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弘度早已发起了高热，昏了过去。申屠吉隐蔽好洞口，翻出事先藏好的水和药物，走到他身边，伸手搭脉，探查起了他的伤势。
她眉头紧锁，心中泛起一丝无奈。崔弘度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经脉被人用内力震碎，身上遍布被酷刑折磨的伤痕。再加上自己挟着他彻夜奔逃，已是气若游丝，现出油尽灯枯之相，仅靠着以前练武打下的好底子勉强维持生机。看情形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带他走了，得先想办法掩盖痕迹，骗过追兵才好。
而崔弘度此时坠入了无尽的梦魇之中。
“摩诃衍”，身后被人推了一下，“摩诃衍？愣着干嘛。走啊。”身后的少年跳到他面前，挥了挥手，“你热傻了？”
是了，自己正要出门。今天是七月二十号，母亲一早就带了妹妹去了城外的大兴善寺上香。父亲和哥哥们都各自有事没在家中。自己原本想去乐游原玩耍一番，奈何天气炎热，临时决定带着人马去少陵原打猎。
崔弘度拍了拍脸，拉住面前的少年道，“止渊别闹。天太热，人都齐了吗？齐了就走。小爷我真真儿的要被热傻了。” 说着便唤伺候自己的小厮，“崔铭，把我那匹踏春梅牵来。”
这个少年叫崔桓柏，字止渊，比崔弘度早生一年。乃是崔氏旁支，因自幼聪慧，有过目不忘之本领，因此一直被养在崔訦这里，跟着崔弘度自小便在一处读书，两人关系极好。
崔弘度与崔恒柏嬉戏打闹间，崔铭将踏春梅牵了过来。
踏春梅高大健壮，浑身乌黑，偏偏四个蹄子点点白毛，犹如将花瓣飞舞环绕。崔弘度摸了摸爱马的鬃毛，夏日的阳光撒在马背上，犹如银麟般闪闪发亮，漂亮极了。
一声呼哨响起，十几匹骏马奔向城外。崔弘度一马当先，身姿修长挺拔，玉带上配一柄银色的剑。束起的头发随着马背奔袭颠簸，散了几根，发尾在风中飘荡，别有一番不羁的风流。端的是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①”
不多时他们一行人便出了城。此时天空晴朗明净，炎炎夏日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将一切都映衬得格外清晰。微风拂过，带来些许凉意，却无法消散空气中的燥热。
“止渊，止渊！”崔弘度头也不回, “跟我比比，看我们谁先到！”说着催动踏春梅，“上次趁大哥休沐，我特地请他指点我骑术。”他哈哈大笑到，“止渊，止渊，这次我赢定了，驾！。”
他身后，崔恒柏身着砖红色胡服，骑着一匹狮子骢，青白的马和砖红色的胡服趁的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真真是 “陌上谁家少年郎，鲜衣怒马缭轻狂。②”
这二人在长安城纵马时，不知羞红了路边多少少女的脸庞。
“驾！”崔恒柏拍马追上， “就你？我让你一只手！”说话间就快要超过崔弘度， “你再练两年吧！哈哈哈哈... ...”
崔恒柏身形俊美，面若好女，又颇具才明。是以年方十五，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求到崔訦那儿，想让自家女子跟他结秦晋之好。然而两年过去了，不论是谁家姑娘他都没看上。崔弘度每每嘲笑他，说他定是在寻一个比他更貌美的女子才肯娶。他却反过来笑崔弘度，说他每日只知道玩，像个顽童，只怕就算结了亲，也只肯哭闹地要夫人带着自己玩。每说到此，两人便闹作一团，打个没完。
说话间，崔恒柏的马已经超过了崔弘度，“小爷我先走一步！”他一骑绝尘，留下一串笑声飘荡在崔弘度耳边，“前边曲江边上等你！”
“啊啊啊，气死我了。” 崔弘度气的两颊泛红，“你别得意，看我超过你！”
崔弘度愤愤地挥动缰绳，踏春梅长嘶一声，加快了步伐。马蹄翻飞，扬起一片尘土。曲江边的风景逐渐显现眼前，河水波光粼粼，岸边垂柳依依，微风拂过夏日清晨河面上尚未散尽的薄雾，缥缈犹如仙境。
崔恒柏早已在曲江边等候。他叼着一根草，长腿屈起，斜斜地靠在一棵树旁，狮子骢在旁边悠闲地啃着草。看到崔弘度奔来，便朝他挥手，“怎么着，我都睡了一觉，你才到啊？”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认输吧，叫声哥哥来听。”
“止渊哥哥~” 崔弘度驭马靠近崔恒柏，脸上挂着坏笑，怪腔怪调地叫道，“止渊哥哥~ 奴家认输啦！” 突然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飞快地跑向河边。“哗啦”一声，泼了崔恒柏一身水。而后向后轻跃，脚尖轻点河面，如蜻蜓点水般在碧绿的曲江上略过，打碎了斑斑薄雾。崔恒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骂一声，也运起轻功跟了上去。二人如同两道闪电，在水面上你追我赶，激起层层水花。
正打闹着，崔弘度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眼前的繁花美景一阵模糊，他眼睁睁地看着崔恒柏的脸庞变得扭曲，周围的景色迅速退去，转眼间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关押了他三个多月的暗室。这里环境昏暗，周围充斥着毒液，只有身下这三步见方的台子可以让自己勉强栖身。
是了，自己被一伙贼人捉了。崔弘度痛苦地闭了闭眼，仰面躺下。苍白枯瘦的右手颤抖着抬起，遮在眼上。自己筋脉被振断，又被下了毒，武功尽失，已是一个废人了。而止渊…… 止渊…… 眼泪从手指缝隙处滑向鬓角，“崔止渊”，崔弘度心里默默地念，“我欠你一条命。但有一日，有朝一日... ...”崔弘度心里苦笑一声，“我在想什么？我已经被废了，也活不久了，止渊啊止渊，这仇，我如何报！”
崔弘度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这伙人每隔三日就将他拖去旁边刑房折磨他，却并不向他逼问什么。三个多月下来，刚开始还能时不时痛苦地呻吟两声，如今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他的双腿几乎废掉，皮肉反复被鞭打开裂，血水混杂着汗水洇湿了衣襟，干了又湿，反复凝固，已经看不出颜色来。
忽的听到一阵石门开动的声音，折磨他的人又来了。
周围景色忽如琉璃般开裂成碎片，片片跌入深渊。崔弘度伏在一片黑色虚无之中。“桀桀桀... ...”一阵笑声响起，“崔弘度啊崔弘度，十八个人因你临时起意跑去打猎而丧命，”那声音仿佛贴在他耳边道，“你还想害死更多人吗？我让你看个仔细... ...”
说着，崔弘度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了家中。周围的仆从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夫人放心，弘度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花厅中，崔訦轻抚着李氏的后背安慰道，“我已经请了弘度的师父亲自下山追去了，弘升和弘峻也一起跟着去了。莫罗耶马上就要突破至大宗师境了，弘度自己也已有顿悟境，” 崔訦顿了顿，不知是安慰夫人，还是安慰自己，“总之，他会没事的。”
李氏止住抽泣，擦了擦眼泪，“我刚才已经遣人去给我父亲送信了。”她向门外望去，“我们陇西李氏自来跟漕帮关系不错，虽说鱼龙帮没落了，但是也能帮忙打探打探消息。”说着站起身唤来小女儿，“敏敏，你去，到你外祖家，带几个好手，路上注意安全。最近就跟着你外祖母，好好安慰她，别让她老人家为了弘度的事坏了身子。”随后又坐下，低低地啜泣，“我的儿啊... ...”
崔婵敏施了个礼，便向外走去。
“桀桀桀... ...”那笑声又出现在崔弘度耳边，“你想看着他们死吗... ...”
说着，崔弘度发现家中的人都不见了。连忙跑到庭院外，发现满地的死人，死状各异，但都死相凄惨。他浑身的血都涌向头部，一阵巨大的悲痛摄住了他。他的父母哥哥妹妹，全都伏在主院的道路两旁，双目圆睁，七窍流血。
“父亲！母亲！哥哥！敏敏！”崔弘度快步跑向离他最近的母亲，可是他眼睁睁看到自己的手穿过母亲的身体。“母亲！母亲” 他的眼中流出血泪。“啊啊啊，你是谁？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摩诃衍？摩诃衍？”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崔弘度发现自己正呆呆地立在马旁，夏日的阳光透过树林，在崔恒柏身上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仿佛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树叶轻轻摇曳，微风拂过，光斑跳动，真是一幅宁静而美丽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止渊？”崔弘度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我母亲，我母亲！” 然后他想是被人点了穴般，突然停顿住，漏出一副迷茫的神情，“咦？我想说什么来着？”
“你真的热傻啦？嘀嘀咕咕什么呢。前面就是少陵原了，”崔恒柏翻身上马道，“要不要再比一次？小爷我这次让让你，”说着驭马靠近崔弘度，“让你先跑个二十息怎么样？”
“哼！” 崔弘度跨上踏春梅，“小爷我本事还没使出来完呢！” 说着，趁崔恒柏不注意，拍马便冲了出去。
“你！” 崔恒柏赶忙拍马跟上，“崔无赖！你不是不用我让你吗！”
“兵不厌诈啊，止渊！” 崔弘度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就留在后面吃我的尘土吧，哈哈哈哈……”
崔弘度正得意洋洋的纵马狂奔，只听得耳畔“嗖”的一声，一只羽箭擦过他的右耳向后飞去。他立刻左手用力，翻身将藏于马肚侧面，一边警惕地透过马背观察四周。然后瞅准时机，一个鹞子翻身，跳下马背，就地一滚，躲进了草丛中。
“嗖嗖嗖嗖……”无数羽箭蔽日般射向后面的崔恒柏已经十几个随从。崔恒柏一边挥剑拨开飞向他的羽箭，一边跑向崔弘度这边，“你躲好，莫要出来。”
突然，从树上跳下来了几个人，提刀砍向众人。这几个人武功跟脚被刻意遮掩，但是仍能看出武功很高，他们这些人都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
崔弘度眼看崔恒柏他们不敌这几个高手，心中焦急万分。他哪里还能沉得住气躲在一旁。于是，也抽出佩剑，猛然冲出。剑光如电，直逼其中一名高手。这名高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但也迅速反应过来，挥刀迎上。然而，崔弘度早已看准了他的破绽，一剑刺向对方的要害。那人猝不及防，被一剑刺中，倒地不起。
崔恒柏见状，精神一振，喊道：“摩诃衍，小心！”他话音未落，另一名高手已经向崔弘度扑来，刀光如闪电般劈下。崔弘度急忙侧身躲避，刀锋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带起一股凌厉的风。
崔恒柏见他不敌此人，便一剑击退身前的人，从旁边冲向崔弘度。可惜此人武功甚高，两人一起合击，也坚持了十息不到，崔恒柏的剑没多久就被挑飞了。崔弘度眼疾手快，用剑护住崔恒栢，结果自己反而露了破绽，被此人一掌打出去十丈远。
此人刀法精湛，掌法也凌厉。左手将崔弘度打飞出去，瞬息间右手便送出一刀去，刺穿了崔恒柏的腹部。
“止渊！”崔弘度眼前一阵阵发黑，头晕目眩，耳鸣声几乎快要让他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他咬紧牙关，勉强站起，却发现他带出来的十几个人已经悉数被杀。这几个刺客又转而扑向自己。
他们的攻势越来越猛，崔恒柏腹部受伤，已经逐渐露出败象。这时，一名刺客从背后刺中了他，崔恒柏终于倒地不起，不知死活。
“止渊！”崔弘度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注:
① 《从军行》–卢思道 ，隋
② 《荷叶杯》–网络改编
她眉头紧锁，心中泛起一丝无奈。崔弘度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经脉被人用内力震碎，身上遍布被酷刑折磨的伤痕。再加上自己挟着他彻夜奔逃，已是气若游丝，现出油尽灯枯之相，仅靠着以前练武打下的好底子勉强维持生机。看情形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带他走了，得先想办法掩盖痕迹，骗过追兵才好。
而崔弘度此时坠入了无尽的梦魇之中。
“摩诃衍”，身后被人推了一下，“摩诃衍？愣着干嘛。走啊。”身后的少年跳到他面前，挥了挥手，“你热傻了？”
是了，自己正要出门。今天是七月二十号，母亲一早就带了妹妹去了城外的大兴善寺上香。父亲和哥哥们都各自有事没在家中。自己原本想去乐游原玩耍一番，奈何天气炎热，临时决定带着人马去少陵原打猎。
崔弘度拍了拍脸，拉住面前的少年道，“止渊别闹。天太热，人都齐了吗？齐了就走。小爷我真真儿的要被热傻了。” 说着便唤伺候自己的小厮，“崔铭，把我那匹踏春梅牵来。”
这个少年叫崔桓柏，字止渊，比崔弘度早生一年。乃是崔氏旁支，因自幼聪慧，有过目不忘之本领，因此一直被养在崔訦这里，跟着崔弘度自小便在一处读书，两人关系极好。
崔弘度与崔恒柏嬉戏打闹间，崔铭将踏春梅牵了过来。
踏春梅高大健壮，浑身乌黑，偏偏四个蹄子点点白毛，犹如将花瓣飞舞环绕。崔弘度摸了摸爱马的鬃毛，夏日的阳光撒在马背上，犹如银麟般闪闪发亮，漂亮极了。
一声呼哨响起，十几匹骏马奔向城外。崔弘度一马当先，身姿修长挺拔，玉带上配一柄银色的剑。束起的头发随着马背奔袭颠簸，散了几根，发尾在风中飘荡，别有一番不羁的风流。端的是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①”
不多时他们一行人便出了城。此时天空晴朗明净，炎炎夏日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将一切都映衬得格外清晰。微风拂过，带来些许凉意，却无法消散空气中的燥热。
“止渊，止渊！”崔弘度头也不回, “跟我比比，看我们谁先到！”说着催动踏春梅，“上次趁大哥休沐，我特地请他指点我骑术。”他哈哈大笑到，“止渊，止渊，这次我赢定了，驾！。”
他身后，崔恒柏身着砖红色胡服，骑着一匹狮子骢，青白的马和砖红色的胡服趁的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真真是 “陌上谁家少年郎，鲜衣怒马缭轻狂。②”
这二人在长安城纵马时，不知羞红了路边多少少女的脸庞。
“驾！”崔恒柏拍马追上， “就你？我让你一只手！”说话间就快要超过崔弘度， “你再练两年吧！哈哈哈哈... ...”
崔恒柏身形俊美，面若好女，又颇具才明。是以年方十五，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求到崔訦那儿，想让自家女子跟他结秦晋之好。然而两年过去了，不论是谁家姑娘他都没看上。崔弘度每每嘲笑他，说他定是在寻一个比他更貌美的女子才肯娶。他却反过来笑崔弘度，说他每日只知道玩，像个顽童，只怕就算结了亲，也只肯哭闹地要夫人带着自己玩。每说到此，两人便闹作一团，打个没完。
说话间，崔恒柏的马已经超过了崔弘度，“小爷我先走一步！”他一骑绝尘，留下一串笑声飘荡在崔弘度耳边，“前边曲江边上等你！”
“啊啊啊，气死我了。” 崔弘度气的两颊泛红，“你别得意，看我超过你！”
崔弘度愤愤地挥动缰绳，踏春梅长嘶一声，加快了步伐。马蹄翻飞，扬起一片尘土。曲江边的风景逐渐显现眼前，河水波光粼粼，岸边垂柳依依，微风拂过夏日清晨河面上尚未散尽的薄雾，缥缈犹如仙境。
崔恒柏早已在曲江边等候。他叼着一根草，长腿屈起，斜斜地靠在一棵树旁，狮子骢在旁边悠闲地啃着草。看到崔弘度奔来，便朝他挥手，“怎么着，我都睡了一觉，你才到啊？”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认输吧，叫声哥哥来听。”
“止渊哥哥~” 崔弘度驭马靠近崔恒柏，脸上挂着坏笑，怪腔怪调地叫道，“止渊哥哥~ 奴家认输啦！” 突然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飞快地跑向河边。“哗啦”一声，泼了崔恒柏一身水。而后向后轻跃，脚尖轻点河面，如蜻蜓点水般在碧绿的曲江上略过，打碎了斑斑薄雾。崔恒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骂一声，也运起轻功跟了上去。二人如同两道闪电，在水面上你追我赶，激起层层水花。
正打闹着，崔弘度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眼前的繁花美景一阵模糊，他眼睁睁地看着崔恒柏的脸庞变得扭曲，周围的景色迅速退去，转眼间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关押了他三个多月的暗室。这里环境昏暗，周围充斥着毒液，只有身下这三步见方的台子可以让自己勉强栖身。
是了，自己被一伙贼人捉了。崔弘度痛苦地闭了闭眼，仰面躺下。苍白枯瘦的右手颤抖着抬起，遮在眼上。自己筋脉被振断，又被下了毒，武功尽失，已是一个废人了。而止渊…… 止渊…… 眼泪从手指缝隙处滑向鬓角，“崔止渊”，崔弘度心里默默地念，“我欠你一条命。但有一日，有朝一日... ...”崔弘度心里苦笑一声，“我在想什么？我已经被废了，也活不久了，止渊啊止渊，这仇，我如何报！”
崔弘度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这伙人每隔三日就将他拖去旁边刑房折磨他，却并不向他逼问什么。三个多月下来，刚开始还能时不时痛苦地呻吟两声，如今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他的双腿几乎废掉，皮肉反复被鞭打开裂，血水混杂着汗水洇湿了衣襟，干了又湿，反复凝固，已经看不出颜色来。
忽的听到一阵石门开动的声音，折磨他的人又来了。
周围景色忽如琉璃般开裂成碎片，片片跌入深渊。崔弘度伏在一片黑色虚无之中。“桀桀桀... ...”一阵笑声响起，“崔弘度啊崔弘度，十八个人因你临时起意跑去打猎而丧命，”那声音仿佛贴在他耳边道，“你还想害死更多人吗？我让你看个仔细... ...”
说着，崔弘度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了家中。周围的仆从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夫人放心，弘度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花厅中，崔訦轻抚着李氏的后背安慰道，“我已经请了弘度的师父亲自下山追去了，弘升和弘峻也一起跟着去了。莫罗耶马上就要突破至大宗师境了，弘度自己也已有顿悟境，” 崔訦顿了顿，不知是安慰夫人，还是安慰自己，“总之，他会没事的。”
李氏止住抽泣，擦了擦眼泪，“我刚才已经遣人去给我父亲送信了。”她向门外望去，“我们陇西李氏自来跟漕帮关系不错，虽说鱼龙帮没落了，但是也能帮忙打探打探消息。”说着站起身唤来小女儿，“敏敏，你去，到你外祖家，带几个好手，路上注意安全。最近就跟着你外祖母，好好安慰她，别让她老人家为了弘度的事坏了身子。”随后又坐下，低低地啜泣，“我的儿啊... ...”
崔婵敏施了个礼，便向外走去。
“桀桀桀... ...”那笑声又出现在崔弘度耳边，“你想看着他们死吗... ...”
说着，崔弘度发现家中的人都不见了。连忙跑到庭院外，发现满地的死人，死状各异，但都死相凄惨。他浑身的血都涌向头部，一阵巨大的悲痛摄住了他。他的父母哥哥妹妹，全都伏在主院的道路两旁，双目圆睁，七窍流血。
“父亲！母亲！哥哥！敏敏！”崔弘度快步跑向离他最近的母亲，可是他眼睁睁看到自己的手穿过母亲的身体。“母亲！母亲” 他的眼中流出血泪。“啊啊啊，你是谁？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摩诃衍？摩诃衍？”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崔弘度发现自己正呆呆地立在马旁，夏日的阳光透过树林，在崔恒柏身上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仿佛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树叶轻轻摇曳，微风拂过，光斑跳动，真是一幅宁静而美丽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止渊？”崔弘度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我母亲，我母亲！” 然后他想是被人点了穴般，突然停顿住，漏出一副迷茫的神情，“咦？我想说什么来着？”
“你真的热傻啦？嘀嘀咕咕什么呢。前面就是少陵原了，”崔恒柏翻身上马道，“要不要再比一次？小爷我这次让让你，”说着驭马靠近崔弘度，“让你先跑个二十息怎么样？”
“哼！” 崔弘度跨上踏春梅，“小爷我本事还没使出来完呢！” 说着，趁崔恒柏不注意，拍马便冲了出去。
“你！” 崔恒柏赶忙拍马跟上，“崔无赖！你不是不用我让你吗！”
“兵不厌诈啊，止渊！” 崔弘度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就留在后面吃我的尘土吧，哈哈哈哈……”
崔弘度正得意洋洋的纵马狂奔，只听得耳畔“嗖”的一声，一只羽箭擦过他的右耳向后飞去。他立刻左手用力，翻身将藏于马肚侧面，一边警惕地透过马背观察四周。然后瞅准时机，一个鹞子翻身，跳下马背，就地一滚，躲进了草丛中。
“嗖嗖嗖嗖……”无数羽箭蔽日般射向后面的崔恒柏已经十几个随从。崔恒柏一边挥剑拨开飞向他的羽箭，一边跑向崔弘度这边，“你躲好，莫要出来。”
突然，从树上跳下来了几个人，提刀砍向众人。这几个人武功跟脚被刻意遮掩，但是仍能看出武功很高，他们这些人都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
崔弘度眼看崔恒柏他们不敌这几个高手，心中焦急万分。他哪里还能沉得住气躲在一旁。于是，也抽出佩剑，猛然冲出。剑光如电，直逼其中一名高手。这名高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但也迅速反应过来，挥刀迎上。然而，崔弘度早已看准了他的破绽，一剑刺向对方的要害。那人猝不及防，被一剑刺中，倒地不起。
崔恒柏见状，精神一振，喊道：“摩诃衍，小心！”他话音未落，另一名高手已经向崔弘度扑来，刀光如闪电般劈下。崔弘度急忙侧身躲避，刀锋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带起一股凌厉的风。
崔恒柏见他不敌此人，便一剑击退身前的人，从旁边冲向崔弘度。可惜此人武功甚高，两人一起合击，也坚持了十息不到，崔恒柏的剑没多久就被挑飞了。崔弘度眼疾手快，用剑护住崔恒栢，结果自己反而露了破绽，被此人一掌打出去十丈远。
此人刀法精湛，掌法也凌厉。左手将崔弘度打飞出去，瞬息间右手便送出一刀去，刺穿了崔恒柏的腹部。
“止渊！”崔弘度眼前一阵阵发黑，头晕目眩，耳鸣声几乎快要让他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他咬紧牙关，勉强站起，却发现他带出来的十几个人已经悉数被杀。这几个刺客又转而扑向自己。
他们的攻势越来越猛，崔恒柏腹部受伤，已经逐渐露出败象。这时，一名刺客从背后刺中了他，崔恒柏终于倒地不起，不知死活。
“止渊！”崔弘度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注:
① 《从军行》–卢思道 ，隋
② 《荷叶杯》–网络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