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是各种赔不是才让纪时恩消气,她道,“二娘,幸苦了,我听说你在死遁前很是艰辛,我远在桐州也没帮上什么忙。”

    纪时恩抹抹眼泪,又悄悄丢给赵怀释一个白眼。

    二娘道,“都过去了,时恩,人要往前看。”

    时恩点点头,“二娘,我给你汇报一下这几年桐州慈恩堂的动向,我们已经在桐州、梧州、南川三道建立非慈善的女学机构,因为此三道改革后女人也可以参加科考了。”

    “这些机构教导的内容更为全面和深刻,不少女户的家庭都愿意来上课,实在不行也会送进慈恩堂的女学认字读书。”

    三道的女性教育水平上升,不少人甚至来京城扬名后回三道求职,俗称镀个京,所以京城女学也甚是兴盛。

    就如这次太子妃和离事件,下场掷地有声的不少都是桐州出生的女性文人,她们本就思想开阔,见识不凡,给那些腐旧文人来点震撼是应该的。

    纪时恩捂嘴笑道,“二娘,下一步可有什么计划,她们都很期待呢!”

    二娘附耳与她道,“我已将西北考察报告递给皇上了,或许皇上会传召我,你知道二娘就是尔雅,她们本就是一人。”

    纪时恩眼神变得深邃,她处在一种大事将成难以置信却想落泪的冲动中,她张了几次嘴,终于说出话,“终于可以了吗……”

    二娘朝她点点头,“我们做到了。”

    纪时恩的泪终于落下来,两人抱在一起痛哭出声,“我们做到啦,终于做到啦。”纪时恩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脑海中传来深深的满足感。

    一句话形容就是:朝闻道,夕死可以。

    若是能让她看到胜利的样子,她可以立刻死去。

    余敏不敢与赵怀释碰面,怕他翻旧账,只能等在门口,纪时恩出来时眼眶红红的,余敏赶紧上前将人扶上马车,“怎么哭成这样?”

    纪时恩用手帕擦擦眼泪,“是高兴的。”

    余敏疑惑的挠挠头,但纪时恩却未说下去。

    *

    翌日,看完西北考察报告的皇帝下旨召见尔雅。

    朝臣打探消息,这尔雅在吏部空领几年俸禄,也不见他有什么政绩,这次怎么皇帝还召见了呢?

    没错,这几年良娣身死,但尔雅却是隐世之态,太子还去吏部给他支领俸禄,吏部管俸禄的官员很想说,这尔雅当着东宫的少詹事多少年都不挪挪位置,实在神奇。

    但是太子亲自来领的俸禄,不敢不发。

    尔雅这人面多大也算是见识到了。

    领二娘进去的宫人都频频回头打量他,面白无须,看起来像个太监。二娘也任周围人看,反正不会少块肉。

    好在皇帝也没让她久等,稍一通报就让她进殿。

    赵怀释悄悄跟在她后头,见她进去略松口气,周围走动的宫人看似规矩的干自己的活,实则用眼神疯狂交流:太子他在干什么!

    他堂堂一国储君,偷偷摸摸跟在自己少詹事后面做什么!

    但当赵怀释眼神扫过,大家都恢复低眉垂眼恭敬之态。

    *

    殿中,二娘见到皇帝就是一惊,多年未见,他老得吓人。

    皇帝看到她倒是一喜,搁笔笑道,“当年朕还感叹你英年早逝,回来就好。”

    二娘行完大礼,拱手问道,“陛下不追究二娘的欺君之罪吗?”

    皇帝端正坐着,“朕不以这治国,尔雅,你的西北调查报告写得很好,朕信你能将大俞的西北经营的如京城这般繁华。”

    二娘拜道,“谢陛下信任,二娘还有一个疑问。”

    赵祜道,“何事?”

    “陛下,臣想知道当年太子中毒的真相,其中到底有多少隐情?”

    赵祜沉默片刻说道,“尔雅,你可知道戾太子?”

    戾太子此人是按照标准的储君进行培养的,赵祜的父皇对他教导有加,甚至不受宠的皇子直接就逐出京城,为他扫清阻碍。

    戾太子也非常争气,在兄弟中也是出类拔萃的。赵祜早年也与他碰过面,觉得大俞交给太子也非常不错。

    兄弟们都没有相争的意思,戾太子不过在酒后稍稍透露过对世家的反感,妄图干预土地的兼并,并在秘策中写下他的施政理念,被世家知晓后,毒已悄然送下。

    赵怀释中毒后,赵祜对宫人大批清洗,又在冷宫中找到一些世家疯妃审问,拼凑出的可能性。

    “这些世家存在的历史比大俞朝还长,就如谢家,前朝时就已存在,改朝换代并不动摇他的根基,甚至会进一步壮大他。”

    二娘有些明白皇帝对世家为何赶尽杀绝了,地位竟然能够高于皇室存在,而且只为自己的利益,趴在王朝上吸食每个朝代的血肉。

    实在有些可怕。

    二娘心想,怪不得皇帝宁愿改制,弱化阶级的影响力,是因为世家的影响力根基太过深厚,不破不立。

    巩固皇权可能是下一步皇室会做的,不过二娘绝不会让这一步发生。

    二娘道,“陛下,二娘和尔雅本就是一人,臣想堂堂正正的上朝,想在世人面前带个好头。”

    赵祜难得沉默了,他斟酌道,“尔雅,若是你走到朝前,朕信你能以理服人,让朝臣心服口服,但怀释与你……”

    该如何呢?尔雅若是朝臣,怎么能进天子后宫呢?公私不分,是经营大忌,不论是管理国家还是管理企业。

    二娘紧紧抿着嘴,她想说东宫徐良娣已死,她能只做她自己,又怕皇帝觉得她对赵怀释太狠,毕竟赵怀释是他孩子。

    场面有些尴尬,直到赵怀释推门入内,跪下道,“父皇,无论二娘所求为何,请您答应吧!”

    赵祜也知道太子这些年为徐良娣做的荒唐事,他扶住额头,有些头疼。

    看到赵怀释两鬓的斑白,他长叹口气,“怀释,父皇助你最后一次。”

    两人见他松口,一起给他磕了两个响头。

    赵祜道,“封尔雅为正三品长宁侯,赏赐其在教化大俞民众、镇压桐南王叛乱、解决阳泉关危机的功绩。暗中公布其与东宫的徐良娣为一人,这些年身负皇命,秘密前往西北考察,在当地多有建树。”

    “怀释,”赵祜第一次劝儿子,“尔雅有治世能力,不要浪费她的才能。”

    赵怀释磕头道,“多谢父皇,儿臣知道的。”

    二娘领了旨,过几天去吏部拿了官印,又去礼部量体裁衣做官服,一品侯爷的官服是紫色的,二娘梳着发鬓就进去了。

    拿官员头抬起,“这位夫人,这里是衙门,不能随便进来的,你要是等哪位大人,还请在门口等。”

    二娘举起官印,“我是长宁侯,我的官服要改改了,特意约了礼部侍郎来说说怎么改。”

    官员的笔啪一声掉了。

    现任礼部侍郎章谦,之前和上官刚愁完太子太子妃的和离书,又被礼部管官服的吏目匆匆忙忙的请去,探头一看,一女娘端坐在那,周身气度不凡。

    抿口礼部的茶水,然后把茶盏放到一旁,动作行云流水尽显潇洒,就是礼部侍郎也挑不出错来。

    章谦与那吏目对视一眼,这吏目是走关系进的礼部,实在不好斥责,便问他,“她是谁?叫我来到底为何事?”

    那小吏才匆忙解释道,“她说她是长宁侯,来改官服。”

    章谦知道这最近朝堂炙手可热新鲜出炉的长宁侯,皇帝在位期间就没封过爵位,这尔雅一出仕就是少詹事,人家背后有太子不好比,结果几年不见就封侯了。

    再一打听他做的事,这……

    众人觉得封侯封的晚了些,以计平桐南王叛乱时就该给他个爵位,让他别乱跑到西北又建功了!

    但没人说他是个女人啊!!!

    章谦一想今日应卯时上官是不是说今日有事不在,让人别找他,自己当时还道这也是给府里松快松快。

    没想到在这等着他。

    章谦擦擦脑门上的汗,带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精神冲到二娘面前,躬下身子,“微臣拜见长宁侯。”

    二娘双手一抬,“免礼,章侍郎,正事要紧。”

    章谦连忙点头,“是是是,侯……”也不能称爷吧,到底应该称呼什么?他脑门上的汗更多了,二娘像是看出他的窘迫,浅笑道,“第一名女官,称呼上确实麻烦些。”

    她眼神一转,“不如称我为侯姬,我本姓徐,就叫我徐侯姬吧。”

    章谦想到尊称问题,踌躇道,“侯姬,女官的礼制现就有要建立起来吗?”这意味着以后朝堂上女官是不是会越来越多。

    二娘对这种试探只觉得可爱,她道,“尚书为何不在?”

    章谦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早上说他有事。”

    “你同僚呢?”

    “昨日就请了假。”所以他还以为今天能轻快一些。

    章谦张大嘴,原来他是被推出来接待长宁侯的那个倒霉蛋,“侯姬,这……”

    二娘安慰道,“福祸相依,你将此事做好,也是一种成就,就如这女官官服,做的修身一些……”

    二娘将要求一讲,章谦一一记下。礼部推出个老实人来让二娘磋磨,正方便二娘将他指挥的团团转。

    很快将官服改完送到太子府上,二娘试穿过,觉得还不错,揽镜自照时赵怀释出现在身后,她笑道,“明日早朝见。”

    赵怀释将人横抱起放床上,“晚上就要坦诚相见。”

    二娘挑起他的下巴,“为妻明日就为你请封三品诰命,绝不让你在那堆官人里矮了气势。”

    赵怀释挑眉,“小人谢过妻君。”说罢,吻上红唇,正要宽衣解带将人压在身下。

    二娘翻身而上,“压皱我官服了,我在上面。”

    赵怀释搂住二娘的腰,被她折磨的不清,听见她疲倦道,“累了,睡了,晚安。”

    将人捞在身下,呼吸不稳道,“我还没好。”

    二娘:赵叔,好腰力!

    *

    翌日,两人同时起来,穿戴整齐,共乘马车到皇城,下车步行。

    二娘这一身紫还有简单的不掩饰性别的头饰,引得上朝的官员频频回头,因赵怀释就在她旁边,不敢过度打量。

    赵怀释小声道,“今日跟着长宁侯,孤才有这万众瞩目之感。”

    二娘颔首,“微臣有口肉吃,必不会少了太子殿下一口汤。”然后加快脚步进殿。

    赵怀释:???

    二娘是三品大员,站在百官前列,无需推让,有人指引让她站到几位二品尚书的后面。

    礼部尚书心虚的错开身子,避免与她对视。

    六部尚书都互相对视一番,默契的没有与她打招呼。

    二娘长身玉立,手持笏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今日要奏的事情。

    等到皇帝上朝,有太监替圣上喊话,“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然后是几部官员汇报一下手头上正在进行的事情,太常寺卿说这次埋安国公发现忠臣陵园和皇陵都有些年久失修,向户部支领了一笔银子又向工部支领一些匠人去修缮,如今已经修好了,皇上如果有空可以派人去看看云云。

    此事一提,户部和工部都面上有光。

    皇帝颔首,“知道了。”

    都是些寻常事,二娘听得咂舌,怪不得赵怀释之前和离能在这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相比于日常运转的常事来说,这和离一事确实太过大逆不道。

    王朝运转到如今这般稳定,国家部门处理的事情遵守的规章都已定下,突破常规就意味着额外的工作量,谁也不会没事找事。

    一个不好就要去见商鞅,这也不怪千百年来改革难行。

    二娘收回心神,等诸臣奏完,上首的皇帝问道,“长宁侯可有事要奏?”

    朝堂上所有臣子的眼神凝聚到二娘身上,最前面的赵怀释也回首看向她,二娘整理衣襟,走到中间的空道上,“臣有事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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