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重霄与韩郴才去州衙,满庭芳便来了。半宿未睡,她仍精神饱满。

    “虞娘子,我打听到你住这里,所以过来看看。”满庭芳已经换回女郎妆扮,雪肤乌发,杏眼桃腮,使人见之移不开眼。

    虞雁书望着她,女郎回她一个微笑,虞雁书这才察觉满庭芳最大的变化不在外表,而在内心。她的眉间冰雪消融,恰似春水温柔。

    “请进,寒舍鄙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满大夫见谅。”

    虞雁书把人请进院中,满庭芳也不见外,自己找了椅子坐下。

    “是挺鄙陋,被迫跟越重霄绑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你有想过离开他吗?”

    虞雁书眨眨眼:“你要帮我和离?”

    “这个有些难办,我朝只许男子休妻,不许女子休夫,若想和离得去州衙请求知州裁决,让你去求王得全还是算了吧。”

    “那满大夫的意思是?”

    满庭芳并起手指,以手作刀:“我帮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他。”

    虞雁书:“……”

    虞雁书:“谢谢,暂时不用。”

    “好吧,等你用的时候再告诉我。”满庭芳似乎有些失望。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那倒不是,我来是想问,虞娘子有没有兴趣入股济世堂?”

    一瞬间,虞雁书的耳边安静至极。

    只听满庭芳继续说道:“我也要做药材生意,而且要比满仁义做得更好。虞娘子精通农术,对于药材种植、采摘、保存、运输定然比我知道得多,我与其去请别人,不如来请你。”

    “满大夫相信我?”

    “信任是相互的。”

    “入股要出多少银子?”

    满庭芳对虞雁书的回答早有预料,偏要故意再问一句:“虞娘子不再考虑考虑吗?”

    “考虑好了。”

    “好极。我知道你现在没钱,所以暂且替你垫着,待到生意盈利你我五五分账,你再把钱给我,如何?”

    “满大夫让我占了便宜,我还能如何,只能赶紧答应。”

    满庭芳绽出笑颜,神采飞扬:“我可不做赔本生意,想占我的便宜,虞娘子还要多花些心思。”

    “定当全力以赴。”

    两人一拍即合,坐在一处将合作之事细细商量一番,心中大概有了估量,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中午,满庭芳起身告辞。

    “堂中还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虞雁书送她出门,恰好碰见越重霄与韩郴回来。

    韩郴远远看见门口站着两位女郎,一人出尘,一人秀美,俱是风采卓绝。

    “你是……满大夫?”

    走到门口,韩郴终于认出满庭芳,挠挠头道:“你这样打扮真像女郎……”

    满庭芳别过一缕散乱的鬓发,没好气道:“什么叫像,我本就是女儿身。”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郴面上窘迫,暗自后悔自己笨嘴拙舌,他明明是想夸满庭芳好看来着。

    可惜后悔也没有用,满庭芳已经越过他往村外走了。

    微风吹起女郎衣带,依依不舍,好似挽留。

    阿耶,我明白你是为了保护我,但是从今以后,我要以女郎的身份行医经商。

    满庭芳走得坚定。德不孤,必有邻。她已经遇见了那位跟她走同一条路的娘子。

    阿耶,她叫虞雁书。

    *

    小院之中。

    “有线索吗?”

    “没有。”

    韩郴握紧拳头:“怎么办啊?”

    “王得全在做什么?”

    “看戏。”

    韩郴双手掩面:“怎么办啊?”

    “你有何打算?”

    “再找。”

    韩郴扯住头发:“怎么办啊?”

    虞雁书和越重霄说完了话,一人抓住韩郴一只手腕。

    韩郴满腹委屈:“怎么办啊?”

    虞雁书道:“事已至此。”

    越重霄道:“先吃饭吧。”

    韩郴:“……”

    韩郴:“好吧,我是饿了。”

    三人简单用过午饭,韩郴继续唉声叹气:“嫂嫂,实在不行我去认罪好了。”

    虞雁书早有心理准备,既然敢刺杀王得全,幕后之人肯定会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所以,还是只能从刺客入手。

    女郎目光微动,越重霄已经明白她要问什么,主动与她分享线索。

    “那名刺客其实不是被衙卫杀的,他的腿上中了一箭,眼看快被追上,于是立刻咬毒自尽,其他刺客没有任何要救他的举动,可见行动之前上头的人下了死令,为的就是不留尾巴。”

    “他的样貌、武器、衣着有特殊之处吗?”

    “没有,普通样貌,普通武器,普通衣着。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刺客,恐怕很难在人群中留意到他。”

    “刺客对王得全的行踪了如指掌,会不会是他身边的人?”

    韩郴抢答:“难说,王得全大开庆功宴,邀了不少同僚好友,想知道他的行踪很容易。而且嫂嫂别看王得全贪生怕死,他在官场很会逢迎,不管比他官大官小,见了他总要客气三分,避免和他撕破脸面。”

    如此说来,果然没有一条线索可用。韩郴啧了一声:“一场刺杀,死了七个人,伤了二十几个人,偏就王得全毫发无损,只被吓得哭爹叫娘了一通,真是有些运气在身上。”

    王得全没事,所以刺杀没有得逞,虞雁书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刺客会不会再次动手?”

    “说的对啊。”韩郴一拍大腿,被点醒过来,“我们这就去守株待兔,只要刺客敢来,就把他们全都拿下。霄兄,你觉得如何?”

    “可以一试,反正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越重霄灌了杯凉茶,起身往屋里走,“不过刺客就算动手也不会赶在白日,先休息吧,夜里再去蹲守。”

    火烧眉毛,韩郴哪里能睡得着。看着越重霄悠哉悠哉躺上长凳,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踩在地上,以臂作枕,姿态闲适,韩郴愣了片刻。

    “霄兄,你和嫂嫂分床睡吗?”

    “嗯,我睡相不好。”

    越重霄答的自然无比,韩郴根本猜不到两人从来没有同榻而眠过,尴尬地笑笑:“那你是该睡在凳上。”

    越重霄说要休息,就真的躺到暮色四合,期间韩郴设想了无数种情况,最后决定一切行动听越重霄指挥。

    “嫂嫂,我们去了。”

    韩郴面容坚毅,报了视死如归的决心:“希望今晚能够抓住刺客。”

    不曾想,两人卯时去,亥时便回了。

    韩郴气不打一处来,满腹火气:“我和霄兄本想趁着夜色蹲守,结果王得全犹如惊弓之鸟,不仅命令衙卫彻夜巡防,还把所有的灯都点了起来,照得州衙亮如白昼,连只狸猫都藏不住。”

    除非刺客脑子进水,否则绝对不会来,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也没用了。

    越重霄拍拍韩郴的肩膀:“罢了,总归还有两天时间,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韩郴压下心头不快:“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呢?”

    “睡觉。”

    韩郴难以置信:“霄兄你睡得着?”

    *

    越重霄睡不着。他总觉得刺杀案哪里不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但又始终无法抓住脑海中虚无缥缈的线索。

    倘若如韩郴所说,王得全在官场中并未结仇,那么是谁想要杀他?倘若不是因为仇恨,杀了王得全幕后之人又能得到什么?

    夜尽寒消,东方既白,鸡鸣过后越重霄睁开眼睛,一夜未眠,他决定趁今早再去州衙看看那具刺客尸体。

    虞雁书还睡着,越重霄放轻动作,避免扰她清梦。

    清晨冷光透入室内,纱帐薄如蝉翼,阻隔不住,隐约眏出女郎身影。

    虞雁书侧身而眠,曲线由肩至腰是伏,由腰至臀是起,起伏之间,玲珑有致。

    越重霄的眸子暗了几分,许是衣带系得宽松,女郎前襟敞开些许,看不清,也不敢再看。

    越重霄匆匆出了房门。

    虞雁书是被一阵水声吵醒的,披衣起来,发现越重霄赤着上身站在院里,正将井水浇到身上。

    冷水过处肌肉紧绷,水珠沿着腰线滑下,没入隐秘之中,愈发显得郎君肩宽腰窄,犹如一把半出鞘的长刀,锋利,野性。

    听见脚步声,越重霄微微侧身,湿透的眉眼垂着,遮住眼底灼热。

    虞雁书定定地望着越重霄,那是一具美丽与丑陋并存的躯体,他的身形如此流畅,可他的前胸、胳膊、后背、腰腹伤痕满布,深深浅浅,纵横交错。

    “吓到你了?”越重霄放下木桶,随手捞起一旁的外袍披上。

    虞雁书摇头,视线仍没办法从那些伤痕上离开。“你怎么了?”

    “天热,去去火气。”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越重霄湿发凌乱,冰冷的凉水浇下去,他现在清醒多了。

    虞雁书咬咬嘴唇,收回视线。越重霄回去换衣服,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虞雁书发现他受伤的左手渗出了血。

    “等等。”

    虞雁书叫住越重霄,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染血的左手递到面前。

    “这是什么?”

    郎君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指腹生着薄茧,鲜血顺着他的手指蜿蜒而下,爬出一道血线,竟有几分诡异美感。

    而在他的食指指尖,印着一块指甲大小的黄色。

    越重霄皱眉,这是什么?他的手上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虞雁书俯身凑近,轻轻一闻,问道:“除了箭伤之外,那个咬毒自尽的刺客还有伤吗?”

    “有。”

    “你用这只手碰过他的伤口吗?”

    “碰过。”

    得到肯定的回答,虞雁书目光灼灼:“我想我知道其他刺客藏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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