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上午刚帮您长了脸,下午您就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训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走廊里,许恒星跟在许老师身边抱怨,眼睛紧紧盯着笔记本,“我脸皮厚也经不住这么打啊。”

    许老师笑了一声:“是啊,长脸,长脸到校长又亲自找我谈话,让我多关心,争取早日摆脱你倒数第一的成绩。”

    许恒星无语了,好心做事还被盯上了。

    “可您之前就开始针对我了。”许恒星理直气壮地反驳他,“昨天训我了,前天也训我了,之前都拿我当空气的,上回考试之后就开始盯着我了,一天不骂我一次这一天都过不去。”

    “是啊,我以前照顾你的身体,一个月都不敢说你一句,你怎么报答我的?成绩非常稳定的倒数第一,还和我叫板,唯独我的考试一个字都不写。”许老师对苏晓芙有了不少怨念,开闸了就喋喋不休,听得许恒星耳朵都长茧子了,两人前后脚进入了教师办公室。

    “我最近发现了,有些人不能惯着,越惯毛病越多,就得时不时敲打敲打。”许老师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翻看抽屉,继续抱怨,“你以后别想轻松了,我以后天天盯着你。我看这套对你管用,以前只是我的课上不答题,现在各科考试都不写字了。有进步,继续努力。”

    许恒星愣是没抢到一个说话的机会,只好乖乖地盯着他输出,站在一旁像个听话的小孩。

    许老师翻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把一张试卷递给了许恒星:“你在这把这张卷子做完再回去。”

    许恒星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了“许恒星”三个字,记起是上回答过的试卷,她接过,没说写也没说不写,把试卷对折了一下,找借口:“这是上回考过的,现在答题算不算作弊?”

    许老师一口否定:“不算,不计入你的成绩,我就想摸个底。”

    “这样摸底对其他同学不公平。”许恒星继续推脱,“摸底至少找一些大家都没看过的题,这些您上回都讲过答案了,我现在写不是照着抄吗?分数一定虚高啊,这属于押题,您能保证以后每次考试的题都是讲过的吗?下次押题失败分数低了怎么办?”

    许老师被许恒星逗笑了,问许恒星:“这里面的每道题型不是我在课堂上讲过的?换个说法你们就不会了?我讲过一次你能全部答对,说明理解了。如果不理解,我把书放在你面前给你抄,你找得出公式在哪吗?”

    许恒星被怼得哑口无言,许老师有办法收拾她,故意把笔记本在桌子上一摔,扫进了抽屉,锁上了,急得许恒星想抢,被许老师一个眼神吓回去。

    “我手疼,下回写,行吗?”许恒星求饶。

    “行啊。”许老师一口答应,“你这学期之内,想什么时候写就过来找我,不过有一点我说清楚了:这张卷子你当着我的面做完了,以后你就是个正常学生了,别再搞特殊那一套,也别让你爸妈来学校找校长了。”

    许老师教了苏晓芙三年,知道数学是她的弱项,但绝对没差到一道题都不会的程度,她其他学科也有自己的优势,这些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越发地颓废,把自己拖成了全年级倒数第一。许老师不是没有尝试帮助她,但她把自己包装成铜墙铁壁,无处下手。

    但最近许恒星接二连三的闯祸,反而让他看到了突破口。许恒星的眼神变得坦荡自信起来,不再那么孤僻了。

    许恒星点了一下头,接受了老师的建议。

    放学之前,天又下雨了,许恒星没带伞,她站在门口看着瓢泼大雨愣神:“十月末了,天是漏了个大窟窿,需要女娲炼石吗?”

    她正在发呆,一个高个子走到她身边撑起伞,她抬起头看到了谷嘉的脸再看一眼与他形象不符的粉色伞面,没忍住笑了一下:“一米九的个子,桃花粉的雨伞,谷同学果然童心未泯啊。”

    她调侃。

    谷嘉没回应她的调笑,低下头问她:“对这个伞有印象吗?”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不是在开玩笑。

    许恒星歪着身子离开伞的范围,扒拉了一下伞面,看清楚了,和自己的伞一模一样,她咬牙:“放心,我回去就把我的伞折了扔垃圾箱,绝不和您老人家撞伞。”

    说完,将书包举到头顶冲到了雨中。

    “苏晓芙。”身后响起了谷嘉的喊声,许恒星回头,见他向前迈了一步站在雨中,表情古怪地问她,“你真的不认识这把伞吗?”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许恒星的头发和衣裳,不属于许恒星的记忆也从身体深处浮现出来:

    漫长的街道,一个打着粉色雨伞的女孩子走了无数次,看路边的花,看树枝上的鸟,看着脚下被雨水打湿的路。不同时间里,一个男学生穿着同样的衣服也走过相同的路。

    大雨滂沱中,一个男学生冲出屋子在雨中痛哭,一个撑着伞的女孩子看到了,默默跟在身后,眼泪从她的脸上流淌下来。男学生在淋雨,她默默站了一会之后也扔掉了伞,陪着他挨着,痛着。

    暴风雨停歇后,人走了,只留下一把粉色的雨伞。

    许恒星的心中涌现出浓重的悲伤,让她看着谷嘉的眼神都满是疼痛,眼睛湿了,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

    “我、我没见过。”她的嘴唇动了动,差一点说出真相,可是理智压了过来,她无情地否认了。

    她转身继续跑向校门口。

    “苏晓芙,你这个傻瓜,究竟有多喜欢他,看到他难过,你的心竟然那么疼,疼到仿佛将灵魂从身体剥离。那么他呢,他捡了你的雨伞,是否也知道大雨滂沱中陪着他一起痛苦的是你吗?他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态呢?是喜欢、是感激、还是防备厌恶呢?”

    许恒星忽然想起来谷嘉为什么闹别扭了。早晨在公交车里,因为司机忽然刹车,许恒星跌入到谷嘉的怀抱,两人有短暂的四目相对,许恒星听到了谷嘉的心跳声,他当时看她的眼神,不是惊讶,而是定住了。

    可许恒星忙着打流氓,压根没注意到这些肢体触碰,之后更是忘光光了,一直等着许恒星说点什么的谷嘉生气了。

    “苏晓芙,他是喜欢你吗?有一点点喜欢吧。你出来吧,问问他,不要带着未曾出口的遗憾离去。你做了那么多,不该由占用身体的我来面对这段感情。

    接受或者拒绝,这是你应该面对的。”

    大雨中,许恒星念着苏晓芙的名字,一个趔趄忽然摔倒在地,膝盖和手肘落地,书包飞了出去,浑身疼痛,她刚要起身,有人撑伞从前面跑了过来伸手扶她,她抬起头感激地笑,却看到了陆成舟的笑脸。

    许恒星的笑脸僵住,被雨水打湿的身体在那一刻冰凉,仿佛跌入冰窟。

    谷嘉也在此时赶过来,看到了雨中的两人,急忙跑过来,将许恒星拉到身后。

    陆成舟看了一眼谷嘉下意识保护许恒星的动作,伪装出来的笑容越发深了:“哥,我和妈来接你放学,正好邀请晓芙到家里做客。”

    他侧了一下身,让两人看清楚校门口停放的轿车,后座一个中年女子开了一下门和他们打招呼,怕被雨淋到,迅速关上了。后面还跟着一辆空车。

    谷嘉低头看了一眼许恒星,表情凝重。

    两分钟以后,许恒星坐上了陆家的轿车,和陆母一起,兄弟俩坐在后面那辆车中。

    陆母是打扮时尚精致的女子,连笑容都仿佛训练过一般标准,她给被雨水淋湿的许恒星拿了毛巾,亲自替她擦干净头发,语气带着一些责怪:“小嘉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雨里跑,他在后面拿着伞慢悠悠地散步呢。回去之后,我一定教训他。”

    许恒星缩在角落里,尴尬地赔笑:谷嘉的家庭情况,他自己从不提及,只是偶尔话题到了的时候顺口说一句,其余部分都靠许恒星自己猜测整理。

    谷嘉的亲生父亲是一家大公司的财务,是陆成舟父亲的下属,在官方查账的前一天跳楼自杀了,之后母亲也因癌症去世,谷嘉被陆家收养。1年以后,陆父进了官场,一路高升。

    这些信息极其琐碎,说的时候可能没有特别的意思,可是组合在一起之后就有些诡异的巧合了。

    对于他家的人品,谷嘉并没说过劲爆的内容,只是评价过他家人伪善,其余就没有了。

    没见过他家人的时候许恒星一直默认是认定他家人收养他是做戏的意思。可看陆成舟对谷嘉的恶意,许恒星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上次奶茶店的事情,我听说以后就急忙赶回来了,想着约你见一面给你压压惊,毕竟事出是因为我们小嘉,跟小嘉说了好几次,他一直找借口推脱,我只好先斩后奏,亲自来接人了。你不会认为我唐突吧。”

    陆母笑容亲切地看着许恒星,明明语气温柔无比,许恒星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怪不得谷嘉不喜欢他家人了,在他们屋檐底下生活,得多压抑。

    车很快开进了陆家,陆母把许恒星带进了更衣室,找了一条裙子给许恒星,抱歉地笑笑:“我的衣服都是我这个年纪穿的,不适合你这个小女生,你将就穿一下,等你的衣服干了就换回来。”

    许恒星嘴上客气了几句,小心翼翼接过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价格令人咋舌的米色长裙,换上之后在镜子面前看了许久,承认了:裙子不长,是苏晓芙个子小,才穿成了长裙。

    许恒星换好衣服出来,刚开门,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将刚要出门的许恒星推了回去,吓得许恒星差点尖叫,对方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是谷嘉!

    “你干吗,我在换衣服!”许恒星火了,压低声音凶他。

    “我看你开门我才进来的。”谷嘉小声解释,“时间紧急,解释不了那么多,直接说重点,一会聊天,你挑我不好的说,什么糟糕说什么,不管对方什么脸色,你骂我就对了,千万别改口。”

    许恒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张起来,问:“就是说实话,不要美化的意思吗?”

    谷嘉愣了一下,差点被许恒星逗笑,附和:“对,你就按照咱俩平时吵架的模板说就行。”

    许恒星把手放在心口,点了一下头。

    “放心,我会帮你打圆场的。”许恒星一句话不问,秒懂他目前的处境,谷嘉有些感动,难得地温柔了一回。

    “苏小姐,衣服换好了吗?夫人请您去客厅。”家里的帮佣阿姨此时出现,在门口敲了一下,问里面的人。

    “打发她走,要不然你离开后她该进来了。”谷嘉贴着许恒星的耳朵小声说。

    许恒星点头,对着外头说:“我快好了,马上就出去。姐姐,我的书包在客厅,能麻烦你帮我拿过来吗?我要用里面的东西。”

    保姆答应一声离开。许恒星趴在门口听声音,确定离开后回过身招呼谷嘉,将他推了出去。

    “你们有钱人家都称呼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的吗?”推出去前,许恒星多嘴问了一句。

    谷嘉嘲讽地笑了一下:“他们以前做生意时候留下的毛病,现在还没改。”

    说完,溜出去了。

    许恒星等了一会,拿到自己的书包之后才从屋子里面出来,一抬头,正好看到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表情瞬间僵住了。怎么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戏耍的猴子。

    进了餐厅,陆母起身把她让到了客人的位置,四个人开启了一场都知道自己和别人在说谎,但谁都不拆穿的戏码。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有机会以母亲的身份接待小嘉的朋友了。”陆母装出慈母的样子和许恒星说话,“晓芙,有机会多到家里来玩,小嘉从小就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如果小嘉敢欺负你,告诉我,我打他。”

    许恒星装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楚楚可怜卖惨:“阿姨,您真好,他在您的耳濡目染之下,怎么半分毫都没学来呢。他真的欺负我了。”

    许恒星打开话匣子,第一天在公交车站见面开始发生的事情都掐头去尾说了。

    说了谷嘉撞她,还凶她,没说谷嘉顺手拉了她一把。

    说了谷嘉跳墙头,没说她告状。

    说了谷嘉考场上扔纸团打她,害她被误会作弊,没说自己反驳回去。

    说了谷嘉摔坏她手机,没说她在上课时间给他打电话。

    说了谷嘉那天抢了她的座位,没说谷嘉站起身让座位给她。

    她说得嗨了,把谷嘉的罪行一股脑都说出来,说到本来演戏的陆母都尴尬起来,怀疑自己教育出了问题,儿子在外面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谷嘉在她身旁偷偷拉她胳膊,踢她腿,许恒星转头又继续告状,害得谷嘉又被训了一顿。

    说完了,饭吃了大半,陆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不好意思:“晓芙,小嘉学习成绩不好,以后拜托你多多帮忙。我们这边也给小嘉请了老师补习,可他总是不好好学,他大了,我们也管不了他了,你有时间多劝劝他。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一起学,家教都是现成的,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学。”

    陆母苦口婆心,却把亲儿子陆成舟给逗乐了,三双眼睛看过去,他尴尬地解释:“对啊,你们一起学。晓芙,你成绩多少?我送你几本书吧。”

    这回嘲笑的是谷嘉,不客气地拆台:“你重点高中的书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她一个全校倒数第一,你的书她看不懂。”

    “全校倒数第一?”陆母装成第一次听到这个成绩的样子,震惊:“啊,晓芙看起来这么聪明,一定是没开窍,找到过好老师教,一定能考出好成绩的。”

    许恒星回头瞪了他一眼,也跟着拆台:“半斤八两,别嘲笑我了。阿姨,他上回考试,三门功课140分不到。”

    屋内三个人同时呆住了。陆成舟眼中迅速闪过惊喜,嘲讽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谷嘉身上,谷嘉低着头默默承受着,忽然间摔了筷子,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了。

    许恒星装出受惊的样子,可怜巴巴地问:“阿姨,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陆成舟假意安慰:“晓芙,和你没关系,我哥比较在意成绩,最近补课挺多的,不但没进步,反而退步了,他有些受不了。不是你的错。”

    陆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责骂自己的亲儿子:“陆成舟,让你和你哥一起学习你不肯,都怪你。”

    陆成舟委屈起来:“我的进度他跟不上。”

    许恒星立刻对陆成舟感兴趣起来,满眼地崇拜:“你的成绩是不是特别好?你们重点高中的学生,和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不是智商,而不是努力?要不然为什么同样一个屋檐下,谷嘉这么差,你就是学霸呢?”

    许恒星是见过区别对待的,成绩好的活在光环之下,成绩差的活在智商被怀疑的阴影之中。

    “我的成绩也一般。”陆成舟被吹捧得虚荣心爆棚,“我才年级第十,这学期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到第五呢。”

    许恒星愣了一下,陆母的责怪就来了:“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好好学你不听,只知道玩,你要是能考不上好的大学,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亲昵地拉着许恒星,继续吐槽自己的儿子:“别看陆成舟是我亲儿子,我真的很烦他,他哥哥至少还知道因为成绩差羞耻呢,他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怎么说都不敢。”

    许恒星点点头,若有所思。

    “晓芙,第一次见面,这是阿姨的一点小心意。”饭吃得差不多了,帮佣拿上来一个红包和一个首饰盒,陆母打开放到了许恒星手里,吓了许恒星一跳,急忙推辞,却被陆母按住了,用长辈慈爱的态度,“小嘉十岁以后才来我家,我们都拿他当一家人,但他还是太要强了,什么事情都不和我们说,比如说这次他被流氓敲诈了一万块钱,要不是闹到警察局,我们都不知道,还连累得你差点被流氓绑架。为人父母太难了,不敢轻不敢重,我们怕他身边没个说话的人,以后再发生更过分的事情。所以,你替阿姨盯着他一些,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们。我们毕竟是大人,能处理的事情比一个高中生多得多。”

    陆母亲自打开首饰盒子,把一条白金项链给许恒星戴上,又把红包塞给了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许恒星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不吭声的谷嘉:“可是,我管他他不听我的啊,他总骂我嫌我烦。”

    陆母一下子硬气起来,瞪了谷嘉一眼:“他要再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打他,我当妈妈的连这点威严都没有了?”

    得到长辈的承诺,许恒星立刻小人得志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又聊了一会,陆母叫了司机进来送许恒星回去,许恒星带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和赠送的衣服站在门口,笑着喊谷嘉:“明天一起上学啊。”

    谷嘉瞪了她一眼,陆母见状拍了一下儿子,谷嘉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许恒星笑着出门上车离开了。

    一路上保持微笑和司机聊天,回到自己公寓之后才收起快僵掉的笑脸,把东西扔在地上,躺回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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