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恒星和谷嘉一起撒了好大一个谎话,对象是见过各种人物的陆夫人,这让他们忐忑了很久,担心第一句谎话出口就被无情拆穿,之后就没有一点底牌了。

    可谷嘉成绩进步飞快这件事情让许恒星焦虑了很久,她知道以陆夫人的智商,早就心存疑虑了,如果她自己出手调查,没人知道会在什么关键时刻查到什么信息,是否能影响到两人的高考。

    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作弊的谎话是谷嘉想出来的。

    “你不怕她知道以后告诉陆成舟,迫不及待地闹去学校?”以谷嘉对陆夫人伪善的描述,她非常嫉妒谷嘉的优秀,能拿到这么大把柄,她能忍住不演出痛心疾首的形象来让谷嘉尊严扫地?尤其是在亲生儿子成绩严重下滑的刺激下,估计心理更加扭曲了吧。

    但谷嘉却一口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我八岁作弊是年幼,是原生家庭的教育出了问题,是后妈难当,在那个家庭这么多年,突然走了这么大弯路,如果大肆传扬出去,你以为外人怎么说?”

    他问许恒星。许恒星是外人视角,比局中的人更客观。

    许恒星果然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说出自己的第一想法:“原生的基因问题,不管后天的教育多么强大都改不了。”

    谷嘉被这句话整沉默了。畏罪自杀的爸爸,癌症去世的妈妈,这样夫妻生出的孩子,哪怕在陆家这样的大环境下熏陶,依旧是无药可救地走偏了,这的确是很多人的第一想法。

    谷嘉无语了好一会,反问:“我是基因不好,那陆成舟呢?养子和亲生儿子先后堕落,是谁的问题?”

    许恒星认真想了想,嘴巴如刀子又说出锋利的话:“说明近墨者黑——你把他带坏了。”

    谷嘉再一次沉默了。但其实许恒星的说话也有道理,在对犯罪者儿子有着天然偏见的人眼中,很容易认为是谷嘉带坏了陆成舟。如果不想被人这样想,在那时候的舆论走向很重要。

    不管有多少顾忌,计划是一定要实施的,方法已经定了,接下来就是要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才不至于太过刻意被怀疑了。两人为此讨论了好几次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头绪,最后约定见机行事,以许恒星忽然哭唧唧示弱为讯号,谷嘉暴躁阻拦,适当吸引陆夫人的注意力,两人相互打掩护,免得精明的陆夫人看穿两人拙劣的演技。

    机会很快就来了,计划实施得非常顺利,顺利到许恒星心生茫然。

    “看你养母的反应,好像是真的伤心了。”两旁栽满小树的石子路上,许恒星捧着一杯奶茶暖手,忧心地问谷嘉。刚方陆夫人的反应超出她的预料,她以为能捕捉到一些陆夫人惊喜或者狡诈伪善的反应,但竟然没有。

    陆夫人在震惊之后陷入茫然,之后能明显看到生气和伤心,她走的时候好像精神都被掏空了,非常虚弱,仿佛再晚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了。

    依谷嘉对她的描述,谷嘉作弊了,证明依旧不如她的亲生儿子,这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像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她演技高超。”谷嘉丝毫没考虑,直接给妈妈的反应定罪。

    他在现场也产生过疑心,以为自己高度紧张之□□会错了妈妈的反应,但事后和许恒星沟通,他们当时的感受是一样的,谷嘉蒙了片刻,很快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了妈妈当时的表现。

    陆家三代人,陆成舟这个垃圾是演技最逊,最扶不上墙的一个,烂到怀疑基因出了问题,让谷嘉想替他们检查一下DNA,看是不是出院的时候抱错了。陆家夫妇一对精明的人,头发丝里都是算计,偏偏生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过去十年的经历让谷嘉没办法再相信这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对他有善意。

    许恒星和陆夫人接触不多,只好默认了这个答案。

    “接下来该怎么办?”许恒星担忧,总感觉接下来会有一场狂风暴雨。

    谷嘉早就料到了,苦笑着喝完了最后一口奶茶:“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暴风雨,我得自己面对了。”

    他没说错,当天晚上养父陆先生就从省里回来了。两个儿子在客厅站得笔直等待发落,他先去书房和妻子谈话,沉寂了半个小时之后里面忽然爆发出怒吼,平日里对对手都亲和无比的丈夫砸了花瓶,开口质问负责教育两个儿子的女人。

    书房的门忽然被拉开了,露出父亲阴沉的脸,他的眼神要杀人,声音冷硬地对着两个身体僵硬的孩子命令:“进来!”

    客厅里面两个心思迥异的人竟然在不约而同间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谷嘉是哥哥,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陆成舟像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门砰的一声从里面关上,陆家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家法开始了。

    第二天,许恒星把所有步骤都提前了,提前起床,提前遛狼王,提前去学校参加早自习,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谷嘉的到来。谷嘉按时到学校,许恒星假装不经意地从头到脚地观察他——走路姿势正常,裸露的皮肤上也看不到伤,至少没有遭遇明显的暴力。脸上表情也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

    许恒星和谷嘉的笔记本分别靠在两张桌子相连的地方,乍一看是左撇子和右撇子做笔记的习惯,所以才贴在一起,实际上是用这套方法不动声色地聊天。许恒星将一张废纸垫在空白的笔记本下,假装无意地写了知识点上去,谷嘉不用扭头,眼角的光一扫就看到了上面的关心:“怎么样?挨打了吗?”

    谷嘉假装演算,回复:“我没事,人渣皮开肉绽了。”

    许恒星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陆成舟英俊斯文的脸,想到一向优越感爆棚的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却还要去上学,同学询问的目光让他无地自容,那种奇怪的感觉让许恒星的心里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昨晚,谷嘉也以为自己要挨一顿打,但他高估了自己在那个家的位置。养子的成才堕落关乎面子问题,真正的痛心疾首是没有几分的,养父质问了陆成舟最近的成绩滑落,指着鼻子大骂之后抽出了自己的皮带,结结实实揍了一顿,罚跪在楼梯口反思,甚至撂下一句狠话:“不想活了就自己滚下去。”

    面对养子的谷嘉,虽然也生气,但自始至终压抑住了自己的脾气,反而苦口婆心地劝导他学好,为此不惜搬出了已经去世的夫妻俩。谷嘉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听到他提到自己父母时,控制住了自己的第一反应,没让仇恨在那瞬间迸发出来。

    他装出羞愧的模样,痛哭流涕,对着父母的素描画像忏悔认错,保证以后好好做人,不再做这些坏事。

    出来的时候,陆成舟还跪在楼梯口,用憎恨的眼神瞪着已经重归于好的养父子,差点要杀人。谷嘉见此,来了一波火上浇油,假装苦口婆心地教导:“弟弟,你别生爸妈的气,爱之深责之切,爸妈是对你期待太高了才严厉。”

    陆成舟的眼神依旧是想要杀人,惹怒了一旁的陆先生,他暴怒责怪不懂事的儿子:“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这么多年在你身上付出都喂了狗。喂条狗都比你知道感恩。”

    陆成舟阴狠的眼神到了极致,终于阴仄仄地开口:“你对狗都比对我好,我要是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我巴不得我不是你儿子。”

    这句话再次招来了陆先生盛怒之下的一脚,陆成舟身体失控,在陆夫人的尖叫声中咕噜咕噜滚下去,当场昏死过去送了医院。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头上打着绷带的他依旧被私家车送到了学校。

    快要高考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学校,死在考场,这就是陆家的教育。

    再一次见识到陆家亲情上的淡漠,冷得谷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谷嘉最近被监管起来了,手机没收,上下学有专车接送,每天有老师带着学习到十一点,没有一点自由活动的时间。陆夫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大度,也不不止一次邀请许恒星去家里一起参加补习,都被许恒星找借口婉拒了,她一个人每天上下学照顾狼王,比之前吃力不少。

    这一天放学,她打开关了一天的手机,十几条未接来电提醒吓了她一跳,一一看过去,都是周围的邻居。她打开微信,见邻居给了发了好几条六十秒的语音和图片,语音上说她家里门被撬了,贼人进屋之后遭到了狼王的攻击,现在受伤的人被送到医院,狼王被警察带走了。

    许恒星刚走到校门口,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吓得人都僵住了,手足无措。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校门口上私家车的谷嘉,想要开口喊出他的名字,可他背后复杂的陆家还是让她失了声,她眼睁睁看着车门关闭,看着车子启动,看着他在摇下的车窗前对着她挥手道别,一副即将上刑场的模样。许恒星勉强挤出笑容,摆摆手道别。

    等车子离开她的视线,许恒星伪装得平静消散,她急忙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派出所。

    最近特殊时期,老许对许恒星上课期间带手机的行为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命令她在学校时候手机必须关机,等离开校门之后再打开。房东姐姐得知之后自告奋勇替她定时查看家里的监控,也盯着小区群,有什么突发状况她会出面解决。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在许恒星的牵线之下结识了邻居,相互加了微信。

    去往派出所的路上,许恒星把事情的始末弄清楚了——撬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房东姐姐一直回避的亲戚。房东姐姐父母去世之前遗产没处理好,家里亲戚看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想要吃绝户,抢占房产不成就拿出一张八十万的欠条,说是她父母生病时候欠下的,逼着房东姐姐在还钱和放弃房产之间二选一。

    房东姐姐是个硬脾气,找律师打了好久的官司,不但成功拿回了房产,还把伪造欠条的亲戚给送进了监狱。可惜农村到处都是亲戚,走一段路,十几双眼睛盯着,房产虽然争取到手了,但无法居住无法变卖,只好在那放着,被泄愤的亲戚打砸得不像样子了。

    房东姐姐说了,不争馒头争口气,房子倒了宅基地也是她的,坚持不肯退让。前年通过当地人得知出狱的亲戚开始扩建自己家的房屋,把她家土地证上的面积都占了,房东姐姐不吭声,等房子盖好,十几万投进去之后,她又开始四处投诉举报,扩建部分被当违建拆了。

    几家的仇结得更深了。

    从去年开始,他们在市里买了房子,距离近之后骚扰到了房东姐姐家里,家里人多,轮流过来闹,闹得房东姐姐工作做不下去,生活中也提心吊胆,实在熬不下去了,听从了公司的建议去了外省的分公司。那里偏远,生活水平高,去一次花费非常多,他们这才消停。

    所以只好专心骚扰这里的房客,想再白抢一套房子。

    邻居听到响动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房东姐姐,房东姐姐查看监控,见是难缠的亲戚在撬门,当即联系了保安,随后报了警,可惜保安和警察到达现场的时候门已经被撬开,看家护院的狼王愤怒值爆表,死死咬着贼人的手臂不放,满楼道都是惨叫声。

    到了派出所之后下车,许恒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去。

    “苏晓芙!”派出所的院子里面响起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她停下来,看清楚院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巨大的狗笼子,狼王委委屈屈地趴在里面。

    许恒星急忙跑过去。

    “狗没事,没用麻醉也没挨打,我叫了它几声之后就松口了,警察打开笼子自己就进去了。”见许恒星蹲在笼子前抚摸狼王的头直掉眼泪,狼王也委屈得直呜咽,邻居安慰许恒星。

    看一人一狗都哭了,邻居叹气:“我看着狼王那样,我都跟着心疼了,它进笼子的那个眼神,可能以为它进去之后就要被打死了,可还是老老实实进去了,没反抗也没逃走。可怜懂事的孩子!”

    这话说得,许恒星更难过了。

    “被咬伤的贼怎么样了?”许恒星擦干眼泪处理眼前棘手的问题。

    邻居回忆下午的情形,脸色有些沉重:“送医院去了。咬得挺狠,脸被啃了,小手臂也咬下一块肉了,但没有生命危险,走的时候挺清醒的,就是被吓得不轻。”

    那么重的伤,估计要一大笔赔偿费了,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许恒星,怀疑病弱的女孩子保不住这条好狗。

    许恒星没再说什么,谢过邻居之后进入派出所见警察去了。

    幸亏狼王手续齐全,许恒星在警察面前态度良好,保证负担全部的费用,警察也不愿意为难一个女孩子,在中间帮忙沟通,主动提供她需要的法律解读。

    看着贼人受伤的照片,听着电话那头嚣张的怒骂和狮子大开口的金钱部分,许恒星忍住再揍他们一顿的冲动,满脑子想着明天见到谷嘉之后的情形。

    谷嘉的狗,他得承担全部,亲戚家给的那点房屋补偿款,估计都要交出去了。他和陆家决裂之后的独立之路又要无限期延迟了。

    许恒星叹息了一声。

    处理好一切回家已经很晚了,许恒星身心俱疲,没有吃饭的心情,进屋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被弄乱的房间,之后就倒在床上不动了。

    一些手续上的事情还没办完,狼王暂时留在派出所内,许恒星担心狼王害怕,也想留在那里过夜,被劝了回来。她只好去最近的宠物店买了狗粮和肉罐头哄它,等狼王情绪稳定,可以对着和它说话的警察摇尾巴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刚被霍霍的房间空空荡荡的,仿佛每个角落里都有狼王的痕迹,可一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许恒星的心像被掏了一个洞一样难受。

    正焦躁不安的时候,房东姐姐的电话来了,许恒星急忙接起。现在谷嘉联系不上,只能寄希望于房东姐姐有好的建议了。

    房东姐姐:“妹妹,你身体怎么样?需要人照顾你吗?”

    许恒星回来之后就进卧室了,那里没有监控,房东姐姐盯着客厅的画面看了很久也没见许恒星出来,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许恒星的身体是真的不太舒服,脸色灰白,声音也虚弱:“我还好,不需要人照顾。”

    对面,房东姐姐叹息一声,随后安慰她:“你放心吧,我问过警察,打听了医院,也咨询律师了,狼王手续齐全,没有过伤人记录,这次是对方非法进入导致的攻击,伤情也不算严重,咱们只要赔钱就好,狼王不会被处理的。”

    她说出许恒星此刻心内七上八下的点,解了她部分担忧。可她还是学生,是一个领着低保常年吃药的病人,这笔不菲的赔偿金也足以让她掉头发上火了。

    “狗是谷嘉的,赔偿自然也是他来。”见许恒星满脸的忧愁,房东姐姐继续安慰她,“明天你照常上学,找机会把手机给他,我和他沟通相关细节。你放心,虽然狗是你们的,但惹事的亲戚是我的,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得许恒星心里更难过了。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变态的一群亲戚,被欺负不能畅快地嘲笑,还得善后。

    “姐姐,你有什么打算?”许恒星问。

    房东姐姐沉默了一会,冷笑:“和他们,来软的没用,他们会以为我怕他们了,越发得寸进尺,只能鱼死网破了。”

    说着,嘴角甚至带着一点悲怆的笑意。爸妈去世五年,她被这些可怕的亲戚折磨到心力交瘁了,哪一天在报纸上看到房东姐姐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新闻也不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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