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翊周薄唇轻抿,声音淡漠,“要是二小姐仍旧心悦宁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沈鸢最讨厌他这个样子,动不动就说一些让她觉得疏离的话。

    “你又在把我推向别人吗,小十。”

    以往不在意之时,她总是一笑了之,根本不放在心上。可在意了之后,她却总将他的话当真。

    “我哪敢推,选择权不都只在二小姐手里。”他声音冷飕飕的,话音刚落,鼻血又出了来,滴了些在被褥上。

    傅翊周翻身下床,肩膀错开沈鸢,没有看她,慢吞吞走到水盆边,清洗手上和鼻尖的血渍。

    沈鸢掉头跟了过去,“不说是人参补气血嘛,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出来。”她声音焦急。

    “你就没想过是你放多的原因。”

    盆中清水很快被红色血液侵染,傅翊周拿过架子上的帕子,擦干净面颊上的水珠。

    他轻叹了口气转头,那人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自己的衣衫在她身上实在过大,下摆甚至快到了她的膝盖。

    以往什么事都不会做,等着他回来收拾,现在也勉强会弄粥了,还是有长进的。

    沈鸢望着他面无表情的俊脸,不管心情如何,他总不会真的生她气。

    她笑得灿若桃花,两侧圆圈发髻松散,挂在脑袋上,鼻头脸颊被热气熏得发红。

    见他黑眸盯着自己发呆,她嘴角的笑意更浓,傅翊周眼神清明,反应过来时,她扬了扬下巴,眨眼挑眉。

    他扯了扯唇角,眯眼睨她,“你在撒娇?”

    他声音有点嫌弃。

    沈鸢主动迎了上去,圈住他的肩背,垫着脚尖在他脖颈上印下一吻,他身上有草药的香气,草药味仿佛渗进了他骨头里。

    傅翊周抿唇,轻轻咳嗽了声,侧脸弯下腰,手指不自觉,又去拨开她肩上的衣料,盯着那咬痕看。

    他喉结动了动,“什么时候的事?”

    沈鸢低下头,“和凤梧大人去牢房里带你出来那天。”

    傅翊周眉头紧锁,被抓走的那几天只想着是宁殊在针对他,全然忘记了沈鸢在外头替他周旋,请人将他救了出来。

    “你被抓的那几日,我生病了,脑袋很重,鼻子也堵,每天都晕晕乎乎的,但还要坐着马车往各处去。”

    “我想和哥哥说来着,但是他不在家,我怕耽误时间,也没让人去通禀他。”

    “生病的时候好难受,头晕的像是要死过去了,但是更担心你有没有出事。到牢里一看,你果然出事了,伤得很严重,而且好像都因我而起。”

    “你不理我,我一下子就撑不住了,脑子一黑,再一睁眼就是宁殊在质问我。”

    “他问我的时候,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因为我觉得自己真的有错,可是当初又不是我想被劫匪抓去的。”

    沈鸢越说越委屈,“如果我真的有错,那我到底要怎么改,是不是只有我真的死了,一切问题才会真的解决。”

    她抬眼望他,圆眸中噙着泪花,但是没有流下。

    “但是我不想死,失节也罢,名声不好也罢,我都不想死。”

    傅翊周走到桌边,倒了碗水,喝完了,又重新倒了一碗,递至她嘴边,她张开嘴,清凉的水顺咽喉滑下,消解了闷热。

    他收回空碗,她仍旧侧着脸,面颊有点鼓,红得像是糯米团子上点了红色汁液,樱桃红的嘴唇不满地撅着。

    “嗯。”傅翊周颔首,坐在椅上,将她揽了过来,两人的身体温度都很高,但沈鸢却不觉得燥热。

    他鼻尖埋在她肩颈里,“你身上一股糊味。”

    沈鸢蓦地抽出手臂,抬手闻了闻衣袖,“不会吧,怎么可能。”等她注意到这衣衫是他的时,她才沉了口气,道:“这是你的衣裳。”

    傅翊周摇头,“应该是方才在厨房呆久了的缘故。”

    “他那日跟你还说了什么。”他圈过她的腰腹,额头抵在她肩膀侧。

    沈鸢记得不清楚了,对于不想回忆的事情,她记性很差。

    “我就记得他最后好像说,他不放过我,跟我没完之类的,好吓人。”

    “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以后我都在你身边,不会再有人这样对你。”傅翊周搂着她,站了起来。

    沈鸢意外,“怎么了。”

    “后背裂开了。”

    “严不严重。”沈鸢去望着他后腰的伤,原是他表现得太正常了,一点都不像伤患的模样。

    傅翊周松开她,重新回到床榻上趴着去,沈鸢也紧跟了过去,褪了鞋子爬了上床,膝盖跪在他脑袋下方,“不如你跟我回府,我家里住的比这里舒服。”

    “就不让你哥他们知道这回事了,不然又要担心多问。兵部抓人这事瞒得很死,并无多少人知晓。”

    只不过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要顶替了他,成为所谓的凶手。

    沈鸢找来了木梳,替傅翊周重新梳好了头发,再圈着高高束起,用簪子固住,他眉眼锐利如墨,脸颊瘦削白皙。

    她又低下头亲了他脸侧,傅翊周只感觉脸颊湿润,就听她娇憨地喊他小名,“小十。”

    “只准我们两个的时候这么叫我。”他鼻尖被她的抵着,唇瓣离得很近。

    两人磨蹭了一下午,也就傅翊周受了伤,才由着她这么胡乱捉弄下去,不然下不来床的一定是她。

    到了晚上,沈鸢也不打算回去,而且他家住在闹区后面的巷子,晚上酒醉惹事之徒颇多。

    傅翊周从井里打了水上来,沈鸢随意拧着布帕擦拭了几下,换上了他白日里新洗的衣裳,照样是白色长袖长摆。

    她干脆也不套衣裙,光着两条腿就在他院子里跑来跑去。

    傅翊周扶着腰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这副场面,他额间的青筋突起,“过来端饭和菜。”

    沈鸢披散着头发,后面只用一根系带圈住,笑着跑进厨房,一股米香和肉香扑面而来。

    同样的食材,和她下午弄的那堆糊状物简直天差地别。

    傅翊周已经进了堂屋,沈鸢端着托盘在后面跟着。

    桌上白粥,撒着葱花的蒸腊肉,还有酱菜,两人在屋子里,像是最平常不过的少年夫妻。

    桌前,她坐着,他站着。

    沈鸢从来没觉得粥和酱菜竟有那么香,很快便喝了一碗。

    这个碗其实要比她家的大很多,而且以往她胃口不好,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傅翊周站着,吃得慢条斯理,“锅里还有,自己去盛。“

    “我吃饱了。“沈鸢放下碗,又去夹了块腊肉,越嚼越香。

    傅翊周看了她一眼,拿走她的碗,不一会他从厨房回来,又是大半碗粥放在跟前。

    沈鸢皱着脸颊,傅翊周动着僵掉的右手,手背蹭了蹭她的脸,低声哄道:“乖,再吃一点。”

    “你吃得还没有我多。”沈鸢嗤了一声。

    傅翊周放下筷子,“我下午那会不是多喝了一碗粥么,况且将才做饭,我已经尝了一点。”

    沈鸢将信将疑,又端起碗,就着小菜,吃了起来。

    又吃完一碗后,沈鸢彻底困了,双手撑开,伸了个懒腰,宽大衣衫下的肚子突出了一点。

    她弓着背,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空碗发呆。

    傅翊周蓦地笑了,瞥了她胸前一眼,“你那上身怎么有三层。”

    闻言,沈鸢低下头,惊恐地看着身上的一圈一圈,连忙坐直了腰,才勉强消了下去。

    “快去洗碗,碗洗了,肚子上的肉就没了。”傅翊周拍了拍她的发顶。

    沈鸢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先哄她吃完了这么多菜,最后将洗碗的活都推给她。

    而且她本来打算就是要洗碗的,他做饭,她洗碗,分工很明确,也很公平。

    但现在洗碗却变成了她为自己出的体力活。

    院子里,沈鸢手浸在凉水中,将碗筷搓得叮当响,就见光裸着上身的傅翊周又出了来,光明正大,在她面前擦拭身体。

    因右手筋脉受损的缘故,他右手不能动,也根本拧不了帕子,每次只单手胡乱拧了,就往腰腹上擦,还连带着水珠。

    他后腰那处的伤,也因一下午的作弄,黄红色的液体渗出了一大片,弄得白色纱布像是地图似的。

    沈鸢松开手里的碗,目不转睛盯着他修长矫健的上身。

    “这几天谢芸每天都来照顾你嘛?”

    “嗯。”傅翊周应了一声,“肖泽也会来。”

    “他们明天还来嘛?”

    傅翊周转过身,耸了耸肩,“来呗。”

    “可以让谢芸回家嘛,我让我家的小厮来照顾你。”沈鸢望着他,“她好像也很喜欢你。”

    傅翊周声音满不在乎,“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那是他们的事情,难道我每个都要回应?”

    “可是我会在意。”沈鸢撅着嘴。

    喜欢一个人,虽然得不到回应,但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傅翊周哼了一声,“你放心,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毕竟我也不会任由谁在我肩膀上,留下这么深的齿痕。”

    闻言,沈鸢面色有点僵。

    良久没听到沈鸢的声音,傅翊周转头看她,月色下,她埋下的脸看不清楚表情,坐在盆前揉着盆里的碗。

    “瑞宝?”傅翊周低身唤道,刺人的话他也是随口说惯了。

    她越往心里去,他就越觉得她心里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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