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虞雁书抬脚欲进,誉王拦住她:“且慢,你那个院子不好,总有一些不该出现的人闯进去,为了明日交换人质不出意外,虞娘子今晚就留在我的院中,由我亲自看护。”

    虞雁书被侍卫拦住去路,只能改道去誉王住处。

    整整一夜,誉王临窗而坐,虽然他的视线不在虞雁书身上,但是虞雁书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处在誉王的监视之下。

    天亮时分,婢女捧来一席华服请虞雁书换上,又为她描眉敷粉,精心妆点。镜中女郎面容精致,清丽动人,即便眼下挂着一点乌青也早已被脂粉遮住。

    打扮完毕,誉王命侍女取来斗篷,亲自为虞雁书披上,扶着她上了马车。整个过程,虞雁书的身形十分僵硬,像只提线木偶由着誉王操控。

    马车共有两辆,虞晚照独坐一辆,虞雁书和誉王共乘。

    “虞娘子别担心,我会给越重霄一个选择的机会。”誉王拢袖坐在车中,侧首打量窗外风景。

    青鱼堰地处弯月五塞和灵州城之间,两岸平坦,没有可以埋伏的地方,所以换人地点选在这里犽族和林阔才都没有意见。

    今日天高云淡,马车外的风景颇为壮阔,可惜无人有心情去欣赏,经过半个时辰飞驰,一行人终于到了青鱼堰。

    林阔横刀立在大河对岸,身后跟了十来名整装待发的汉子,他们都是姜同光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在灵州军中足以以一当十。

    托里的双手被反剪身后,牢牢锁着,看到对岸浮起烟尘,顿时眼睛一亮。然而等到看清为首的人是誉王,托里忍不住大叫起来,怎么是他?

    誉王扫了一眼,看清林阔带的人手,随口命令身后的人:“叫你的人退下吧。”

    此人名叫兰斯特,乃是犽王心腹,此次跟随誉王前来营救托里,犽王私下给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以托里性命为重,倘若誉王表露出任何异心,就地格杀勿论。

    闻言,兰斯特按住腰间刀柄,他常与晟朝交手,因此听得懂汉话。

    “我等奉犽王之命在此,没有犽王的命令,我等绝不会离开一步。”

    誉王负手立在马车旁边:“对方只带了十余人,你们却足有几百人之多,你觉得林阔会愿意跟你换吗?”

    兰斯特压下眉头,遥望林阔所在的方向,询问托里情况如何。

    托里看见兰斯特也在明显松了口气,叫他赶紧把自己接回去。

    林阔单手握刀,压住托里肩膀:“对面的人听着,想要换人,就叫你手底下那些喽啰都滚远点儿!”

    兰斯特大声答他:“我们不会过河,只是为了保证托里王子的安全。”

    林阔不为所动:“既然你们不是真心想换,那就算了,我们各自带着各自的人质回去。不过我可不能保证,等你们想换的时候托里还是现在这副样子,也许会少了条胳膊腿儿也不一定。”

    说罢,林阔压住托里便准备往回走。托里脸色大变,命令兰斯特按照林阔说的做。

    兰斯特没有办法,如果今天不能把托里全须全尾地带回去,他就没法向犽王交代。

    亲卫退下去之后,现场只剩下誉王、兰斯特和几个武功高强士兵,兰斯特再次要求马上换人。

    林阔哈哈一笑:“这不就对了嘛,你按照我的要求来,我自然也会按照你的要求来。给他松绑。”

    托里手脚上的锁链被解开,重新恢复自由,赶紧活动了一下肩膀,闷着头就想往河边走。

    林阔拦住他:“急什么,我让你走了吗?现在让他们把两位娘子也带出来。”

    兰斯特和誉王一人挑开一张车帘,扶着两位女郎下了马车。虞晚照从托里出事起就被犽王严加看管,被绑得腰酸背痛,连日光都好久没见到了,因此看到一席盛装的虞雁书格外惊讶。

    都是人质,为什么区别对待这么明显?

    林阔仔细打量,虞晚照和虞雁书看起来都没受伤,精神也还不错,于是举手示意同意换人。

    因为中间隔着一条大河,双方需要各自派出一条小船划到对岸接回人质,林阔自然接人的那个,换了旁人他不放心。

    船在浪中,林阔奋力向前,他力气大划得快,很快就到了对岸,而犽族的船还在河中,急得托里恨不得跳进水里。

    兰斯特自然不会让托里吃亏,抬手扣虞晚照的肩膀,对林阔道:“既然你要公平,双方人质必须同时上船。”

    林阔耸耸肩膀,稳稳把船停在岸边,相比于兰斯特的紧张,他还有闲心安慰虞雁书:“虞娘子别担心,我一定带你回去。”

    虞晚照听了暗自咬牙,这个可恶的丑八怪,那她呢?连提一嘴都不配?

    好不容易等到犽族的船也靠了岸,林阔伸手去扶虞雁书,虞雁书摇摇头:“先让她上去吧。”

    “也行。”林阔没什么意见,他本来就要救两个人,谁先谁后都一样。

    虞晚照更不悦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为什么要说也行,好像多为难一样。

    林阔把手换了方向,移到虞晚照面前,虞晚照立刻握住上了小船。生气归生气,在大事面前虞晚照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什么都没有保命重要。

    兰斯特放了虞晚照,再看河对岸的托里,还被押着没能上船,不禁有些焦急。

    “你们还不赶快……唔!”

    兰斯特双眼圆睁,透出难以置信,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把短刀穿胸而过。

    他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誉王拔出短刀,挟着虞雁书翻身上马,一甩缰绳飞驰而去。

    兰斯特失了重心,高大的身躯狠狠砸在小船上,吓得虞晚照发出一声尖叫。

    “李渡!”林阔想追誉王,却被犽族士兵拦住。事发突然,他们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便把矛头对准林阔。

    只听又一声骏马嘶鸣响起,马车底下忽然掠出一道人影,上马直追誉王。

    虞雁书一去不回,越重霄便猜到誉王多半发现了他,是以藏身马车车底,一路跟着誉王来到青鱼堰。如今誉王当众翻脸,杀了兰斯特,又劫持虞雁书逃走,摆明了是要引诱越重霄过去,单独与他对峙。

    马踏飞尘,迅疾如风,虞王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头也没回,径直上了河坝。滚滚大河之上狂风呼啸,掀起虞雁书的斗篷,依稀可见她的腰上缠着什么东西。

    誉王下了马,一手禁锢住虞雁书,一手取出火折子,静静等着越重霄来到他的面前。

    “越郎君,这里没有闲杂人等打扰,我们可以专心说说话了。”

    “你想说什么?”

    越重霄停在距离誉王数丈远的位置,目光牢牢锁定在虞雁书身上。

    誉王扯开虞雁书的斗篷,华服之下,女郎的纤腰上捆着一圈火药,引线就在她的腰后,誉王只要一抬手就能够到。

    “既然你在灵州和虞娘子之间选择了前者,那我现在就点燃火药,了结虞娘子的性命——当然我也会死。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带着我的尸体去邀功,是不是皆大欢喜?”

    “住手,别把她牵扯进来,你明知道这些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虞雁书身上的火药份量不少,倘若引燃,她和誉王都会粉身碎骨,没有一丝生还可能。

    “好吧,还有第二个选择。”誉王指向脚下,“我在河坝下面同样埋了火药,点燃引线之后爆炸会从东边先起,河坝毁坏速度恰好足够你带着虞娘子逃走,你要不要试试运气?”

    青鱼堰蓄水量极大,加之最近正是雨季,河坝一毁,等待百姓的将是今年洪涝明年干旱两轮灾害。

    救一个人,还是救一城人?

    越重霄定在原地,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虞娘子,你的性命全在越重霄一念之间,你不打算对他说些什么吗?”

    誉王露出一副想看戏的姿态,虞雁书道:“我们的选择是一样的。”

    越重霄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音。

    “有那么难以抉择吗?虞娘子和灵州百姓待你如何,难道你的心里还不清楚?”

    誉王好心提醒越重霄:“越家镇守灵州那么多年,越老将军几度出生入死,只是因为一场败仗,灵州百姓就把你们抛到了脑后,争先恐后地来攻击侮辱你们,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越含英是为了他们才投降的。”

    在誉王的计划中,他会假传军令诓骗灵州军主力落入陷阱,给犽族大军攻破弯月五塞的机会。

    可是越含英不仅抓住了托里那个蠢货,还从他的口中察觉到了犽族的行动,计划几乎就要失败。

    誉王冒着风险直接命令士兵放弃抵抗,放任犽族踏过防线,同时以城中百姓的性命要挟越含英,倘若他负隅顽抗,犽族士兵便会立刻屠城,届时就算他能带着大军赶回来,弯月五塞也会变成一座死城。

    但是如果他愿意跪地求饶,他能跪多长时间,犽族就会留出多长时间供城中百姓逃生。

    最终誉王猜的不错,越含英果然为了百姓牺牲自己,而他则把罪名全都推到越含英的头上,洗清了嫌疑。

    “越郎君,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真相,现在我告诉你了。想想你阿耶的跪像,你还想救灵州百姓吗?”

    誉王手中的火折子快要燃尽,如果在那之前越重霄仍旧不能给出答案,那么誉王将会替他做决定。

    “我选……”

    越重霄抬手指向虞雁书,“她。”

    “很好。”誉王的面上浮起微笑,但那微笑越来越冷,直到变成愤怒。

    “你在骗我,你选的明明是灵州!”

    誉王一把扯住虞雁书的腰带,将火折子按上引线,滋啦的火花立刻炸了起来。

    “不要!”越重霄目眦欲裂,飞身扑向虞雁书。

    可是那截飞速燃烧的引线,根本没给越重霄碰到虞雁书的机会。

    誉王放声大笑,欣赏越重霄的绝望。

    “我不会死在你手里。”虞雁书的声音平静到近乎异常,誉王心中惊诧,只觉得肩上一重,虞雁书竟然狠狠撞了上来,两人一起跌入青鱼河,瞬间被浪潮吞没。

    “阿鱼!”女郎的衣角拂过越重霄的指尖,没留下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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