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银饼引人侧目，原本喧哗热闹的街道骤然安静下来，人们的视线纷纷落在那个脏兮兮的女孩身上。
一时间有点拿不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欸，你们说，这不会是个小偷吧？”
“谁说不像呢？穿的这么差，上来掏出这么些银饼，带着也不嫌沉！”
旁边一个人听着众人的议论，他见人们都只说到表面，洋洋得意道：
“各位，依我看，她可不单单是小偷！
你们看，她穿的衣裳是丫鬟的款式，定是从那个府上偷跑出来的，再者这银饼寻常人家也拿不出来，附近……能被偷着这个的，也就将军府一家！
所以，她必然是将军府的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不仅偷跑出来，而且还偷了将军府哪位夫人的东西——里边又是绢花又是玉镯子！”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向他投去赞扬的目光。
那人见状，拱拱手，脸上的笑意更浓，“诸位，在下不才，这贼人应当立马押去官府或者交由将军府处理，偷窃者实在可恨！不过是个孩子心思就如此纨劣，啧啧。”
那人摇摇头，一脸厌弃，仿佛这女孩是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
小湘儿微微侧目，不错眼看向高谈阔论恨不得立马治她罪的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原本担心上京城的人不会对她的行为有太大的反应，原本也确实如此。
这个人顺利帮她推到将军府的线上去，反而省了她不少功夫。
不过背后似乎有一道目光盯着。
小湘儿勉强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缩在巷道里的白胡子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皱着眉头，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她没有什么可以报答这个奇怪老头莫名其妙的善意，临走前多给了他一块银饼，大概够他用很久。
街上暑气未消，脊背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开始渗血，血顺着背，一气儿流止腰际，渗进衣裤里。
伤口又痒又疼，她垂着头，盯着脚尖。
还是不要动了，光站着已经让她精疲力尽。
几个人缓缓靠近她，似乎是怕吓跑她，女孩无精打采站在那，好似待宰羔羊。
把她送到将军府去，说不定还能领赏，几人瞅着她，磨拳挲掌，说不定还能得将军大人青眼。
虽然后边的只是想想罢了。
一只手方要抓住小湘儿，却被一声女子的怒喝打断。
“放肆！”
青衣女子走至人群中央，不由分说拨开小湘儿垂在脸旁的乱发，用一块帕子替她擦拭脏兮兮的脸，露出来女孩的真面目。
一双杏眼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小小的虎牙给她增添了不少俏皮，如果不是脸色发白，神情有些倦怠，看起来就像偷偷跑出来玩被人抓包的天真幼童。
小湘儿伸手搂住白芨，吐出一口气，“白芨，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他们要押我去见官，我好害怕，咱们快回去吧？”
白芨任由小姐环着自己的脖子，面上安抚，心底道，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偷偷跑出来被人一吓就乖了。
夫人之前一直不舍得凶她，可是你瞧，这一吓，她就知道老老实实的多么好了。
“喂，你谁啊？知不知道你抱着的可是个小偷！”
原本要抓小湘儿的人逼近白芨，掰掰手腕，轻佻的吹了个口哨。
这小丫头可是他们哥几个先打算抓住的，斜刺里冲出一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白芨半蹲着，怀里的小人儿紧紧抱着她让她起不了身。
她瞥见不远处堪赶过来的将军府护卫，嗤笑一声，冷冷瞥那为首的，“将军大人保家卫国，难道就保的是你们这么一群游手好闲的？”
“兄弟们，你们听听她在说什么？诶？”
那人还要不依不饶，却发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兄弟们退的老远，其中一个还对他努努嘴。
“什么人的手长到要替将军府管教府上的人了？”
十三个身穿铁甲的人围在他四周，一个管家摸样的的人笑咪咪走出来，细细端详着他，分明是笑着的，却莫名叫他胆寒。
管家对着他点点头，又扫视一圈，嘴角含笑，向周围的人微微行礼。
“各位，纵使将军大人一向脾气好，怕也不会乐意叫旁的人管自己的家事，是不是？”
说着又呵斥白芨，“白芨姑娘，说的又是什么话？这位小兄弟年轻气壮，火气大些也是难免。”
白芨闻言敛了怒气，垂下头任他责备。
“诸位——见笑。”这位管家拱拱手，也收起笑容，“各忙各的吧，省的叫个丫鬟又碎嘴子说道各位了。”
众人见到将军府的周大管家，又看向那个被人护在怀里的女孩，越发好奇起来。
有人仔细再瞅几眼，竟发现这孩子眉眼似乎跟那位将军大人极其相似，连忙扯了扯身边人，周大管家瞥了一眼，并不理会。
左右都是要叫人知道的，往后再编个合适的理由就是了，大夫人有意收她到自己房里，他先替夫人预预热，做个人情。
小湘儿这会待在白芨的怀里，白芨似乎想要跟她拉开点距离，她拽住不许白芨撤开，声音虚浮，半个身子趴在白芨身上。
“白芨，我身上好疼，你抱我回去。”
周大管家在一旁笑眯眯看着，原本打算找个力气大的抱小姐回去，瞧他，小姐怎么说也是主子，还是白芨抱比较好。
于是他点点头，白芨不大情愿的抱起小湘儿，抱一个孩子回去这种体力活居然也要她干！
她压根没有想过这一重，小姐一向不是个娇娇柔柔的，谁能想到这会要人抱着。
无奈抱起女孩，往将军府走。
女孩的手紧紧缠着她的脖子，分明软塌塌趴在她身上，一双手臂却像索命的索套勒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
“小姐，松……松点，奴婢要喘不过来气……了。”
身上的小人儿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然而手臂勒的力道一点没减轻。
她高一脚低一脚走着，太阳又晒，加之呼吸不畅，她感觉自己就像不小心被拍在岸上的鱼，又晒又晕，再多走一会儿就要晕倒了。
但是手里抱着的是大小姐，她又不能扔！
小湘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胸口不断起起伏伏，抱着她的手不断收紧，显然又难受有吃力。
缓缓松开了紧紧勒着白芨的手臂，一直抵着她喉咙的肩膀不着痕迹地移开。
感觉到被放开的轻松感，白芨连忙大口喘了几口气。
周管家差觉到白芨的脱力，建议道：“白芨姑娘累了的话……”
“好冷，好疼！”，没等他说完，小湘儿皱着小脸，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我们回家好不好！我好难受啊……”
周管家见状嘴张了张，改口道：“那要不让……”
小湘儿重新紧紧圈住白芨，刚获得解放的白芨呼吸一滞，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怀里小人的话更让她痛不欲生。
“我只要白芨!”
说着还把头埋进白芨的颈窝里，周管家讪讪一笑，“小姐喜欢白芨姑娘，那就辛苦姑娘了。”
白芨只好强打精神，抱着一个并不算多轻的人儿，一刻也不能停的往将军府走。
就快要将军府的时候，小湘儿抬头看着白芨，年轻的女人咬着牙，这会脸上因看见将军府的大门，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就结束了？
小湘儿漠然盯着白芨，冷不丁平静发问，“白芨，方才有人抢了我的东西。我又很讨厌她，应该怎么办啊？”
白芨死死盯着将军府的方向敷衍着道：“小姐既然讨厌这人，咱们将军府不会放过她。她抢了小姐什么，不管是将军还是夫人都会帮着您叫她加倍奉还。”
小湘儿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府。
“当真？”
“当真！我怎么……敢骗小姐呢？”
白芨当真累到不行，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淡淡的汗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小湘儿却像没有闻见，终于安心地趴在白芨身上昏睡过去。
昏过去前，她嘴角微微上扬，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
“谢谢你帮我解惑。”
加倍奉还？真的还得起吗？
——
“嘶——”
小湘儿搭在右手上的左手骤然收紧，透过铜镜盯着身后替她扎发髻的婢女——她特意挑过来的，她第一天来将军府时引路的丫鬟。
丫鬟连忙替她松松扯得过紧的发丝，“小姐，再松就拢不住了。”
她目不转睛看着镜中丫鬟心虚的脸，平静问着不相干的话。
“我总觉的你眼熟。你叫……小菊？”
小菊低头道是，不知道小姐这是干什么，一边不免怀疑——小姐回府发了一场高烧，醒来之后人懵懵懂懂的，也不搭理人。
夫人原先以为这孩子是被吓着了，谁知试探半天竟然是烧坏了脑子，从前的事统统都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府里的人有的面熟。
原本这都不干她的事，谁料小姐一见她，就说她面熟指着要她做自己的丫鬟。
可不是面熟，她当初只差一口啐在她母亲脸上！
世事无常，她居然成了小姐的丫鬟，可不能让她想起来从前的事儿，于是顺着府里人给小姐编的谎话道：“是，小姐当时刚被接回来，还没生病之前，奴婢遇见过小姐几回。”
“我这么些年为什么一直被养在外边？”
“哎呀，夫人和老爷不是说了吗，您出生的时候跟国公爷，也就是您祖父相冲，不好养在府上。便送到庙里养了四年。如今不冲了，便接回来了。”
小湘儿不再发问，任由小菊摆弄她的头发。
不光改了她的身份，连带着年龄也改小了两岁。
目光若有若无的打量小菊。
小菊总觉的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偷眼看了一眼小姐，小人儿困惑的盯着镜子出神。
她摇摇头，怕什么，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盯的她后背发麻，肯定是想太多了。
“湘儿，怎么磨蹭这么久还没好？是不是这丫头笨手笨脚！”
宁氏绕过屏风，走至小湘儿面前，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脸。
小人儿见她来了，嘟着嘴，不大乐意道：“母亲，头发扎得好紧。”
说着还用小手晃了晃她，“能不能以后不这么扎了？”
宁氏满心欢喜地看着她，温柔拍拍她的手，“乖，习惯了就好了。”
菱花镜映出两个人毫不相似的面孔，女孩做出迟疑的神情，随后讪讪道：
“嗯。”
自此，再无北街奉茶女，也没人再敢跟她提起桂娘二字。
一时间有点拿不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欸，你们说，这不会是个小偷吧？”
“谁说不像呢？穿的这么差，上来掏出这么些银饼，带着也不嫌沉！”
旁边一个人听着众人的议论，他见人们都只说到表面，洋洋得意道：
“各位，依我看，她可不单单是小偷！
你们看，她穿的衣裳是丫鬟的款式，定是从那个府上偷跑出来的，再者这银饼寻常人家也拿不出来，附近……能被偷着这个的，也就将军府一家！
所以，她必然是将军府的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不仅偷跑出来，而且还偷了将军府哪位夫人的东西——里边又是绢花又是玉镯子！”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向他投去赞扬的目光。
那人见状，拱拱手，脸上的笑意更浓，“诸位，在下不才，这贼人应当立马押去官府或者交由将军府处理，偷窃者实在可恨！不过是个孩子心思就如此纨劣，啧啧。”
那人摇摇头，一脸厌弃，仿佛这女孩是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
小湘儿微微侧目，不错眼看向高谈阔论恨不得立马治她罪的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原本担心上京城的人不会对她的行为有太大的反应，原本也确实如此。
这个人顺利帮她推到将军府的线上去，反而省了她不少功夫。
不过背后似乎有一道目光盯着。
小湘儿勉强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缩在巷道里的白胡子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皱着眉头，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她没有什么可以报答这个奇怪老头莫名其妙的善意，临走前多给了他一块银饼，大概够他用很久。
街上暑气未消，脊背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开始渗血，血顺着背，一气儿流止腰际，渗进衣裤里。
伤口又痒又疼，她垂着头，盯着脚尖。
还是不要动了，光站着已经让她精疲力尽。
几个人缓缓靠近她，似乎是怕吓跑她，女孩无精打采站在那，好似待宰羔羊。
把她送到将军府去，说不定还能领赏，几人瞅着她，磨拳挲掌，说不定还能得将军大人青眼。
虽然后边的只是想想罢了。
一只手方要抓住小湘儿，却被一声女子的怒喝打断。
“放肆！”
青衣女子走至人群中央，不由分说拨开小湘儿垂在脸旁的乱发，用一块帕子替她擦拭脏兮兮的脸，露出来女孩的真面目。
一双杏眼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小小的虎牙给她增添了不少俏皮，如果不是脸色发白，神情有些倦怠，看起来就像偷偷跑出来玩被人抓包的天真幼童。
小湘儿伸手搂住白芨，吐出一口气，“白芨，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他们要押我去见官，我好害怕，咱们快回去吧？”
白芨任由小姐环着自己的脖子，面上安抚，心底道，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偷偷跑出来被人一吓就乖了。
夫人之前一直不舍得凶她，可是你瞧，这一吓，她就知道老老实实的多么好了。
“喂，你谁啊？知不知道你抱着的可是个小偷！”
原本要抓小湘儿的人逼近白芨，掰掰手腕，轻佻的吹了个口哨。
这小丫头可是他们哥几个先打算抓住的，斜刺里冲出一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白芨半蹲着，怀里的小人儿紧紧抱着她让她起不了身。
她瞥见不远处堪赶过来的将军府护卫，嗤笑一声，冷冷瞥那为首的，“将军大人保家卫国，难道就保的是你们这么一群游手好闲的？”
“兄弟们，你们听听她在说什么？诶？”
那人还要不依不饶，却发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兄弟们退的老远，其中一个还对他努努嘴。
“什么人的手长到要替将军府管教府上的人了？”
十三个身穿铁甲的人围在他四周，一个管家摸样的的人笑咪咪走出来，细细端详着他，分明是笑着的，却莫名叫他胆寒。
管家对着他点点头，又扫视一圈，嘴角含笑，向周围的人微微行礼。
“各位，纵使将军大人一向脾气好，怕也不会乐意叫旁的人管自己的家事，是不是？”
说着又呵斥白芨，“白芨姑娘，说的又是什么话？这位小兄弟年轻气壮，火气大些也是难免。”
白芨闻言敛了怒气，垂下头任他责备。
“诸位——见笑。”这位管家拱拱手，也收起笑容，“各忙各的吧，省的叫个丫鬟又碎嘴子说道各位了。”
众人见到将军府的周大管家，又看向那个被人护在怀里的女孩，越发好奇起来。
有人仔细再瞅几眼，竟发现这孩子眉眼似乎跟那位将军大人极其相似，连忙扯了扯身边人，周大管家瞥了一眼，并不理会。
左右都是要叫人知道的，往后再编个合适的理由就是了，大夫人有意收她到自己房里，他先替夫人预预热，做个人情。
小湘儿这会待在白芨的怀里，白芨似乎想要跟她拉开点距离，她拽住不许白芨撤开，声音虚浮，半个身子趴在白芨身上。
“白芨，我身上好疼，你抱我回去。”
周大管家在一旁笑眯眯看着，原本打算找个力气大的抱小姐回去，瞧他，小姐怎么说也是主子，还是白芨抱比较好。
于是他点点头，白芨不大情愿的抱起小湘儿，抱一个孩子回去这种体力活居然也要她干！
她压根没有想过这一重，小姐一向不是个娇娇柔柔的，谁能想到这会要人抱着。
无奈抱起女孩，往将军府走。
女孩的手紧紧缠着她的脖子，分明软塌塌趴在她身上，一双手臂却像索命的索套勒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
“小姐，松……松点，奴婢要喘不过来气……了。”
身上的小人儿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然而手臂勒的力道一点没减轻。
她高一脚低一脚走着，太阳又晒，加之呼吸不畅，她感觉自己就像不小心被拍在岸上的鱼，又晒又晕，再多走一会儿就要晕倒了。
但是手里抱着的是大小姐，她又不能扔！
小湘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胸口不断起起伏伏，抱着她的手不断收紧，显然又难受有吃力。
缓缓松开了紧紧勒着白芨的手臂，一直抵着她喉咙的肩膀不着痕迹地移开。
感觉到被放开的轻松感，白芨连忙大口喘了几口气。
周管家差觉到白芨的脱力，建议道：“白芨姑娘累了的话……”
“好冷，好疼！”，没等他说完，小湘儿皱着小脸，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我们回家好不好！我好难受啊……”
周管家见状嘴张了张，改口道：“那要不让……”
小湘儿重新紧紧圈住白芨，刚获得解放的白芨呼吸一滞，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怀里小人的话更让她痛不欲生。
“我只要白芨!”
说着还把头埋进白芨的颈窝里，周管家讪讪一笑，“小姐喜欢白芨姑娘，那就辛苦姑娘了。”
白芨只好强打精神，抱着一个并不算多轻的人儿，一刻也不能停的往将军府走。
就快要将军府的时候，小湘儿抬头看着白芨，年轻的女人咬着牙，这会脸上因看见将军府的大门，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就结束了？
小湘儿漠然盯着白芨，冷不丁平静发问，“白芨，方才有人抢了我的东西。我又很讨厌她，应该怎么办啊？”
白芨死死盯着将军府的方向敷衍着道：“小姐既然讨厌这人，咱们将军府不会放过她。她抢了小姐什么，不管是将军还是夫人都会帮着您叫她加倍奉还。”
小湘儿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府。
“当真？”
“当真！我怎么……敢骗小姐呢？”
白芨当真累到不行，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淡淡的汗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小湘儿却像没有闻见，终于安心地趴在白芨身上昏睡过去。
昏过去前，她嘴角微微上扬，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
“谢谢你帮我解惑。”
加倍奉还？真的还得起吗？
——
“嘶——”
小湘儿搭在右手上的左手骤然收紧，透过铜镜盯着身后替她扎发髻的婢女——她特意挑过来的，她第一天来将军府时引路的丫鬟。
丫鬟连忙替她松松扯得过紧的发丝，“小姐，再松就拢不住了。”
她目不转睛看着镜中丫鬟心虚的脸，平静问着不相干的话。
“我总觉的你眼熟。你叫……小菊？”
小菊低头道是，不知道小姐这是干什么，一边不免怀疑——小姐回府发了一场高烧，醒来之后人懵懵懂懂的，也不搭理人。
夫人原先以为这孩子是被吓着了，谁知试探半天竟然是烧坏了脑子，从前的事统统都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府里的人有的面熟。
原本这都不干她的事，谁料小姐一见她，就说她面熟指着要她做自己的丫鬟。
可不是面熟，她当初只差一口啐在她母亲脸上！
世事无常，她居然成了小姐的丫鬟，可不能让她想起来从前的事儿，于是顺着府里人给小姐编的谎话道：“是，小姐当时刚被接回来，还没生病之前，奴婢遇见过小姐几回。”
“我这么些年为什么一直被养在外边？”
“哎呀，夫人和老爷不是说了吗，您出生的时候跟国公爷，也就是您祖父相冲，不好养在府上。便送到庙里养了四年。如今不冲了，便接回来了。”
小湘儿不再发问，任由小菊摆弄她的头发。
不光改了她的身份，连带着年龄也改小了两岁。
目光若有若无的打量小菊。
小菊总觉的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偷眼看了一眼小姐，小人儿困惑的盯着镜子出神。
她摇摇头，怕什么，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盯的她后背发麻，肯定是想太多了。
“湘儿，怎么磨蹭这么久还没好？是不是这丫头笨手笨脚！”
宁氏绕过屏风，走至小湘儿面前，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脸。
小人儿见她来了，嘟着嘴，不大乐意道：“母亲，头发扎得好紧。”
说着还用小手晃了晃她，“能不能以后不这么扎了？”
宁氏满心欢喜地看着她，温柔拍拍她的手，“乖，习惯了就好了。”
菱花镜映出两个人毫不相似的面孔，女孩做出迟疑的神情，随后讪讪道：
“嗯。”
自此，再无北街奉茶女，也没人再敢跟她提起桂娘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