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彻夜难眠,无法避免的知道,自己喜欢明喻。

    他们之间并不是普通同学的关系,有两家人的交情,和两个人十多年的友谊。

    可他还是没忍住,只想知道对方是否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意。

    说来好笑,方宇辰自觉比她大两岁,就算是告白不成也有能力处理好她们的关系,

    不过他失算了,明喻说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得。

    “那个姐姐,宇辰哥现在就不喜欢了吗?”

    “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

    “因为我如果喜欢你,看到你和别人牵手我肯定不开心,但是现在我并没有。”

    几句话堵住了他所有的念头。

    后来他在别的城市读大学,又去了国外读研。

    他一开始的时候会经常想起明喻,甚至有一段时间是恨过她的,

    痛恨她当时那淡然的眼神,恼怒她那冷漠的话语。

    赤裸裸的扒掉他品格优秀的外衣,让他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既卑劣又不堪。

    再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身边的人和事越来越多,

    好像就没那么多时间想她,也没那么恨她了。

    等到再次见面的时候,没出息的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她的,

    可是,也仅限于此了。再走错一步,或许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也不知道,如果一开始自己明白的更早一些,

    凭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会不会就有不同的结果了,

    可惜没如果,他现在也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

    七月阳光炙热,蝉鸣声聒噪。

    时逢还是回到了崚市。

    在时逢初中之前,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虽然母亲很严格,但他那个时候还是觉得母亲是在乎自己的。

    直到后来她和另一个男人结了婚,对方成为了自己的继父,自己还多了个毫无血缘的弟弟,他慢慢觉得,他们才更像是一家人,而自己更像是个多余的。

    看着阔别已久的的别墅大门,时逢还是按响了门铃。

    正值暑假,时英岚也放假在家休息,她一直带的是初三数学,多年的不苟言笑,让她的眉心已经带了明显的竖痕。

    等到时逢进门后,家里只有阿姨和时英岚在家。

    他的继父季德经营着一家在本市不算小的公司,主做建材类,平时很忙不经常在家。

    继父的儿子季星朗,和时逢一样大,但是当年高考失利,又复读了一年,

    现在在本地读大学,应该是大二。

    母子两人已经许久未见,时英岚看到时逢,语气不冷淡也不热切,只说了声“回来了。”

    时逢也以同样的语气回了句:“嗯,我先回房间了。”

    虽然是母子,但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属于家人的亲昵,反而有一些公事公办的疏离感。

    时英岚看着儿子这样,不由得生气,本来是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最终也没再开口,只是看着时逢上楼后冷哼了一声,继续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书。

    时逢的房间在二楼,采光还可以,就是很干净,干净到他的个人物品甚至比学校宿舍的还少。

    唯一能引人注意的就是靠近墙角的一个不算大的透明书柜,里面装满了时逢从小到大所有获得过的奖状、奖杯、奖牌。

    时逢的视线停留在最上方,那个最明显的位置,摆放的是他高中时候的物理竞赛的奖牌,那时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明喻。

    虽然说他们是同一个地方的,但他和明喻并不在同一个学校。

    他从没有过什么热烈的青春,现在回忆起他的学生时代,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好像除了各种学习和竞赛再无其它。

    有些人天资聪颖智商卓越,对很多知识一点就透,稍微用心就能取得好成绩,有些人天赋一般,只能选择笨鸟先飞,勤勤恳恳才能勉强使成绩跟得上。

    而时逢两者皆有,他即聪明又努力,他会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各种学习上,从小到大霸榜学校第一。

    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别人家的孩子”,然后再夸奖时英岚女士,不愧是做老师的,儿子真是优秀。只有听到这样的话,他的母亲才会觉得满意。

    要他现在说,其实他也忘记自己获奖时的心情了。

    或许很小的时候是真的觉得开心的,小小的人站在略显简陋领奖台上,下意识寻找妈妈的身影,时英岚从来都是严肃的,只有在这个时候,眼神里才会流露出些赞扬的神色,接着会说一句“再接再厉。”

    而就是这个甚至算不上表扬的表扬,和周围人的掌声,让小时逢有了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他那个时候想必是真心,高兴的,兴奋的。

    直到有一次,他没能拿到第一名,那时候的他有十岁吗?想必是没有的。

    只因为没拿到第一名,他的所有喜欢的课外读物被撕烂,一点点精心拼好的模型被砸碎。他看着母亲的身影,好像变成了黑漆漆触肢飞舞的怪物尖叫怒吼的要把他拖进荆棘密布的深渊,即使用力的哭喊也没停止自己掉入。

    后来他还养过一只狗,那只狗很小很小,可能是某只流浪狗生的小流浪狗。

    踉踉跄跄的跟了小时逢一路,最终他还是没忍心,把小狗抱回了家。

    小狗太脏了,身上的毛都粘成了一缕一缕的,可能刚睁眼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个小男孩,

    时逢用温水给它洗了个澡,用纸箱垫上自己的毛巾给它做了个小家,还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牛奶和饼干,把饼干捏碎泡在牛奶里,一点一点的喂给它吃。

    看着小狗的舌头一点一点的舔光食物,也舔过时逢的手指,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小小的人儿眼睛里也带了单纯的笑意,他想自己终于有个伴儿了。

    可藏了没两天,还是没能守住。

    就在上完补习班回来,小狗连带着纸箱做的小窝就都不见了。

    他生气,他质问,可都没用,小孩子只能生活在父母制定的规则下。

    那时候的时英岚就是要让时逢明白,不是第一,他所喜欢的一定会失去。

    时逢再次看向柜子里的奖杯,他好像就是在那次之后,渐渐丧失了单纯对获奖的喜悦,他变得麻木,不再寻求认同,做第一只是一项不能失败任务。

    之后的每一次的比赛都是一场绑架,他被无形的枷锁所裹挟沉溺,马上就要喘不过气。

    直到高三那年,他认识了明喻,才得到一丝喘息。

    市物理预赛时,他旁边坐了个小姑娘,考试还未开始,她额前的几缕刘海儿似乎有些长了,有些扎眼睛,就见她在用嘴巴向上吹气,发丝随着嘴巴的翘起一上一下的飘起。

    应该是注意到时逢在看她,她也转过头,然后先开口“同学,可以把口罩借我一下吗?”

    时逢一时没反应过来,随着她的目光看着桌子上的一次性口罩,说“我用过的。”

    “那还用吗?”对方笑问

    “不用了”时逢拿起递了过去。

    只见女孩轻易的扯掉了口罩边的系带,然后打了个结,用手抓了抓额前头发,用口罩系带做的皮筋扎了个小辫儿翘在头顶,露出整张脸,漂亮又精致。

    坐在时逢后边的一个男生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找到机会忍不住问“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十三中”明喻简单明了。

    那男生又找话题“哦哦,你怎么没在比赛前准备好啊?”

    这下轮到明喻疑惑:“准备好什么?”

    “就头发啊什么的,女生不一般都挺麻烦的嘛。”身后的男生脱口而出,这话就有些不讨喜了。

    话音一落,那男生好像反应过来话有些不妥,神色讪讪,时逢也忍不住微微皱眉,看向旁边的女孩。

    明喻显然也是听到了,她脸上表情淡了些,玩味的瞥了对方一眼,缓缓开口道“没什么好准备的,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

    然后就不再搭理对方,看见时逢还在看着她,微微挑眉,拿着只剩一边系带的口罩,晃了晃“你还要?”语气略显调侃。

    时逢看着这个灵动的,鲜活的女孩,想到的是她刚刚说的那句“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是啊,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

    手里下意识接过了她用完的口罩,这下到轮到明喻诧异了,看着女孩有点惊讶的表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但也没法解释,只是唇角略微绷紧,假装淡定的把口罩又放回了桌面一角。

    余光中似乎瞥见女孩在笑,是在笑话他吗?

    预赛过后,在省复赛,时逢又遇见了她,但是没再见过之前的那个男生。

    他们被安排在同一个带队老师,相互自我介绍环节,

    时逢知道了她叫明喻,是个很好的名字,可这次他们没能说上什么话。

    不过赛前老师给她们建了个群,明喻很受欢迎,有不少同学从群里打听她心仪的大学。

    时逢看到她想去的地方是京市,不知道心里若有似无的高兴从何而来,或许以后他们可以成为真正的同校同学,思考再三,他第一次,主动的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

    这一小段时间,明喻明显已经和其他几人熟络,而时逢虽然同样外形出众,但其他同学却鲜少有往他身边凑的,或许是同龄人间的直觉,私下甚至有人讨论过,时逢虽然看着斯文清隽,但绝对是朵高岭之花。

    相比之下,明喻就明显好相处的多。

    直到比赛结束,众人准备回程,有些同学的父母早已等候多时。

    其中自然就有明喻的爸妈,时逢看着她跟同学和老师们告别过后,乳燕投怀般奔向自己的父母,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海棠醉日,不过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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