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德昉瞧见院子灯火通明,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专心埋首案前的傅文渊,开口道,“夜都这么深了,怎么还没睡?”

    “二哥怎么来了?”傅文渊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对方。

    “我瞧见你房里灯还亮着,便过来瞧瞧。”傅德昉见桌面上散落的玉石,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对雕刻有兴趣了?”

    傅文渊垂眸间脸上不自觉多了丝暖意,“想刻个簪子。”

    “给弟妹刻的?”傅德昉虽是疑问,语气却颇为笃定。

    傅文渊点头,“今日她在玲珑阁看上了套头面,却被陈家的小姐夺走了,我想着亲自刻一套予她。”

    “陈家近来猖獗,这番大选那位陈小姐又得封贵人,眼下气焰更盛,弟妹没没受委屈吧。”傅德昉亦是瞧不得陈家的做派,谢家隐退,陈家成勋贵文臣的牵头羊,已是朝中一大林派,行事作风更是隐隐有昔日世家之风。

    傅文渊摇了摇头,“瞧着倒是没放在心上。”

    傅德昉点头,宁家小姐索来识大体,想来也不至于为着套头面与之起冲突。

    傅德昉对雕刻之事上颇有心得,便道,“你想刻什么花样,二哥教你。”

    “一套并蒂莲花头面。”

    “好寓意。”傅德昉赞许道,“可有图案?”傅文渊抬手将图纸递了过去。

    傅德昉的视线却越过了图纸,落在那显眼的无名指上,“阿渊什么时候戴起了玉戒来着。”须知他们整日里舞刀弄枪的,佩戴饰品很是不便。

    傅文渊翻手看着手上的玉戒,分享中透着点小炫耀,“是对戒,初初送我的。”

    “对戒啊!”傅德昉笑得意味深长,“好生别致的样式,弟妹心思奇巧。”傅德昉多看了两眼,瞧见上面隐隐的莲辨,倒也明白傅文渊缘何想雕刻并蒂莲花的头面来了。

    “既是回礼,得用心了才是。”傅德昉道,“我给你摘玉片上描红,你按着纹路雕刻打磨,小心些便不会出错。”

    “有劳二哥了。”傅文渊清楚傅德昉的手艺,得他相助,更是刻得得心应手。

    兄弟二人齐心合力,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将整套头面的花样描绘了出来,剩余的便是雕刻打磨抛光了。

    相比起雍国公府的相亲相爱兄弟情,陈太傅府上却是剑拔弩张的氛围。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陈太傅怒而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下。碎裂的的瓷器炸裂开来,溅到陈沅沅脚边,吓得她身子哆嗦了一下。

    陈沅沅紧了紧喉咙,颤声道,“女儿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

    “不知道?”陈太傅看着面前这个疼爱多年的女儿,往日里也算聪慧听话,愿以为最稳妥的一个女儿偏偏在紧要关头出来了篓子,“今日你在玲珑阁做了什么?”

    陈沅沅听后当即怒目看向身侧的侍婢。

    小侍女吓得哆嗦地摇头。

    陈太傅眼底掠过抹失望,“你看她作甚?你以为你那点心思瞒得过谁?”

    “父亲,只是女子间的一些冲突而言,值当你发那么大的火吗?”陈沅沅满不在意地说道。

    陈太傅嗤笑出声,“你众目睽睽之下夺了人家的头饰,你认为这只是一点冲突而已?”

    陈沅沅下颚微抬,毫无悔意道,“女儿是陈家嫡女,更是得分贵人的小主,我看上的东西,为何要不得,况且是她自愿让出来的,女儿并未抢夺。”

    陈太傅眼眸微眯,打量着神情张扬高傲的女儿,他突然发现以往沉稳知礼的嫡女不知何事变得骄傲张扬了起来。

    “后宫妃嫔众多,莫说你只是个小小的贵人,便是以后有幸高居妃位,也需得明白谨慎二字,才能让你走得更长远。”

    “父亲是太傅,更是文人之首,我是您的女儿,难道我还要对着旁人卑躬屈膝吗?”陈沅沅反问道,“父亲,女儿既然选择入宫,就不会居于人下。”

    “陛下选秀,意在平衡朝局。”陈太傅语气沉重。

    “所以才要争。”陈沅沅道,“凭什么不争,女儿是嫡女,得封贵人,可谢家那个旁支庶女,却也是贵人位份。为何如此?还不是陛下更为忌惮谢家。可是父亲...如今您才是文臣第一人。”

    陈太傅神色动容,沉默无言。

    陈沅沅见状继续道,“父亲,难道你就甘于一直屈居人下吗?谢家是世家,可如今世家已经落败,再无翻身之地,陈家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你想什么做什么?”陈太傅终究心动了,欲望总是适时的作祟,悄无声息吞噬人的理智。

    陈沅沅双手交叠腹前,轻点道,“陛下膝下空虚,我要大燕朝第一个皇子出自我的腹中,若陈家的血脉是下一任继位者,什么谢家、王家都得俯首称臣。”

    陈太傅不做点评,却提醒道,“有野心无妨,可得有驾驭的能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世家不是那么好相与,且宁家一门三杰,文臣武将皆有牵扯,荣安伯对圣上更是有护驾之情,对于宁家你得把握好分寸。”

    陈太傅适时透露点消息道,“今日圣上赏赐珠宝首饰无数予宁家,何曾不是对陈府的敲打,所以沅沅,在你没有一击必胜之际,莫要呈一时之快。”

    陈沅沅总算知道今日父亲怒气从何而来了,是她疏忽了,只想着宁家乃清流之辈,根基不稳,不足为据,倒是忘了宁三与陛下的伴读之情了。

    陈沅沅低下头颅,臣服道,“多谢父亲教诲,女儿知错了。”

    “知错能改,为时未晚。你与宁初的争执既有陛下插手,后宫之中必然也是都知晓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不成为众人之迭,在后宫中站稳脚跟。”

    “是父亲。”

    “好好准备吧,别让为父失望了。”陈太傅语重深长地指点着。

    陈沅沅福身道,“是父亲,女儿知道怎么做了。父亲若无别的吩咐,女儿先行告辞。”

    陈太傅额首,陈沅沅恭敬地退了下去。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间婚期临近。

    某日傍晚,又灵捧着婚服走进了房间,朝宁初道,“小姐,再过三日便是大婚了,安嬷嬷说让小姐提前试一试婚服,将大婚当日的婚饰一并搭配好。”

    宁初看着那件精美的华服,尽管试衣服较为麻烦,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倒也没拒绝,“那就试吧。”

    宁初沐浴更衣后,在几人的伺候上穿上了那套吉服,层层叠叠展开的红纱,宛如盛开的牡丹,耀眼夺目。

    “再配上这套鸾鸟栖梧桐的头面就再合适不过了。”梳妆娘子说着赞许的话。

    宁初转头看去,见对方手里捧着的是皇宫赏赐下来的那套头面,顿了下道,“换成那套那套红宝石红梅点翠花冠。。”

    “这...”梳妆娘子看着手上华贵的头面,略感遗憾。

    宁初道,“那母亲亲自为我定制的头面,父母之爱不可辜负。”

    安嬷嬷含笑点着头,“就听小姐的,戴换成那套红宝石红梅点翠花冠。”

    “是。”梳妆娘子点头,手脚利索的梳发髻别簪上妆。

    一番折腾下来,夜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待宁初试完婚服妆容,又再卸妆洗漱时,整个人都疲倦不堪。

    安嬷嬷等人整理完婚服首饰装箱后,带着一干人等退了下去。

    “小姐,奴婢给你揉揉肩松乏一二。”又灵走到宁初身后,轻轻按摩来了。

    宁初僵硬的肩膀方才得以舒缓,“一想到三日后要顶着那么重的花冠成婚,就心累得慌。”

    “到了成婚那日,小姐就不会觉得累了?”又灵笑着应和。

    宁初不解道,“为何?”

    又灵道,“人家都说新娘子成婚当日都会紧张,一紧张便什么都忘了,自然也就不觉得累了。”

    宁初笑着摇了摇头,“都歪理。”

    “噔。”窗户处发出来了私微的动作,惊醒了房内两人。

    又灵看过去,嘀咕道,“可能是窗户没关紧。”

    倒映的暗处影子一晃而过,宁初脑袋灵光一闪,便道,“夜里开着窗也能舒爽些。”

    又灵关窗的动作停了下,迟疑道,“那奴婢给您留道小口。”

    宁初点头,又道,“夜色不浅了,你也忙活大半天来了,早些下去歇息吧。”

    又灵点头,“是小姐,奴婢告退。”

    又灵退下,房门关上,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宁初朝着无人处开口,“还不出来!”

    帘子后面缓缓走出道人影,顾文渊讪讪笑着站在宁初跟前,“初初,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是你特意提醒的我嘛。”宁初毫不留情揭穿他的小心思。

    傅文渊脸皮厚如城墙,被戳破了也不尴尬,反而越发大胆地凑到宁初跟前,“初初,你穿婚服的模样真好看。”

    宁初眼眸微眯,凝视过去,“你历来多久了?”

    “也...没多久。”傅文渊本想含糊过去的,对上宁初警告的视线,顿时老实了,“你妆成之时我便来了。”

    “你倒是有耐心。”足足半个时辰之前了,亏他呆得住。

    傅文渊抬手抓住眼前的柔夷,轻轻地握着,“我想你了。”

    宁初故意吓唬他道,“你胆子倒是怼大的,也不怕撞上三哥的人了。”

    “三哥最近忙得很。”傅文渊可是提前摸索清楚情况的,否则他也不敢在初心停留这般久。

    宁初挑了挑眉,这人夜探深闺的行当倒是做得炉火纯青来着,“你半夜的跑过来,只是为了见一面?”

    傅文渊笑着从怀里掏出只锦盒递过去,“打开看看。”

    宁初疑惑地接过锦盒打开,里面躺着支红简略大气的海棠玉簪,宁初取出簪子细细观赏着,簪子很漂亮,但细致处隐约能瞧见一些粗糙的痕迹。

    傅文渊迫不及待道,“喜欢吗?”

    “很喜欢。”宁初拉过傅文渊的手道,“你亲自给我戴上。”

    傅文渊从善如流取过玉簪,别在发髻上,看着自己的心意如愿以偿的戴在宁初青丝上,心口暖暖的,那种满足感蔓延全身,“红色果然配你。”

    宁初从他瞳色中看见自己的莫要,主动拉起傅文渊的手掌,不经意地摩蹭着,“簪子你准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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