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昨晚趁她喝醉时偷拍的,两只交握的手缠绵缱绻,无名指上缀着同款戒指。怎么官宣地这么突然?

    姜颂给贺煜打了个电话,贺煜很久才接,刚接通就说,“对不起,我和峤姐吵架,一时冲动所以……”

    “嗯,没事。”她安抚道,“你现在在哪?”

    “在你楼下,好想你。”

    “怎么不上来?”

    “没脸见你。”

    “没事的,早晚要公开。”

    “嗯。”

    季姐急匆匆地离开,姜颂出门送她,叮嘱她不用着急。

    走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光线黯淡,姜颂抬头发现摄像头也被换了个角度,楼梯间的门处于监控死角。

    上下电梯在13楼交错,十几秒过后叮咚一声,26楼电梯打开,贺煜戴着帽子从里面走出来,低着头,表情又开心又懊悔的,五官纠结成一团。

    姜颂会不会对她太纵容了?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两巴掌,但是……他看着手机里的微博官宣消息,又不想删掉。

    反正姜颂说没事,迟早要公开。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暖乎乎的慕斯泡沫,幸福快要溢出来。他抬头快步往门口走。

    走到消防通道门口,贺煜无意间扫了角落一眼,看见地上掉落的手机。似乎是姜颂的,她怎么这么粗心?

    贺煜捡起来,手机屏幕被摔碎了一个角,界面停留在转发页面,姜颂正准备转发他的那条官宣微博,上面写着,“情况就是这”。

    转发文案戛然而止,贺煜意识到哪里不对。没有正常人会打字打着打着扔掉手机。

    “姜颂……”

    他望向被锁着的消防通道,心里蓦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使劲踹了几脚才将门踹开,里面没有人。

    贺煜心慌不已,下楼时一个踉跄滚了下去,还没爬起来就看见了下层的楼梯转角处,刺眼的蔓延的血,和角落里鼓囊囊的廉价行李袋。

    “姜,姜,姜颂。”他不顾胳膊的疼痛,冲了过去。拉开黑色行李袋的拉链,脑子里嗡地一声,世界都黑了。

    骗人。

    不可能的。

    冷静,冷静。不会的。一定是假的。

    不不,应该先叫救护车。

    他胡乱地翻着手机,手抖着按不了键盘,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来救护车的号码。贺煜将袋子里打开,姜颂的身体苍白而冰凉。

    怎么会这样,刚刚她还好好的。

    伤口在腹部,汩汩流着血,他按住伤口,试探着感受了下她的脉搏,微弱的呼吸吐在他手心。贺煜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脑子终于清晰了些,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和小区的安保人员。

    安保人员带着附近的医生很快赶了过来,为姜颂做着止血处理。贺煜蹲在旁边,浑身颤抖不停,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蔓延在他的脑海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应该扮演一个成熟镇定的角色才行,不能够软弱,要仔细观察线索,找到那个凶手,杀了那个凶手才行。

    他强撑着爬起来,面色灰白地帮着忙。

    之前演过的电视剧里,女主濒临死亡男主们总能立刻抱起她们施救。他现在才发现,刚刚那一刻他甚至腿软到走不动,甚至不敢去看姜颂的伤口。

    鸣笛由远及近,救护车很快赶到,贺煜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腹部三道伤口,头部遭受撞击,6个小时过去ICU里还是没人出来。

    手术还需要家人签字,贺煜拿出姜颂手机通知萧瑾,一刻不停地在医院排队缴费。没多久萧瑾赶了过来,上身穿着黑色的休闲外套,下面却穿着拖鞋,似乎是从家里直接赶过来的。

    他揪住贺煜的领子,将他按在墙上,“又是因为你?”

    贺煜疲惫至极,没心思和他起冲突,“我不知道,警方还在调查。”

    “是病人家属吗?”

    萧瑾听见护士叫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最终还是松了手。

    【职工b11725已脱离γF76B326世界,病毒尚未清除,无法进入下一世界,该世界身体处于濒危状态,可在30天内选择回归。此消息为离线托管通知。】

    “哈?”

    有没有搞错,她明明亲手摸到贺煜的肚子消失了,以他黏糊糊的状态,不可能没达到100%的好感度。怎么回事?她不服。

    姜颂提交申诉。

    七天后,申诉结果出来,显示申诉失败,失败理由像是被人抹去,七八行的空格只写了一行话。

    “病毒尚未清除,”

    姜颂再次申诉,这次彻底没有回音。

    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感觉像是大学期末考试挂了科,现在需要重修补考。

    难道贺煜骗了自己吗?

    看了看时间,自己再不回去,身体万一被入殓了,她就彻底被锁死在这儿了。她点击【回归】按钮,白色的虚拟空间消失于无形。

    傍晚六点多,夕阳西下,枫叶染漆一般红得耀眼。今天不是节假日,人烟稀少,山间小道偶有几个本地人从上面下来。

    前些天下过一阵雨,坑坑洼洼的山间阶梯上积蓄着一个个小水坑,水面映着婆娑树影。

    有人踩踏水面,将平静打破,三步一叩首,一层一层走上这上万台阶,漂亮的手指被浊水玷污,膝盖的布料黑漆漆地透着湿痕。

    背着背篓的几个爷爷奶奶对着阶梯上的男人指指点点,不明白这身着单薄毛衣的年轻人怎么也把希望寄予虚无缥缈的神仙上。他们本地人不信这个,都觉得外地的神仙更灵些。

    这山顶的庙荒了好些年,一年前才被人重新修葺,据说是有人在手机上说这里的佛庙灵验,才有大批游客过来观光。

    年轻人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讨论,固执的磕着头,虔诚地向上而行。

    他从下午三点一直跪到现在,只希望神佛能听见他的心声。

    一个月前贺煜信誓旦旦跟姜颂说不信鬼神,可这一刻,他除了求神拜佛再没有一点能帮助姜颂的方法。

    姜颂命悬一线,而他走投无路。相比于在ICU门口绝望地等待着宣判,他宁愿把赤诚献给神明看。

    “如果这是对我的报应,请将报应还诸到我身上,她是个好人,不该命尽于此。”

    他悔恨为什么没有早一点上电梯,再早一点点就好了,早一分钟也行。又为什么看了手机那么久,为什么没有立刻发现姜颂就在楼梯间,为什么没有立刻包扎伤口呆愣了半天。

    为什么这么蠢笨。

    他根本不配和姜颂结婚。

    演了这么多次男主角,好像可以呼风唤雨一样,生活中还是个普通人而已。他再次弯下膝盖,再次希冀奇迹出现。

    “我可以付出一切,请把她还给我。”

    夜晚两点,佛殿上燃起祈福香,贺煜跪在一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怎样才能救回姜颂呢?

    他伏在蒲团上长跪不起。

    救救她吧。

    牙关咬到酸痛,他微微松口,眼前再次浮现出姜颂浑身是血的模样,又不自觉地紧紧咬住嘴唇,直到唇上渗出铁锈般的滋味。

    烟雾袅袅,佛祖的面容在微弱的光下看不清晰,似悲悯又似无情,这让贺煜很害怕,好像连佛祖在拒绝他一样。

    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知道是不是神明认可了他的真心,在贺煜拜完后,医院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姜颂情况稳定下来,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

    贺煜嗯了一声,放下手机双手捂住眼睛,全身泛起战栗,蹲在佛像底下哭得像个小孩,眼泪怎么也总擦不干净。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幸运的孩子,无论做什么总是曲曲折折,而这一次终于得偿所愿。

    贺煜起身,膝盖一软跌倒在地,他爬起来扶着铁锁一步一步往下走。夜晚的山梯隐匿在黑暗里一眼望不到头,贺煜举着手机往下走。

    他要见姜颂,他要在姜颂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见到她。

    然而身体情况好转并不代表着病人清醒,贺煜等了两天也没能等到姜颂睁开眼睛。医生解释说是头部遭受重击,醒不醒得来还是要再观察观察。

    他说没关系,他可以等。

    姜颂等他爱上她,也等了很久。

    为了避免晕针晕血的情况,姜颂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才选择意识回归。她扭了下头,墙壁上挂着的电子钟表显示,距离她被刺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两周半。

    嘴唇微微有些干,她舔了下,上面残留着草莓唇膏的味道。

    手臂上滴滴答答输着药水,脑子有点晕,她没有动,缓了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有人走了过来,姜颂以为是护工,微微扭头看着。

    对方没有意识到她醒来,正在给茶几上的花瓶换水,换完又擦干了溢出来的水迹,扔掉旧的花束,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把手,捏着棉签和温水走过来。

    走了两步,脚步忽然顿住,杯子应声落地。

    姜颂就那么静静看着贺煜,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贺煜怔忡,四肢被她的目光钉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半天,他弯弯眼睛,语气艰涩,“你醒啦,我再给你换杯水。”

    他转身,手指攥进掌心,向着水壶走过去。

    姜颂目光落在他的腰部,他的肚子平坦,系统的惩戒已经失效,他不再是病毒的宿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有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门被推开,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怎么又在这儿?”

    萧瑾的声音。

    姜颂看着他走过去,宽松偏休闲的衬衫也没能掩盖住他微微隆起的肚子。

    叶酸片、干呕、不能感冒、身材变形……她曾经忽视的细节忽然串联成一道线。

    萧瑾也被病毒寄生了?!

    难道是……因为萧瑾也曾经伤害过自己,所以系统把他也判定为渣男了吗?

    贺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握着水杯朝病床走去。

    萧瑾眸中的怒气在与姜颂的眼神对上时戛然而止,“姜颂!”

    他叫来医生,一大堆人围着她做检查,姜颂不哭不闹地躺着,隔着人群盯着萧瑾与贺煜。

    贺煜向她求婚了。

    她答应了。

    然而没死成。

    怎么才能合乎情理地抛弃贺煜,更换目标任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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