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关书默又回到了玉止身边。

    “怎么又回来了?”

    玉止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快要凑到她脸上的关书默,问到。

    关书默歪了歪头,将身体缩了回去,说到:“我以后不陪你玩了。”

    “什么意思?”玉止微微皱眉,“你是要走?”

    “嗯嗯。”关书默点点头,又开始扯起了自己的眼皮,做起了鬼脸,只是目光清澈,倒不像是挑衅。

    玉止见此,神色不变,甚至懒得再多给他一个目光,只是说到:“你不会忘记自己的任务了吧?”

    “我记得啊,”关书默放下了手,转而又拿起了一旁的墨笔,在玉止的书案上涂涂画画,边画边说:“雁雁的事情我是不会忘记的。”

    “随你吧。”得了关书默这句话,玉止便不欲多管了。

    室内一片寂静,玉止说完这话后,又开始闭目运起了功。关书默则是安静的玩着笔墨,不消片刻,便将整张书案抹了个全黑。

    正巧此时关书默感受到了凌珂的呼唤,猛地便将手上的墨碟摔在了案上,飞起的墨汁不慎溅了几滴到玉止脸上,关书默却是毫无察觉的离开了,离开前还留下了一句话。

    “我以后还是会来看你的。”

    谁稀罕你来。

    玉止心底默默回到。

    等到关书默走后,玉止缓缓睁开眼,默默擦掉了自己脸上的墨汁。

    这姐弟两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烦人、且没用。

    随后又低头看着自己泛黑的掌心,想起了和关飞雁的初见。

    那时商九娘想要商宛竹的尸首,总是隔三岔五的来寒山闹事,为了避免影响到其他弟子,她便与商九娘做了个约定,每年商宛竹祭日的那天,都可以来青苍崖下挑战她,只要能赢她,无论什么手段,商宛竹的尸首她都会奉上。但商九娘不过泗水一只无名小妖,如何能赢过她,直到那年,商九娘带了名少女来,不过百招,她便输了,输的很难看,而那少女只是遥望着她,笑意灿烂。

    其实,在关飞雁出手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自己赢不了,可她却没有丝毫不舍或自责,直至今日,她还清楚记得,那时自己心中升起的那一丝雀跃。

    待比试结束之后,关飞雁便支开了商九娘,向她走来,随着关飞雁的靠近,她的心中渐渐浮起了一个猜测,随后,关飞雁的话语对上了这个猜测,那一刻,她这么多年的压力总算轻了一瞬。可接下来,关飞雁的那番话却是颠覆了她的认知,心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希望。

    “这些话,你怎么不告诉商九娘?”水面上,玉止警惕的望着关飞雁。

    “她太单纯了,而且死板。”关飞雁不以为意地说到,“什么事都以商宛竹的意志为先,要是真的告诉她,你以为我们还会有机会吗?”

    说着,关飞雁又向玉止靠近了几分,“但你就不一样了,够自私,也够狠心。”

    “你不过第一次见我,怎么就敢断定我的品行?”玉止略有些不屑。

    “这个嘛……”关飞雁一笑,“你自己就是修仙的,难道不知道卜、算二字吗?”

    “你是算出来的?”玉止目光一凝,修士从踏入仙途的那一刻,命运便会变得不定,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谁能算出修士的命运,若真如此,眼前这人的实力该是多么深不可测。

    “啊,那倒不是。”关飞雁回到,“我还没到那种地步,你高估我了。”

    “那你是?”玉止试探性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

    “这不重要,”关飞雁摆手,又问:“重要的是,你愿意吗?”

    我愿不愿意,不是一开始就注定了么。

    手心,交错的掌纹泛着黑气,哪怕用尽力量压制,也还是能够隐约看见。

    时间好像不多了……

    那次,关飞雁欺骗了商九娘,说自己已经将商宛竹的尸体焚化,可事实是,她只是看了一眼商宛竹的尸体,用火烧遍整条江后便离开了。

    凌珂将冰花整理好后,又离开了帝青府,二百四十七枝花,刚好每只蝴蝶都有一枝。

    “我们去哪?”身后,关书默不知何时来到,幽幽开口。

    “你为何总爱趴人背后?”凌珂并未回答,反而问到。

    关书默恍若未闻,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去哪?”

    “可以不趴我背上么?”凌珂又说。

    “我们去哪?”关书默并未理他,坚持问到。

    “能先下来么?”凌珂又换了个说法。

    “我们去哪?”关书默坚持不懈。

    “……霁州城。”凌珂无奈,落败。

    “哦……”关书默拖长了声音回到,表示自己知道了。

    “所以你现在能下来了么?”

    关书默这时才正视这个问题,片刻,猛地摇头,“不要。”

    “可是这样很怪。”凌珂暗暗叹了口气,据理力争。

    “他们看不见我,我小心点就行了。”关书默一脸认真,试图捍卫自己的权利。

    凌珂无可奈何,只得轻笑一声,随后右手猛地向身后探去,一把便将关书默拽了下来。

    “哎呦。”关书默大叫一声,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可怜巴巴地站凌珂身前。

    “走吧。”凌珂说着便唤出了佩剑,伸手又将关书默拽上了剑,眨眼消失在了天际。

    剑上,关书默战栗若秋林之叶,抖个不停,连带着凌珂的剑也开始发抖。

    “你很害怕?”凌珂问到。

    “没上过天,好害怕。”关书默战战兢兢回到。

    “那我慢些。”凌珂说着,放缓了速度。

    关书默却是忽地叫起来:“别别,快点快点,呜呜呜……”随后猛地将头埋进了凌珂怀里,如鹌鹑一般。

    等他们到达霁州城外时,关书默已然头晕眼花、两眼金星,下了剑后晕头转向,一时找不着北。哪怕是已经踩在了土地上,还是飘忽没有实感。

    凌珂只得伸手扶住他,许久,关书默才缓过神来,表情扭曲,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加没有血色。

    “再也不上天了,呜。”关书默哭嚎到。

    凌珂别过眼,莫名有些心虚,哄到:“下次不带你上去,我们换种方式,可以吗?”

    “嗯!”关书默皱着脸,傲娇的应下了,随后脸色一变,又成了那副呆滞的模样,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不知为何,当看见关书默露出这副呆傻的模样后,凌珂便知道关书默是没事了,抬步便向着城内走去,关书默则是浑身丧气的跟在了后面。

    “上面怎么说?”

    城主府书房内,裴隐舟关心问到。

    就在方才,十九州盟那几位老前辈竟亲自写了信过来,能引起这几位老前辈的注意自然是好的,但裴隐舟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凌潇看着信,神色愈发凝重,随后冷哼一声,道:“大致意思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吕家没什么未来了,叫我们不要管了。”

    裴隐舟忽地一阵火气窜起,道:“什么叫不管了?几十条人命,说不管就不管?”

    凌潇平静发言:“退一步说,难道死的那些人就没有错吗?贪心不足,势必自食恶果。如果他们不为了钱善灯那点利益,冷眼旁观亲人被害,又怎么会被亲人死魂附身的白骨所杀。”

    裴隐舟闻言,不可置信的望着凌潇,“你是这么想的?”说着便作势要开骂。

    这厢凌潇见势不对,忙说到:“信上说的,原文。”随后无辜的指了指信。

    裴隐舟刚要发泄的怒气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感觉你最近火气有些大啊?”凌潇贱兮兮地笑道,“吃什么了?”

    裴隐舟一时无话可说,生气撇过头。

    “别生气啊,”凌潇起身,凑了过来,“你那小徒弟不是说今天到吗,我们去接接?”

    “他需要你接?”裴隐舟呛了一声,向外走去。

    凌潇笑嘻嘻地跟在后面,“他不需要我接,但是他需要你接啊,我这不是陪你嘛。”

    裴隐舟不想和这不着调的人说话,表示听不见,埋头就走了。

    凌潇还在呼唤,又故意拖长了音,“那么着急做什么,慢点,等下我,我腿脚……不……好……哇!”

    裴隐舟心中默念:听不见听不见,我不认识他。

    留给凌潇的只有远去的背影,以及,凌潇风中萧瑟的身影。

    城主府一个偏僻的小院外,几名弟子正胆寒的守在门外。

    “这院里到底关的什么?”一名弟子搓了搓手臂,“总感觉有点阴森啊。”

    “谁知道呢。”身旁另一名弟子回到,随后小心的看了一圈,神秘兮兮的凑了过去,道:“听说是城主从外面抓来的妖怪,长得很是瘆人。”

    “你见过?”那名弟子也压低了声音,问到。

    “我倒是没见过,”身旁弟子摇头,“是听他们说的,可吓人了,身长九尺,浑身灰白,走起路来嘎吱作响,随时要散架的样子。尤其是晚上,时不时的用身体撞门,撞散架了又捡起来拼好,然后继续撞。”

    “咦……”那弟子听的寒毛倒立,浑身直抖,“下次不接这活了,瘆人啊。”

    “我其实也不想接。”身旁弟子接到。

    “那你怎么还来?”那弟子疑惑。

    结果身旁弟子却是做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你有所不知,在这儿干活,可是刷脸的好机会啊。”

    闻言,那弟子不免有些疑惑,眼神迷茫,还没等那名弟子弄明白,便听见远处的声响。

    有人来了。

    这两名弟子连忙调整姿势,规矩站好。

    下一刻,便见凌潇带着裴隐舟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不知身份的男子。

    突然,那弟子就明白为什么是“刷脸的好机会”了,抿着唇死死压住上扬的嘴角。

    身旁那弟子见城主靠近,使劲对那弟子使着眼色,直到眼角抽搐,那弟子才反应过来,慌忙打开了门,顺便瞄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辛苦了。”

    走近后,凌潇冲他们轻轻颔首,慰劳一声,随后领着身后几人进去了。

    待几人进院后,身旁弟子关了门,恨不成材的白了那弟子一眼。

    那弟子却毫无察觉,眉飞色舞,高兴道:“城主天天都来吗?”

    “差不多。”身旁弟子敷衍回到。

    那弟子一听,差点高兴地跳起来,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压低了声音,兴奋道:“那以后这活就包我身上了。”

    “得了吧,”身旁弟子无言以对,说到:“就你那眼神,城主来多少次都记不住你——不对,能记住你的蠢。”

    那弟子讪讪一笑,又阳光道:“那也行,总比记不住要强。”

    身旁弟子默默扭过头,真开朗啊……

    院内,小梨正缩在背阴的角落,见凌潇等人靠近,慌忙向墙角靠去,骨头摩擦着墙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凌潇一行担心小梨应激,在不远处停下了。

    “怎么害怕成这样?”凌珂问到。

    “我们去的时候就成这样了。”裴隐舟答到,又问:“你见到她的时候,莫非不是这样?”

    “嗯,”凌珂颔首,“初见她时,胆子明显要大很多,如今这般模样,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们一接到你的消息便赶了过去,这么短的时间,不该有什么变故。”裴隐舟又道。

    “或许是之前调查桑下雾时打草惊蛇了。”凌潇忽地接话。

    “有可能。”裴隐舟赞同到,又说:“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桑下雾与白骨之间还有什么关系是我们不知道的,总觉得这件事情太奇怪了些。钱善灯种了大片桑下雾,吕家为什么瞒而不报,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后来强行将亡魂唤回尸骨,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说罢又作沉思状。

    凌珂见裴隐舟言罢,补充道:“还有一点,因桑下雾白骨丧身的数十条人命,究竟是无意牵连,还是有意为之?”

    氛围一时变得沉重,压在几人肩上,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空气细微的流动声被无限放大,在这静谧中回响。

    关书默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随后听见角落里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眼睛一亮,身躯一扭,便来到瑟瑟发抖的小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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