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从小便跟着叔父家做采石的生意,他身形不算高大,但因为整日做搬举石头的重活,身体锻炼得异常结实,加上他原本就不算太魁梧的身形,倒是让他变得身轻如燕。

    到了都城后,他带着妹妹四处寻找谋生的事情,但昌南地大人杂,他们什么也不懂,最后只能干些替人搬货的杂事勉强维持生计。

    妹妹年岁尚小,到了陌生的地方,变得更加胆小害怕,她做不了什么事,便只能时刻跟在石榴身旁陪着他搬货,小小的身板还时常给他搭手。

    有人见他是外地来的,在都城没有认得的人,便开始欺负他们,给他们很低的价钱去干很重的活,有时候明明谈好了,但到了干完活结钱的时候那些人却翻脸,直接砍半。

    石榴争辩过,他虽然力大无穷,但无奈对方人太多,他也并不是他们的对手,况且他怕牵连妹妹,每次都只能咬牙吃哑巴亏。

    有一次搬完货物,那人竟是破天荒的多给了他一两银子,石榴拉着妹妹跪下给他磕头,非常感谢他。他笑眯眯的,嘴里说着不用谢,眼睛却是在一旁的妹妹身上打转。

    他捋了捋嘴角两边的八字胡,眼睛眯成缝,“这小妮子往后便跟着我吧,保准她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整日跟着你流浪,那一两银子就算是给你的卖身钱吧。”

    妹妹躲在了石榴身后,抱着他止不住地发抖。石榴一手环着她安慰她,另一只手将那枚银子递过去,“老爷行行好,我妹妹不卖,她年岁尚小,还不懂事儿呢。”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没事,这你不用担心,老爷我就喜欢年纪小的,跟着我很快就会懂事。”

    石榴见他铁了心要妹妹,便不再言语,假意将手伸回来,眼睛飞快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和逃跑的路线,慢慢站起身来,捞起妹妹,撒腿便跑。

    如果是他一个人,兴许也就跑了,但抱着一个人,毕竟不方便,很快他们便被捉住了。

    那人气急了,喘着粗气上前,狠踢了石榴一脚,“你小子还挺能跑,收了我的银子,竟还想跑?”

    石榴将银子扔出去,“还给你,我不要。”那人道:“晚了,如今银子也没了,这小女子我也非要不可。”说罢他便上手去扯,石榴将妹妹护在怀中,几个人都没能掰开他的手。

    那人更气了,吩咐他的手下:“给我打。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此时恰逢凡尘泥带着小厮路过,小厮上前扬声喝住他们,凡尘泥比划着要让那人放了石榴,但那人极其不屑,“你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哑巴,本大爷凭什么听你的?”

    这小厮跟了凡尘泥许多年,凡尘泥一个眼神,他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小厮走上前去大声道:“这可是将军府的四公子,怎么,你这是想跟凡家过不去吗?”

    凡家恶名在外,那人当即便被吓退了三分。

    后经旁边的人提醒,才知道凡家确实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公子,顿时被吓破了胆,虽说这个四公子在府中并不受宠,但那可是将军府,再不受宠,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惹得起的。

    那人带上小弟,屁滚尿流地跑了。

    石榴拉着妹妹一起给凡尘泥磕头,凡尘泥摆摆手,小厮便交代他们保护好自己,离那些人远点,然后主仆两人便走了。

    后来没过多久,凡尘泥又再次遇到了石榴,他抱着妹妹的尸体,坐在街边放声大哭。凡尘泥还记得他,便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给了他,让小厮帮着他把妹妹安葬了。

    随后石榴便寸步不离跟着凡尘泥,说要报答他,凡尘泥一再表示自己不需要,但石榴不管,就要跟着他,说给他做小厮,凡尘泥拗不过他,便由他跟着。

    主仆三人相处得还挺融洽,破小的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也多了些生气,三人时常坐在院子里,看石榴爬树给另外两人表演摘叶子。

    他身子轻盈,飞檐走壁,让人忍不住称奇咋舌,凡尘泥提议他应该去投军,石榴却表示他只想跟着凡尘泥先报答他。三人聊得正开心呢,凡无畏带着人又来找事儿。

    没有任何缘由,他就是单纯的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什么话也不说,揪过凡尘泥就是一顿暴打,凡尘泥身边原来的那个小厮早已习惯了。

    主子交代过他不用上前,总归他们也打不过,他上去就是两个人挨打,徒增伤亡罢了。他安静静跪在旁边,心中祈求这一场恶行早点结束。

    新来乍到的石榴却从未见过这阵仗,他二话不说便要冲上去保护凡尘泥,那个小厮用力拉他,但他哪里是石榴的对手,根本拉不住他。

    这些人只是普通的家丁,年岁都不算太大,根本也不是石榴的对手,石榴飞快解决了他们,凡无畏见自己的手下都被凡尘泥的小厮制服,更加生气了。

    他叫来一凡一凡二,势必要给这小子点苦头吃吃。凡尘泥让石榴跑,石榴留在这肯定会被他们打死的。眼瞅着凡一和凡二扑过来,石榴足尖轻点,手稍微借力,非常轻松地就跃上了围墙。

    凡一跟在后面追,只见石榴在一座座屋顶和墙壁上四处游走,姿态轻盈,武功高强的凡一竟完全追不上他。

    这一幕正好被主院的凡骁义看到,他正合计着要给宫中送进去一个能传递消息会轻功的人,眼前这人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他连忙唤人配合凡一凡二,将石榴抓了下来。

    凡骁义跟石榴说,若是他肯替他做事,那前头他打人的事便可一笔勾销。石榴却怎么也不肯,他就要跟在凡尘泥身边报恩。

    凡骁义便找来凡尘泥,让他开口劝说石榴为他办事儿,凡尘泥对这个父亲早就没了什么感情,石榴是个好人,他跟着凡骁义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凡尘泥觉得自己的处境总归已经不会再差了,于是他拒绝了。

    凡骁义笑嘻嘻地将他扯到一旁,脸上笑起了褶子,说出来的话却恐怖骇人,“你觉得本将军是在同你商量吗?你若是不跟他说,让他听命于我,那我便把你院中的另一个小厮打死。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主仆二人关系还不错吧?”

    凡尘泥瞪着凡骁义,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但他没有什么办法,凡骁义想要利用石榴,必然不会杀他,但他若是不同意,那另外那个小厮就会死。

    凡尘泥思索过后,只好应下。

    他告诉石榴,其实真正救他的人是凡骁义,他不过是听了凡骁义的话而已,石榴若是想要报恩,应该替凡骁义做事,而不是跟着他。

    石榴原本不信,但凡尘泥极其认真,说没有骗他。石榴于是便信了,他被凡骁义稍加训练之后送往了宫内,就一直替凡骁义兄妹二人传递消息,打探别的宫里的情况,皇宫本就没有守卫,石榴在各宫之间来去自如。

    凡筱然知道各宫内所有发生的事情,民富和巧儿的事儿,便也是石榴无意之中发现的。凡筱然原本想派人去他的老家,将巧儿带过来,没曾想巧儿自己来了都城,她们便设计将她丢进妓院,然后又找了那个赌徒去骗他。

    巧儿在都城并没有认得的人,加上她觉得民富欺骗了她,于是她便一直瞒着民富,向民富要银钱,这才有了后头的一系列事情。

    而凡尘泥说服石榴替凡骁义办事后,回到他的小院时,那个小厮早已被人乱棍打死。凡骁义派人告诉他,敢跟自己的父亲讨价还价,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这般。

    石榴留在宫中,凡筱然虽然信任他,觉得他好用,但并不会将事情都告诉他,只是要石榴去替她查看消息,并未让他参与其中。

    石榴性格执拗倔强,很好拿捏,但实则也很不受控制,一旦事情败露,他反而是最不稳定的因素。因此凡筱然只是让他打探消息,其余的他通通不知。

    石榴再次对着官凤仪跪下去,“那日我只是听令去凤临宫查看您是否还有气息,其余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人虽然抓到了,路却又断了。

    如今还是不知道官凤仪是如何死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实施的这件事。尤青黛有些泄气,她虽然查明了香膏的事,但香膏并不是毒药,整件事情又开始停滞不前。

    就像他们虽然抓到了石榴,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尤青黛闷声道:“有第一个石榴,他们就能有第二个第三个。”

    谁知官凤仪却是露出点笑,她朗声道:“设计抓住石榴只是第一步,真正的重头戏在后头呢。放心吧,从今往后,宫里再也不会是可以来去自如,肆意打探消息的无人之境。”

    尤青黛万分好奇地看向官凤仪,“啊?云和你们背着我制定了什么大计划吗?”

    官凤仪笑而不语,元纪萱安慰她:“没事,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尤青黛这下更着急了,“啊?连萱姐姐也知道,为何就我不知?”

    凡尘泥越过众人,看向笑颜如花的官凤仪,他也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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