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深邃,寂寥无声,唯有清凌凌的月光映在绵延不绝的水波上,泛起阵阵银光。

    王安静静地凝视着波澜不惊的水面,平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白玉般的手却紧握成拳,指节越发苍白。

    “哗啦!”

    猛然间,一声水响,秦昭带着人浮了上来。

    王安快步上前,接住人,平放在岸上。

    摸了一把,已无脉象!

    赶忙翻过身子,重拍其背。

    秦昭也从水中上来了。

    “怎样了?”

    “没心脉!”

    秦昭想到之前学习的抢救法,“我学过,我来!”说完将王安推挤到一边,进行抢救。

    很快,水吐了出来,她也不歇息,又继续按压胸口,半盏茶的功夫,人醒了过来。秦昭见状,长舒一口气,翻躺到旁边,仰面喘着粗气,汗如雨下。

    月色下,女子脸色惨白似雪,见一个青年男子,伸手将她扶起,虚着声音谢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今日得见恩公,让慧娘重获新生!恩公大德!慧娘无以为报,惟愿结草衔环以报!”

    王安闻言一笑,“姑娘误会了,救你的人并非我,而是墩子兄弟。”

    说完手往旁边一指,秦昭配合着举起手。

    “啊。”慧娘发出一声轻呼,苍白悲切的脸泛起红晕,“对……对不住,我……”

    秦昭打断了她的话,“也没错嘛,慧娘。王大哥在岸上拉了一把,也算得上半个恩人了!”

    正说着,一阵狂风刮过,雪花似飞镖般刺进骨头,慧娘打了个寒碜,一个温暖的外袍从肩头罩了下来。

    慧娘一怔,推辞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公子将外袍给慧娘,自己却衣着单薄,怎能......”

    王安将衣服给人后,转身从雪地里拽起秦昭,“披着吧。我自幼习武,修习内家功法,自是不冷的。倒是你女儿家体弱,又从水里上来,别着了寒。附近有个小屋,先去那里。”

    屋外寒风呼号,屋内三人围在火堆旁烤火避寒,一时间,寂静无声。

    秦昭看了眼慧娘,只见她紧裹着袍子,惨白的脸颊在火光的映射下有了些许温度,只是这脖子比常人略粗大些。

    她现在做男人装扮,自是不好多瞧,眼光撇过一边时,却发现外袍上一片血迹!

    顿时,惊呼向前,“慧娘!你流血了?是我用刀割竹笼时不小心划伤你了?”

    见一个男子探身过来,慧娘吓得往后一退,“受伤?”看了看血迹处,焦急抬眼望向王安,“慧娘没事,是王大哥受伤了!”

    “王大哥?”秦昭猛然想起,自己那时着急救人,肘击了他胸膛好几次,怕不是那时候伤口崩裂了。她僵硬着头转过去,王安正坐在对面微笑着看着她二人。只是觉得这笑意凉飕飕地,看的人心肝发颤。

    “墩子兄弟,那时候可谓尽显英雄本色,为了救美,竟毫不顾忌为兄有伤在身。”

    “没有!当时情急,我没注意到!”秦昭慌忙解释,看着他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又愧疚低下头,转身从衣服里摸出药瓶,低声道歉,“王大哥,对不住,我并非有意为之。我这就为你上药。”说完,碾碎药丸,轻柔往狰狞的伤口上涂药,心中不免想到,要是有线,将伤口缝上,好的更快些。

    王安本想再她刺几句,见她如此,到是不好再说了,免得落了下乘。药一层层上着,伤口的灼痛被药膏的清凉所覆盖,心中那股气闷怅然间消了不少。

    秦昭一边上药,一边小心斟酌问,“慧娘,发生何事,那些人要将你沉塘?”

    慧娘气得眼含泪光,颤着身子悲怒道,“他们!他们是为了夺取我家财!诬我清白!害我性命!”

    “什么!”

    “钱财一事,最惑人心。血肉亲人间,皆为此争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慧娘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姓柳,名慧娘,是这清河县李村人,那要将我沉塘之人,皆是李村村长!我母早逝,又无兄弟姊妹,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家有薄田几亩,父亲会些拳脚功夫,时常进山猎物,多年下来也攒下些家财。不幸村长乃阴险贪婪之人,早就惦念我家家财,曾派媒人替他那痴傻的儿子求亲。我父婉拒,他却怀恨在心 ,畏我父威,不敢下手。去年,将我许给同村一童生,资助那人前去乡试,约定回来完婚。那童生刚起身,我父去世,那小人见状,竟上门要债!”

    “我父亲为人厚道谨慎,平日钱财一事皆由我打理,哪里欠过他们的债!我知他们胡搅蛮缠,便要看字据,他们却说无字据,口头立据。数百两银子!这样多的钱,怎会无字据!他见我不松口,竟趁我不查,往水里下了迷药,又诬我引诱男子,沉塘于我,夺我家财!”

    秦昭气愤非常,“这村长着实可恶!一村之长,不谋正道!竟然干这等谋财害命的勾当!他怎配为一村之长!慧娘!莫怕!我陪你去报官!决不能让这等小人为祸乡民!”

    见她要去报官,慧娘忙摇手拦下来,“恩公莫去!恩公好意慧娘感恩在心!听恩公口音乃是外乡人,不知我乡情景,那村长如此恶霸乡邻,皆因他家女儿是县令最宠爱的妾室。”

    “再者,我家也无多少钱财了,他们去了不过抢几件破烂。”

    说完,慧娘苦笑着解开衣领,漏出脖颈。王安见状将头瞥向一边,秦昭好奇看去,猛然吸了一口气。

    那脖颈无少女般纤细,竟臃肿凸出,好似里面长了一块大瘤子!

    大脖子病!秦昭脑海中蓦地浮现此病,不过很快否决了这看法。这个时代,大脖子病大都是因缺碘,而食盐在采取中含有微量碘元素。清河一带离盐产地甚近,不应出现此病,或许是因其他原因致病。

    她急忙询问,“这是怎的?”

    “前年初冬时,略感喉嗓不适,只当是天干物燥。没曾想,去年春末,就肿了起来,为此我父带我求医问药,银钱四散,苦药汤子不知喝了多少,非但没治病,却比之前又大了些。家里银钱耗尽,正无望时,一个衣着破烂的道长,说是瘿病,给了一方子,又嘱咐平日多吃些盐水,不到一年便能痊愈。”

    还真是大脖子病,秦昭笑道,“找到病因就好治了,好在此地盐易得,价颇贱。”

    慧娘闻言摇了摇头,“恩公,现在时节,盐价甚贵,堪比黄金,哪里易得?”

    “清河一带,乃盛朝产盐重地,想来一年最少也是数千万斤,怎会如此昂贵?”

    “听说是因前年海上飓风,暴雨如注,将清河一带的盐场毁了近一半,至今尚未回缓,因而盐价居高不下。”

    秦昭皱了下眉头,担忧道,“那你这病......可是耽误了。”

    “并无,我爹去…”惠娘想起什么,面露难色,住口不再讲。

    听了一半,慧娘却不说了,秦昭好奇追问,“去做什么?”

    “买私盐。”王安坐在火堆旁淡淡说道。火光摇曳,映衬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私盐?”

    慧娘见说破了,不由得羞愧低下头。

    “柳姑娘,我朝虽禁私盐买卖,若不是这官盐价格颇高,谁会去做这等违法犯纪之事。不过我对这事情倒是有些好奇,不知柳姑娘能否告知在下一二。”

    “恩公,有话直说便是,不知恩公想知道什么,慧娘定知无不言。”

    “这私盐都是什么样的人在买,买的人可多?”

    慧娘犹豫了下,沉下气低声说道,“恩公,也不怕告诉你们,其实整个县的百姓都在买私盐。”

    “什么!一整个县?!!”秦昭不由惊呼出声。

    王安也暗吸一口气,眼睫微颤,温和笑问,“竟有如此多的人买,这官府衙门都不去查吗?”

    慧娘讥讽道,“自然是要查的!若不查他们哪有钱去吃喝享乐!不过大家私下都会稍微买些官盐,让他们有个由头去揩些油水,衙门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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