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之外,灯火通明。

    阮葶嫣见蟾露呆望着对面,心中不禁起疑。

    她起身上前,担忧地问道:“蟾露,你怎么了?是噎着了吗?”

    未等蟾露回答,男子们的议论声赫然高了起来。

    “那位……我莫不是眼拙了!那位、真是……那位吗?”

    “不会错的!前年莲妃娘娘设的桃花宴,我也去了,我确定是那位!”

    “那位在的话,漪薰的初夜便再无悬念了。”

    “可是那位不是才成了亲?”

    “据说新娘子相貌丑陋……”

    “你说谁相貌丑陋?”

    耳边骤然响起一声厉吼,惊得青年向侧踉跄了几步。

    眼见一小姑娘正叉着腰、恶狠狠地盯着他与其他几位仁兄。

    “姑娘,你误会了,我说的是那位王……”

    他本要解释,却一眼瞥见小姑娘身后的女子,这一瞥,却险些连魂儿也丢了!

    女子衣着朴素,未施粉黛,发髻上也没有佩戴任何头饰。可单单就这素素净净的一身装扮,却缭乱了人的心弦。她面含秋水之韵,怅然却不颓然,一双妙目脉脉温婉,又夹杂着难以忽视的倔强。

    红稀楼的漪薰固然为人间极品,可眼前的佳人却乃天宫仙娥,比不了、也不可比。

    与那青年一样,在场的其他男子也真真切切瞧见了阮葶嫣的容貌,当初她刚上楼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对面,再加上烛火昏黄,自然忽略了此女。此刻不由得既惊叹又后悔。

    蟾露没好气地叫道:“看什么看?都躲一边去,给我们小姐让地方!”

    青年们赶忙退后,眸子仍痴痴地定在不知名的少女身上。

    阮葶嫣轻福了下身子,“有劳了。”声音很轻,像是虚弱的烛火,一不留神便要熄灭。

    可对于青年们来说,这三字却如同一叶鸟羽,撩得身子酥酥麻麻,竟忘了回礼。

    阮葶嫣并不介怀,而是举目眺望。

    对面楼上窗开半扇,只露出半面脸的男子手臂搭在窗棂上,轻轻一拉垂到手边的红线。黏在楼顶的巨大花球霎时碎裂开来,片片花瓣飘飘扬扬地在空中舞着旋儿下落。

    婀娜的少女正立其下,翩然起舞,月影绰绰、花影繁繁,她是此刻最美好的存在!

    乍然间,夜空“轰隆”一声,绽开万千比星辉还璀璨的烟花,一簇接一簇、一响接一响,隆重而热烈。

    阮葶嫣先是蜷起了手指,待见天光如昼,又深深吐了口气,松开了手,也好似松开了某样东西。

    “蟾露,我们走吧。”

    蟾露愤愤又无奈,答了声“是”,扶着她缓缓下了楼。

    *

    红稀楼之上,窗户“当啷”一声关了。

    侍卫斟酌了片刻,还是沉声道:“卑职似乎看到了……王妃殿下……”

    他的话音还未落,便被另一小侍卫拉到了一遍。

    “大哥,你傻呀!你都看到王妃了,老大能看不到吗?你还问!你瞧老大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呢!”

    两人正说着小话,只听“砰”的一声。

    大小侍卫齐齐抱拳行礼,“是,王爷,卑职等这便备马!”

    *

    街道依旧通明、月光依旧皎然,可阮葶嫣却想逃离光芒,只有黑暗能帮她掩饰此刻的心情。

    蟾露紧跟着她,见她只往暗处走,本想拦一栏,可明白她肯定不好受,也只好由着她去。毕竟若真遇上危险,她还是能保护她的。

    阮葶嫣一路向南,行人越来越少、灯光越来越薄,可她没有停下的意思。

    忽的,“啪嗒”一声,她猛然止住脚步,俯身捡起适才掉落的一颗小小的红果子,燕子扇动双翼的“唰唰”声,在静默如雪的黑夜显得异常响亮。

    再一抬头,月晦星稀,天空如一道蓝绸子,怎么望也望不到头。

    她凝视着远方叠加在一起的缥缈山丘,心中却是荒野一片。翻过丘陵,是十惑庵,她曾最亲最近的家。可越过心头的这片荒野,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黑沉沉的眸子里,溢满了不敢掉下来的泪。

    如此站立了许久,她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蟾露,我们回阮府吧。”

    两人回转身子之际,正对面的不远处亮起一笼红光。光亮越来越耀眼,还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

    阮葶嫣双眸闭了一下又睁开,束在马车两侧的灯笼晃得人有些眼花。

    收绳住马,一锦衣青年下了车,噙着笑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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