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柯尔推门进去，冷气和青春洋溢的少年打闹声扑面而来。
场上有六七个还在打，其他的都坐着或者站在旁边休息，有个新面孔转过头，迫不及防和斯柯尔对视上，几乎是瞬间蹦出一句响亮的“卧槽”，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好几个被惊得也转过头来。
熟悉的，陌生的，就是没有——
钓她的。
斯柯尔脚步没慢，径直往那排人那边走，在隔了还有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来，转身往楼梯上去，找了个中间的看台位置坐下。
几个人的视线就这么黏着她的身影移动，八卦的声音也不小：“谁女朋友？”
“谁啊，池照檐的吗，我刚刚听见他打电话说要出去接谁。”
“真的假的，这么漂亮？”
有人认出了她:“好像斯柯尔。”
“谁？斯柯尔，卧槽，为什么有点耳熟，这张脸也好眼熟。”
“就是斯柯尔。”
场上打球的注意力也被这边吸引过来，斯柯尔一眼就看见了笑得像个萨摩耶一样的周宵，周宵恍了身，头无意识往看台瞥过来，准备转回去的时候又突然像欣然大悟般惊喜地定睛一看，嗓子比脑子反应还快，大声喊了一句“斯柯尔”。
这下动的、没动的都不动了，全往看台这边看过来。
斯柯尔心里挺冷静，脚趾却忍不住抓地了。
卒，大可不必这个阵仗。
好在池照檐他们来得快，救她于无形的尴尬之中。
“奶茶到了，自己来拿——”
周宵穿着件火红色的球衣咻地一下就蹿到看台下面拿了一杯奶茶，又大跨步往看台上来，稳稳坐在斯柯尔旁边，一股薄荷味混着汗味包围过来。
斯柯尔偏头看他一眼。
“你怎么过来了？”他自问自答，“阿檐喊你来的吧。”
“没。”避重就轻地答，“来找人。”
“找谁啊？来找……”周宵原本想说找自己，但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找他有什么事，疑惑地看她两眼:“你不会……斯柯尔你谈恋爱了？”说完就去打量台下的一群雄性动物。
她还没答，他又自己接上话:“别啊，男人没什么好东西的。”还皱着脸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
斯柯尔没压住嘴角，再次向他投去一道看傻子的眼神。
“萨摩耶”的脸更臭了:“你笑什么？我说真的，你别真是谈恋爱了，要不然来这干什么，这都是男人，哎不是，哪个是你男朋友啊……”
这边周宵还没问出个所以然，下面就有人发问了。
“周宵，你女朋友啊？”
“啊？不是不是，”周宵一边摇头一边摆着没端奶茶的左手，“我朋友。”
“哦——”中国人热爱看热闹，年轻人似乎也更偏爱起哄，尤其是在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一点点跟男女之情扯上瓜葛的风吹草动都能成为大家生活里的乐子。
“小姐姐有男朋友吗？”
“哈哈哈哈哈哈，干嘛呢，见到美女就上赶着了是吧。”
“打什么ball啊，美女啊，认识一下，聊个天啊。”
“是，你别打，你应该是天天想着打啵，以后打球不喊你了。”
“干什么干什么，别吓到人家女孩子行吗一个个的，能不能礼貌点。”
“真没有男朋友吗，可以认识一下吗？”一个发带男握着手机冲她摇，“加个微信。”
“别搞事。”池照檐一手掌住那个男生后脑勺把人掰过去，隐约地侧过身子，挡住他的视线，笑得痞气又疏离，压低了声音警告他：“人家现在不搞对象。”
“池哥这么护着啊～”
“哟哟哟——”
“怎么搞得，不是有老婆了吗池哥，这是怎么个事，你怎么管着人家谈恋爱，吃得消嘛哈哈哈哈。”
池照檐气笑了，抬脚朝笑得最贱的那一个踹去，“我操你大爷——”
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很吵，不是笑作一团，呼声高叫，开黄腔，聊球，聊游戏，聊哪家店新开了个什么场子，就是以斯柯尔为话题，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同时还要装模作样地向她投以示好的微笑和问候。
挺没意思的，斯柯尔想见那个人。
为什么他不在？
池照檐像是看穿了她心不在焉，给她在微信里暗传消息。
【池】：他之前出去接电话去了，有挺久，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在洗手间那边，你要是敢单独找他你就去。
斯柯尔瞭过几眼，毫不犹豫起身出去。
“去哪啊小姐姐——”
“你不过来喝奶茶吗？”
斯柯尔没有停。
她要去扯扯鱼钩刷存在感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句“不用，她不喝奶茶”。
ISF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盘踞在京市的中心地段，绚丽的霓虹灯点缀在这一片繁华落尽的街道里，呼啸而过的各式超跑轰鸣声让人在这座城市里觉得迷惘，远处旎沙江上耀眼的光芒和轮船却又以一种时代的沧桑感冲击心底。
望着底下来往的人群，斯柯尔突然也在这样一个和平常无异的夜晚生起“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念头。
这样魔都一般的城市，生活不再是只需要保障，大家活在被金钱和名利堆砌而成的竞技场里，从出生到年少成名的早晚，都少不了一番较量。她以前就想过，在那满大街的金银楼，佐丹奴和班尼路的旗舰店里，黄金链子应该一根比一根粗，这个她无从考究，因为无比让人痛恨又趋之如鹜的一点是，她活在用无数人的血汗和智慧围砌成的金字塔顶端，从来不需要自己亲自去店里观赏。
封楚以前有一段时间很迷圣罗兰的包，大数据不断地给她推各种视频，那时候她看着斯柯尔说“真正的有钱人都是直接叫专柜SA上门，用不着自己去店里挑”，她还说，斯柯尔就是那个万恶的资本家，要和她这种有钱人拼命。斯柯尔笑了她很久。
好矫情，心里痒，想抽烟。
后悔只空手拿个手机来了。
倚靠在观景台围栏的时候，斯柯尔一边在琢磨要怎么搭讪男人，一边在回味每一个烟圈在喉间滑动的磨砂感。
她在这里蹲人，就是看准了这一层的厕所只连通了观景台旁边的唯一一扇消防通道门。
斯柯尔不知道她等了多久，也许只有五分钟，也许有十分钟。
心里越渴望什么，等待的时间每多一秒，越像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就这么想着，盼着，期待着，紧张，又亢奋，然后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男生那只骨感修长的手推开消防通道的大门，挺拔落拓的身形顷刻占据斯柯尔的视野。
白色的印着数字“7”的球衣，外面套了一件米色刺绣棒球服，图案看不真切，只有明亮的炽光灯下，修长的脖颈白的晃眼。
斯柯尔看清了那一头冷调灰的微分碎盖。
很像封楚描述的那个颜色。
而那双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好几次的眼睛，此时此刻，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也正视线灼热地盯着她。
黏糊的，湿漉漉的，贪婪的，烧着欲望的。
在这个性不再是一种羞耻和禁忌，而和吃饭、喝水一样成为人的必要需求的年代，“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几乎等于“一起出去吃个饭”，“我爱你”三个字变得无比顺口，那些腼腆、羞涩和笨拙的情话不再上演无数个桥段。
而我站在这里，
和，亲爱的你，沉默对视，
用视线接吻。
斯柯尔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平常难以感知到的心跳声，突然在那一刻仿佛写实，失修的电路迸射出预谋已久的火花，闪电一般指向柔弱的心脏。
是啊，普希金说，我就这样偶然地知道，丘比特是怎样一只鸟，火热的心已被俘虏，我承认——我已爱上。
浪漫得要命，斯柯尔，你这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居然真的在这个狗屁世界里，找到了一双天生就属于你的眼睛。
她突然懂为什么面前的人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了。
我用一眼来将自己沦陷，用第二眼来确定我爱你，我的宙斯。
池照檐说，他叫司聿，司令司，冰霜岁聿暮的聿。
“司聿。”
斯柯尔勾着沙哑的声音喊他，声音好像漂在这寂静的夜里，寻不到归处，问他，想不想做ai。
男生似乎是被她逗笑了，笑声清浅，回她，他现在有事要忙，然后两手插着兜，循着一路光亮，走到走廊的尽头，转身离开，留给斯柯尔一个碎发浮动、白衣恍恍的背影。
好像做梦一样，斯柯尔感觉整个人被困在什么错乱的空间里，一切都不太真实。
后来两个人在干柴烈火的时候，斯柯尔一脚踩住刹车，吊着司聿一口气上不来，脸上一片红晕，她问他，为什么当初不和她做。
司聿骂她疯子，嘴还没亲上，手都没拉过，就想着做。
斯柯尔懂男生青春期那点龌龊思想，何况男人有劣根本性，很多人靠近她的时候会有意无意给她Xing暗示，就差把“想Shui你”三个字写在脸上了，在这方面，她认为自己是有很大吸引力的，根本就不服气，问他难道不想和她做吗。
司聿说想，但是不想不明不白地做，他要她这个人从心到身到表面的身份，都完完全全属于他。
斯柯尔却窝在他怀里开始自我安慰，说那才见了两次面，直接做点什么确实太快了，被老斯知道会废了她。
司聿笑了很久。
其实那不是第二次见面，在那两次之前，司聿还见过斯柯尔一次。
那时候才高一，司聿要去机场送他妈，在路上的时候下车给他妈买咖啡，她说她想喝Starbucks的焦糖玛奇朵。
司聿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她，他认得她这张脸，她长得很漂亮，很勾人，和很多同龄清纯的女高不一样，斯柯尔是很多男生的Xing幻想对象，身边不少男生经常在小群里转发她的私照，聊她身边发生的事，晦涩地暗示想c她，想和她谈恋爱，嘴里爆出来的，聊天记录流出来的，没一句是干净的，女生也有很多讨论她的，那时候的恋爱已经是性别自由了，有些直言很喜欢她，说她要是弯的就好了，还有一部分比较尖酸刻薄，乐衷于扒她的各种私生活，挤眉弄眼地对视暗笑，言辞低俗，却又酸得让人掉牙。
听多了，难免产生点好奇心理，司聿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女生确实是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贵气，一看就是用很多钱堆出来的女生，撇开别人嘴里的“打扮露骨开放”来说，其实女生的审美很高，很洋气，很新潮，又带着她那股自己特有的气质和劲，迷人地要命。
她就坐靠窗的位置，离司聿很近，室外清透的光亮照在她明媚的笑容上，没有意想中的高冷和脸臭，和对面的短发女生谈笑风生。
对面的女生就是他贿赂的那个。
那时候临近晌午，店里也没有几个人，一个白领坐在角落边敲电脑边喝咖啡，还有靠近斯柯尔的一桌有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初中生，两个人怼着桌上的饮品和甜点拍照，还嚷嚷着拍好看点发朋友圈。
在拍照这方面，不论国籍还是年龄，女人似乎一辈子都在追求出片。
有个店员也是看碟下菜那一类的，不知道是因为上班受了不少刁钻客人的白眼，还是纯纯看不起这种学生的“虚荣心”行为，把最后一份甜品端过去，转身就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没见过世面。”
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让店里的每个人听见，小女孩顿时脸吓白了，双唇紧闭，两张脸像是太阳晒焦的纸花，尴尬又僵硬。
空气正凝滞的时候，司聿听见了一声嘲讽意味拉满的笑，她叫那个服务员站住。
斯柯尔就那么坐着，两腿交叠在一起，一手放在亮片小黑裙的裙摆上，一手搭在膝盖上，视线缓缓移动，从下往上将服务员打量了一遍，最后看着她不疾不徐地开口:
“坐着的人拍照是记录生活，你这个站着的……”
女生好似很困惑，低下头皱着眉认真思考了一会，又抬起头勾着嘴角，红唇皓齿，一字一句，抑扬顿挫:
“是，维——持——生——活。”
眼里写了满狡黠和嚣张。
司聿那一刻觉得，这个女生真是牛逼坏了。
场上有六七个还在打，其他的都坐着或者站在旁边休息，有个新面孔转过头，迫不及防和斯柯尔对视上，几乎是瞬间蹦出一句响亮的“卧槽”，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好几个被惊得也转过头来。
熟悉的，陌生的，就是没有——
钓她的。
斯柯尔脚步没慢，径直往那排人那边走，在隔了还有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来，转身往楼梯上去，找了个中间的看台位置坐下。
几个人的视线就这么黏着她的身影移动，八卦的声音也不小：“谁女朋友？”
“谁啊，池照檐的吗，我刚刚听见他打电话说要出去接谁。”
“真的假的，这么漂亮？”
有人认出了她:“好像斯柯尔。”
“谁？斯柯尔，卧槽，为什么有点耳熟，这张脸也好眼熟。”
“就是斯柯尔。”
场上打球的注意力也被这边吸引过来，斯柯尔一眼就看见了笑得像个萨摩耶一样的周宵，周宵恍了身，头无意识往看台瞥过来，准备转回去的时候又突然像欣然大悟般惊喜地定睛一看，嗓子比脑子反应还快，大声喊了一句“斯柯尔”。
这下动的、没动的都不动了，全往看台这边看过来。
斯柯尔心里挺冷静，脚趾却忍不住抓地了。
卒，大可不必这个阵仗。
好在池照檐他们来得快，救她于无形的尴尬之中。
“奶茶到了，自己来拿——”
周宵穿着件火红色的球衣咻地一下就蹿到看台下面拿了一杯奶茶，又大跨步往看台上来，稳稳坐在斯柯尔旁边，一股薄荷味混着汗味包围过来。
斯柯尔偏头看他一眼。
“你怎么过来了？”他自问自答，“阿檐喊你来的吧。”
“没。”避重就轻地答，“来找人。”
“找谁啊？来找……”周宵原本想说找自己，但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找他有什么事，疑惑地看她两眼:“你不会……斯柯尔你谈恋爱了？”说完就去打量台下的一群雄性动物。
她还没答，他又自己接上话:“别啊，男人没什么好东西的。”还皱着脸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
斯柯尔没压住嘴角，再次向他投去一道看傻子的眼神。
“萨摩耶”的脸更臭了:“你笑什么？我说真的，你别真是谈恋爱了，要不然来这干什么，这都是男人，哎不是，哪个是你男朋友啊……”
这边周宵还没问出个所以然，下面就有人发问了。
“周宵，你女朋友啊？”
“啊？不是不是，”周宵一边摇头一边摆着没端奶茶的左手，“我朋友。”
“哦——”中国人热爱看热闹，年轻人似乎也更偏爱起哄，尤其是在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一点点跟男女之情扯上瓜葛的风吹草动都能成为大家生活里的乐子。
“小姐姐有男朋友吗？”
“哈哈哈哈哈哈，干嘛呢，见到美女就上赶着了是吧。”
“打什么ball啊，美女啊，认识一下，聊个天啊。”
“是，你别打，你应该是天天想着打啵，以后打球不喊你了。”
“干什么干什么，别吓到人家女孩子行吗一个个的，能不能礼貌点。”
“真没有男朋友吗，可以认识一下吗？”一个发带男握着手机冲她摇，“加个微信。”
“别搞事。”池照檐一手掌住那个男生后脑勺把人掰过去，隐约地侧过身子，挡住他的视线，笑得痞气又疏离，压低了声音警告他：“人家现在不搞对象。”
“池哥这么护着啊～”
“哟哟哟——”
“怎么搞得，不是有老婆了吗池哥，这是怎么个事，你怎么管着人家谈恋爱，吃得消嘛哈哈哈哈。”
池照檐气笑了，抬脚朝笑得最贱的那一个踹去，“我操你大爷——”
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很吵，不是笑作一团，呼声高叫，开黄腔，聊球，聊游戏，聊哪家店新开了个什么场子，就是以斯柯尔为话题，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同时还要装模作样地向她投以示好的微笑和问候。
挺没意思的，斯柯尔想见那个人。
为什么他不在？
池照檐像是看穿了她心不在焉，给她在微信里暗传消息。
【池】：他之前出去接电话去了，有挺久，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在洗手间那边，你要是敢单独找他你就去。
斯柯尔瞭过几眼，毫不犹豫起身出去。
“去哪啊小姐姐——”
“你不过来喝奶茶吗？”
斯柯尔没有停。
她要去扯扯鱼钩刷存在感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句“不用，她不喝奶茶”。
ISF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盘踞在京市的中心地段，绚丽的霓虹灯点缀在这一片繁华落尽的街道里，呼啸而过的各式超跑轰鸣声让人在这座城市里觉得迷惘，远处旎沙江上耀眼的光芒和轮船却又以一种时代的沧桑感冲击心底。
望着底下来往的人群，斯柯尔突然也在这样一个和平常无异的夜晚生起“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念头。
这样魔都一般的城市，生活不再是只需要保障，大家活在被金钱和名利堆砌而成的竞技场里，从出生到年少成名的早晚，都少不了一番较量。她以前就想过，在那满大街的金银楼，佐丹奴和班尼路的旗舰店里，黄金链子应该一根比一根粗，这个她无从考究，因为无比让人痛恨又趋之如鹜的一点是，她活在用无数人的血汗和智慧围砌成的金字塔顶端，从来不需要自己亲自去店里观赏。
封楚以前有一段时间很迷圣罗兰的包，大数据不断地给她推各种视频，那时候她看着斯柯尔说“真正的有钱人都是直接叫专柜SA上门，用不着自己去店里挑”，她还说，斯柯尔就是那个万恶的资本家，要和她这种有钱人拼命。斯柯尔笑了她很久。
好矫情，心里痒，想抽烟。
后悔只空手拿个手机来了。
倚靠在观景台围栏的时候，斯柯尔一边在琢磨要怎么搭讪男人，一边在回味每一个烟圈在喉间滑动的磨砂感。
她在这里蹲人，就是看准了这一层的厕所只连通了观景台旁边的唯一一扇消防通道门。
斯柯尔不知道她等了多久，也许只有五分钟，也许有十分钟。
心里越渴望什么，等待的时间每多一秒，越像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就这么想着，盼着，期待着，紧张，又亢奋，然后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男生那只骨感修长的手推开消防通道的大门，挺拔落拓的身形顷刻占据斯柯尔的视野。
白色的印着数字“7”的球衣，外面套了一件米色刺绣棒球服，图案看不真切，只有明亮的炽光灯下，修长的脖颈白的晃眼。
斯柯尔看清了那一头冷调灰的微分碎盖。
很像封楚描述的那个颜色。
而那双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好几次的眼睛，此时此刻，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也正视线灼热地盯着她。
黏糊的，湿漉漉的，贪婪的，烧着欲望的。
在这个性不再是一种羞耻和禁忌，而和吃饭、喝水一样成为人的必要需求的年代，“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几乎等于“一起出去吃个饭”，“我爱你”三个字变得无比顺口，那些腼腆、羞涩和笨拙的情话不再上演无数个桥段。
而我站在这里，
和，亲爱的你，沉默对视，
用视线接吻。
斯柯尔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平常难以感知到的心跳声，突然在那一刻仿佛写实，失修的电路迸射出预谋已久的火花，闪电一般指向柔弱的心脏。
是啊，普希金说，我就这样偶然地知道，丘比特是怎样一只鸟，火热的心已被俘虏，我承认——我已爱上。
浪漫得要命，斯柯尔，你这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居然真的在这个狗屁世界里，找到了一双天生就属于你的眼睛。
她突然懂为什么面前的人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了。
我用一眼来将自己沦陷，用第二眼来确定我爱你，我的宙斯。
池照檐说，他叫司聿，司令司，冰霜岁聿暮的聿。
“司聿。”
斯柯尔勾着沙哑的声音喊他，声音好像漂在这寂静的夜里，寻不到归处，问他，想不想做ai。
男生似乎是被她逗笑了，笑声清浅，回她，他现在有事要忙，然后两手插着兜，循着一路光亮，走到走廊的尽头，转身离开，留给斯柯尔一个碎发浮动、白衣恍恍的背影。
好像做梦一样，斯柯尔感觉整个人被困在什么错乱的空间里，一切都不太真实。
后来两个人在干柴烈火的时候，斯柯尔一脚踩住刹车，吊着司聿一口气上不来，脸上一片红晕，她问他，为什么当初不和她做。
司聿骂她疯子，嘴还没亲上，手都没拉过，就想着做。
斯柯尔懂男生青春期那点龌龊思想，何况男人有劣根本性，很多人靠近她的时候会有意无意给她Xing暗示，就差把“想Shui你”三个字写在脸上了，在这方面，她认为自己是有很大吸引力的，根本就不服气，问他难道不想和她做吗。
司聿说想，但是不想不明不白地做，他要她这个人从心到身到表面的身份，都完完全全属于他。
斯柯尔却窝在他怀里开始自我安慰，说那才见了两次面，直接做点什么确实太快了，被老斯知道会废了她。
司聿笑了很久。
其实那不是第二次见面，在那两次之前，司聿还见过斯柯尔一次。
那时候才高一，司聿要去机场送他妈，在路上的时候下车给他妈买咖啡，她说她想喝Starbucks的焦糖玛奇朵。
司聿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她，他认得她这张脸，她长得很漂亮，很勾人，和很多同龄清纯的女高不一样，斯柯尔是很多男生的Xing幻想对象，身边不少男生经常在小群里转发她的私照，聊她身边发生的事，晦涩地暗示想c她，想和她谈恋爱，嘴里爆出来的，聊天记录流出来的，没一句是干净的，女生也有很多讨论她的，那时候的恋爱已经是性别自由了，有些直言很喜欢她，说她要是弯的就好了，还有一部分比较尖酸刻薄，乐衷于扒她的各种私生活，挤眉弄眼地对视暗笑，言辞低俗，却又酸得让人掉牙。
听多了，难免产生点好奇心理，司聿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女生确实是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贵气，一看就是用很多钱堆出来的女生，撇开别人嘴里的“打扮露骨开放”来说，其实女生的审美很高，很洋气，很新潮，又带着她那股自己特有的气质和劲，迷人地要命。
她就坐靠窗的位置，离司聿很近，室外清透的光亮照在她明媚的笑容上，没有意想中的高冷和脸臭，和对面的短发女生谈笑风生。
对面的女生就是他贿赂的那个。
那时候临近晌午，店里也没有几个人，一个白领坐在角落边敲电脑边喝咖啡，还有靠近斯柯尔的一桌有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初中生，两个人怼着桌上的饮品和甜点拍照，还嚷嚷着拍好看点发朋友圈。
在拍照这方面，不论国籍还是年龄，女人似乎一辈子都在追求出片。
有个店员也是看碟下菜那一类的，不知道是因为上班受了不少刁钻客人的白眼，还是纯纯看不起这种学生的“虚荣心”行为，把最后一份甜品端过去，转身就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没见过世面。”
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让店里的每个人听见，小女孩顿时脸吓白了，双唇紧闭，两张脸像是太阳晒焦的纸花，尴尬又僵硬。
空气正凝滞的时候，司聿听见了一声嘲讽意味拉满的笑，她叫那个服务员站住。
斯柯尔就那么坐着，两腿交叠在一起，一手放在亮片小黑裙的裙摆上，一手搭在膝盖上，视线缓缓移动，从下往上将服务员打量了一遍，最后看着她不疾不徐地开口:
“坐着的人拍照是记录生活，你这个站着的……”
女生好似很困惑，低下头皱着眉认真思考了一会，又抬起头勾着嘴角，红唇皓齿，一字一句，抑扬顿挫:
“是，维——持——生——活。”
眼里写了满狡黠和嚣张。
司聿那一刻觉得，这个女生真是牛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