”这句话评价堪称委婉，让小人鱼NPC杀了王子玩家，吓地游戏系统濒临崩溃直接调整了副本等级，“毕竟……”
梁上知直接打断了他：“我在副本里见到了chaos。”
孙一方顿了一下，没把话说下去，梁上知进入【人鱼泡沫】就是因为chaos曾在这个副本出现过。
“我直接在游戏里运行了工程部的那组代码，我记得那组代码的目标是完全清理掉这个能在我的系统里到处乱跑的bug，而它的运行结果显然没有达到工程部给我的承诺。”她微眯了一下眼睛，再开口时语气依然平和，“工程部对chaos的研究有进展吗？”
孙一方将一些文件传送给她，一边解释道：“工程部依然将它定义为一个bug，已经有三个团队在debug，因为源码无法排除出问题，所以他们倾向于认为是数据冗余对系统的耦合影响，毕竟天穹系统运行已经运行了十年，中间迭代了无数次。”
梁上知快速地翻看着工程部呈上来的文件，从她的表情上很难看出她究竟有没有把孙一方那一大段话听进心里。
【……截止目前涉及21%的区域，包括生活区和游戏区……我们确定它对NPC的行为能够产生一定的影响，甚至可以让温和型NPC违背初始设定伤害游戏玩家……病毒性的传播……鉴于该程序具有即时消痕的设定，我们目前仍未能获得有关它的具体画面……截止目前，我们已采取7种措施试图消灭该bug，包括……】
“工程部有没有判断chaos是否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和明确的行为主题？”
孙一方愣了一下，天穹系统因为有无数拟真NPC的缘故，所以每季度都会由公司内部和外部进行一系列包括图灵测试在内的审核，他尽量谨慎地斟酌了自己的用语，“确实有少数工程师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总体结论是否定的，无论是系统还是NPC，即便我们不断升级它们的运算速度、记忆容量和逻辑单元，它们拥有的仍然只是精心设计的模仿而非自创的思想。”
“这会影响您对它的处置吗？”
梁上知轻笑了一声，语气轻蔑而无所谓：“一只捣乱的老鼠罢了。”
“老板，工程部的B1权限过低。您真的不考虑登陆Admin001吗，这是唯一一个在系统内不受权限控制的账号。”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提议，梁上知直接忽略掉了这句话，她因思考而微微垂眸，手指无意识地在半空中轻微划动，看笔触像是在反复写某个字，又很快合起手指抹掉了它。
孙一方注意到，她写的仿佛是花体的Z。
“孙一方，”她很快回神，将食指按在手边面板上，快速通过了指纹验证和采血DNA比对，抬眼看着人，因为眼色过深，所以一瞬间显得极有压迫感：“下面我说的这件任务，仅由你办理，保密等级为S级，事后不做记录，过程不留痕。”
“去巴里威斯大教堂，直接与维托主教对接，不要和其他任何人交流，以我的名义询问他。”
她说到这里，语气微微沉下来，带着某种沉重的压力，“圣体柜下的那样东西还好吗？”她的声音微妙地放低了，孙一方察觉到一股属于秘密的阴冷寒意。
他犹豫了片刻，问道：“我需要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吗？”他几乎是从梁憬创立天穹公司起就给他做秘书，在天穹系统内他的账号是A级权限。
梁上知看着他笑起来，语气很温和：“从刚刚我给你下达这个任务起，你的太太、你们的两个孩子，还有那个在圣克里斯托瓦山疗养院的私生子都已经被开启了二十四小时监控，所以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那里有什么，如果你不想在后脖颈上被植入一枚电子芯片的话。”
孙一方立刻闭上了嘴，他知道梁上知说的绝不仅仅是枚定位芯片。走到电梯间时手机铃声陡然响起，他被吓地打了个寒战，猛然回神，看到屏幕上那个名字时，他难得犹豫了两秒钟。
“梁太太。”
“小孙，”胡蓝言简意骇，“我要老梁的账号。”
孙一方无声地叹了口气：“按照法律规定，Admin001会跟随天穹系统一起由梁上知继承，简而言之，从梁总去世起，梁上知就是这个账号的主人了。而且Admin001与她的基因信息关联，非经梁上知操作，不可转移，即便要转移，以它的价值，也涉及非常复杂的法律程序。”
“……你不了解梁上知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胡蓝的语气冰冷坚硬地仿佛不是在谈论她的女儿，“如果你把天穹交给她，她会毁了一切！”
轻微的“咔”的一声，电话那边胡蓝点燃了一根烟，她沉默了几秒钟后，开口解释道，“梁上知14岁那年，我们把她送去圣比乌斯学院学习。”
孙一方听说过这个名字，传闻圣比乌斯学院只招收家世良好的女孩，从知识、礼仪等方面培养她们，教学内容十分严苛，这个学院的毕业生中有37%成为王妃或皇后。
“她虽然反对这件事，但按照学院的反馈，入校后她一直表现地情绪平和、精神状态稳定，但7个月后，教授婚姻辅导的神父从钟楼跳了下去。”
“他们在那摊血肉里翻出了一张字条。”
“你应该猜到了，那是梁上知写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低语掺杂在缭绕的烟雾中。
“亲爱的先生，如果为了上帝的意愿，您可以去死吗？”
那声音是如此低缓、温柔，像是在说什么至死不渝的情话，阳光从她身后雕刻天使的彩色花窗中穿过，拂过那低垂的睫毛，在她眼底留下一点金色的光影，看上去像带着一点模糊的爱意。
与此同时，她右手执刃下压，坚定而果断地贯穿了男人的胸膛。
鲜血迅速从那纯白的法式衬衫下涌出，像是一朵新鲜绽放的血红花朵，破碎、绽开，弥漫出浓烈的血腥气味。男人惊恐地睁大双眼，不明白眼前的境况究竟是因为什么，他像一条干涸濒死的鱼长大嘴巴，试图问清缘由，然而血液已经顺着他的喉管上涌，让他只能发出“嗬嗬”的不明意义的气声。
“嘘，嘘”她像是懂他的意思，并且包容了他的恐惧，用未沾血的那只素白的手轻柔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像是在哄一个吵闹的婴儿入睡。人鱼的手即便在化成人形时也是冰冷的，在触碰到人类温热皮肤的一瞬间，让他生理性地颤抖。
在那战栗停止的同时，系统无机制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玩家请注意，游戏区副本【人鱼泡沫】难度等级由D级调整为A级，副本性质由休闲调整为竞技，死亡率正在重新估算中……”
一阵电流声短暂响过，“死亡率无法估算，【人鱼泡沫】副本强制退出机制已启动。”
“3”
“2”
“1”
一切被按下停止键，光色仍然存在，但阳光照耀下的城堡顿时陷入死一般的静寂，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到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完全静止。
梁上知如若未闻，低头慢条斯理地用男人尚且干净的衣袖一点点擦去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迹，系统的错误提示和眼前冰冷的尸体都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影响，她眼底那片虚假的温柔神色慢慢褪去，随着手指恢复洁净，甚至显出一点微妙的厌倦。
这时，屋外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因为长廊过于空荡安静，那脚步声甚至带着一点回响，来人很从容，踏步的节奏像是某种优雅的舞步。
梁上知抬起眼睫，微微侧过上身向侧后方看去，瞳孔内侧浮上一圈无机质的银色，B1权限开启，所有的墙壁和遮挡物在她眼中展现为半透明的墨绿色线条，来人在她眼中呈现出的是一个黑色的剪影，很高，身形比例不错，一副放松但依旧挺拔的姿态，像是一具放在常人眼前会带来压迫感的身体。同时他的上方出现一张面板。
【身份信息：玩家】
【账号：Player3A14rc1851】
【玩家状态：在线】
【玩家区域：游戏区[人鱼泡沫]副本】
悬浮面板上的内容突然有一瞬不容察觉的断帧，上百次的内容更新因为闪频过快，所以只被人眼捕捉到了不到一秒的闪烁，像是某种电流不稳所造成的画质不佳。但梁上知知道并未如此，那是因为系统注意到这个玩家账号此刻应该已经被强制退出但仍然存在，内容相互冲突，因而正在不断地自我更正、试图重新运行强制退出指令并确认玩家状态。
几秒钟过后，面板内容清空，首行内容重新显示：
【身份信息：】
像是某种数学计算公式，内容有几秒的拖延。
【身份信息：…】
【身份信息：……】
【身份信息：玩家】
这是B1权限所能获取到的最终数据。
梁上知拉下控制面板，快速输入一串代码，她察觉到他也正在观察自己。
她身后靠近尾椎的皮肤突然开始发烫，那里有NPC的印记，标明它们是属于“天穹”的资产，也方便在某些情况下工作人员和玩家将相貌和举动极似真人的它们辨别出来。
梁上知感觉仿佛有冰凉的手指从上面轻柔的抚摸过去，这种检查与确认显然不带任何暧昧意味，但电流的的刺激让她微妙地眨了一下眼睛。她顿了一下，然后输入最后两个字符。
她看到那个身影微微偏了一下脸，如果能看清他的表情就好了，但现在她只能隐约猜测那是个疑惑或者不悦的动作，半晌，他抬起手来，叩了叩墙面：
“仔细听，钟声。”
声音很动听，仿佛是邀请女伴跳第一支舞的语气，但用词听上去像某种毋庸置疑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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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舱内发出滴的一声，梁上知睁开眼的同时，营养液水位降落，玻璃舱门两边的气孔开始喷洒干燥清洁气体，五秒钟时间，舱门打开，她从微弱的眩晕中恢复，走出平稳倾斜至垂直状态的游戏舱。
她径直划下办公桌上方的浮空屏幕，在搜索框中输入了一串代码Player3A14rc1851，片刻后轻笑了一声：“果然，Archimedes。”
屏幕上显示检索结果：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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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1851，阿基米德用迭代算法和两侧数值逼近的方法计算出的圆周率的近似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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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孙一方到的时候梁上知正望着窗外，橙红色的光芒透过落地玻璃落在她脸上，将那张过于冷白剔透的脸映出一点温柔的光色，忽略她有些冷淡的表情的话，就像那种油画里过于漂亮而引人堕落的天使。
这个办公室被称sunset，建造时设计师说从这个角度和高度可以欣赏到最完美的黄昏。
这是梁上知第一次从这个办公室看日落。
这是她继承“天穹系统”的第三天。
天穹系统无疑是近年来价值最高的一项资产，从十年前这个虚拟游戏宇宙横空出世起，它就以无可匹敌的速度飞快席卷了游戏市场，在“2741疯狂繁荣”后，百年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出现，股价暴跌、企业倒闭、银行挤兑、经济萧条，越来越多的人无法承受处在混乱和崩溃边缘的现实世界，而选择进入天穹。他们消耗大量的时间在天穹的生活区里生活，在游戏区里游戏，天穹已经成为了当代人无法脱离的一项需求。
孙一方记得他看到梁上知的第一眼，她安静地站在一堆律师和工作人员中，垂眸看着记载继承事宜的法律文件，电子屏幕的冷光打在她的脸上，映出了一点青瓷釉似的月白感，她像某种柔和易碎的精致摆件。
然后她忽然抬起眼来，穿过人群，不动声色地正对上他观察的眼神，半晌，弯起眼睛对他笑了一下。
那么漂亮，让人毛骨悚然。
“老板，”孙一方显然有在后台留意副本内容，“您刚才的行为可能有些不妥当。”这句话评价堪称委婉，让小人鱼NPC杀了王子玩家，吓地游戏系统濒临崩溃直接调整了副本等级，“毕竟……”
梁上知直接打断了他：“我在副本里见到了chaos。”
孙一方顿了一下，没把话说下去，梁上知进入【人鱼泡沫】就是因为chaos曾在这个副本出现过。
“我直接在游戏里运行了工程部的那组代码，我记得那组代码的目标是完全清理掉这个能在我的系统里到处乱跑的bug，而它的运行结果显然没有达到工程部给我的承诺。”她微眯了一下眼睛，再开口时语气依然平和，“工程部对chaos的研究有进展吗？”
孙一方将一些文件传送给她，一边解释道：“工程部依然将它定义为一个bug，已经有三个团队在debug，因为源码无法排除出问题，所以他们倾向于认为是数据冗余对系统的耦合影响，毕竟天穹系统运行已经运行了十年，中间迭代了无数次。”
梁上知快速地翻看着工程部呈上来的文件，从她的表情上很难看出她究竟有没有把孙一方那一大段话听进心里。
【……截止目前涉及21%的区域，包括生活区和游戏区……我们确定它对NPC的行为能够产生一定的影响，甚至可以让温和型NPC违背初始设定伤害游戏玩家……病毒性的传播……鉴于该程序具有即时消痕的设定，我们目前仍未能获得有关它的具体画面……截止目前，我们已采取7种措施试图消灭该bug，包括……】
“工程部有没有判断chaos是否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和明确的行为主题？”
孙一方愣了一下，天穹系统因为有无数拟真NPC的缘故，所以每季度都会由公司内部和外部进行一系列包括图灵测试在内的审核，他尽量谨慎地斟酌了自己的用语，“确实有少数工程师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总体结论是否定的，无论是系统还是NPC，即便我们不断升级它们的运算速度、记忆容量和逻辑单元，它们拥有的仍然只是精心设计的模仿而非自创的思想。”
“这会影响您对它的处置吗？”
梁上知轻笑了一声，语气轻蔑而无所谓：“一只捣乱的老鼠罢了。”
“老板，工程部的B1权限过低。您真的不考虑登陆Admin001吗，这是唯一一个在系统内不受权限控制的账号。”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提议，梁上知直接忽略掉了这句话，她因思考而微微垂眸，手指无意识地在半空中轻微划动，看笔触像是在反复写某个字，又很快合起手指抹掉了它。
孙一方注意到，她写的仿佛是花体的Z。
“孙一方，”她很快回神，将食指按在手边面板上，快速通过了指纹验证和采血DNA比对，抬眼看着人，因为眼色过深，所以一瞬间显得极有压迫感：“下面我说的这件任务，仅由你办理，保密等级为S级，事后不做记录，过程不留痕。”
“去巴里威斯大教堂，直接与维托主教对接，不要和其他任何人交流，以我的名义询问他。”
她说到这里，语气微微沉下来，带着某种沉重的压力，“圣体柜下的那样东西还好吗？”她的声音微妙地放低了，孙一方察觉到一股属于秘密的阴冷寒意。
他犹豫了片刻，问道：“我需要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吗？”他几乎是从梁憬创立天穹公司起就给他做秘书，在天穹系统内他的账号是A级权限。
梁上知看着他笑起来，语气很温和：“从刚刚我给你下达这个任务起，你的太太、你们的两个孩子，还有那个在圣克里斯托瓦山疗养院的私生子都已经被开启了二十四小时监控，所以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那里有什么，如果你不想在后脖颈上被植入一枚电子芯片的话。”
孙一方立刻闭上了嘴，他知道梁上知说的绝不仅仅是枚定位芯片。走到电梯间时手机铃声陡然响起，他被吓地打了个寒战，猛然回神，看到屏幕上那个名字时，他难得犹豫了两秒钟。
“梁太太。”
“小孙，”胡蓝言简意骇，“我要老梁的账号。”
孙一方无声地叹了口气：“按照法律规定，Admin001会跟随天穹系统一起由梁上知继承，简而言之，从梁总去世起，梁上知就是这个账号的主人了。而且Admin001与她的基因信息关联，非经梁上知操作，不可转移，即便要转移，以它的价值，也涉及非常复杂的法律程序。”
“……你不了解梁上知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胡蓝的语气冰冷坚硬地仿佛不是在谈论她的女儿，“如果你把天穹交给她，她会毁了一切！”
轻微的“咔”的一声，电话那边胡蓝点燃了一根烟，她沉默了几秒钟后，开口解释道，“梁上知14岁那年，我们把她送去圣比乌斯学院学习。”
孙一方听说过这个名字，传闻圣比乌斯学院只招收家世良好的女孩，从知识、礼仪等方面培养她们，教学内容十分严苛，这个学院的毕业生中有37%成为王妃或皇后。
“她虽然反对这件事，但按照学院的反馈，入校后她一直表现地情绪平和、精神状态稳定，但7个月后，教授婚姻辅导的神父从钟楼跳了下去。”
“他们在那摊血肉里翻出了一张字条。”
“你应该猜到了，那是梁上知写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低语掺杂在缭绕的烟雾中。
“亲爱的先生，如果为了上帝的意愿，您可以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