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衣男子走了,那两大汉还愣在原地犹豫。

    元纪澜也没理他们,转身上了两层台阶,双手抱臂环于胸前,气势凌人,朗声道对着下头喊话。

    “还想来闹事的,你们可掂量清楚了。这会儿子小爷心情好,还肯同你分说分说,待会儿没了兴致,我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了,来一个打一个,保管让你哭爹喊娘,找不着回家的路。”

    元纪澜在都城中也是出了名的,除了打不过姐姐元纪萱其他的人还没谁让他放在眼里过呢,众人对他的实力自然是没得怀疑。

    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也不敢再逗留,灰溜溜扒开人群走了。

    元纪澜也没拦他们,继续大声说道:“开办女子医馆本就是仁善大义之举,谁家没有母亲妻子,姐妹女儿?自古女子看病就多有不便,忌讳顾虑颇多,如今有了个医师、药师、管事等一应人都是女子的,专为女子看诊治病的医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闻言围观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欢呼起来。

    有人连忙往家里跑,“我去将我的老母亲背过来瞧一瞧,病痛产生多年了,一直也没得医治,如今有妇科圣手,兴许还有希望,盼着多活两年,等孙子出生享天伦之乐呢!”

    后院的人很快听说了前院元纪澜做的事说的话,贺兰馨喜不自胜,感动得直流眼泪,这臭小子总算是长大了。

    她一遍遍跟民安确认,“这真是我那浑小子说出来的话?”民安也一再回她:“是元公子说的,一字不差。”

    与此同时,将军府凡家也听说了这些事儿。

    姨夫人宋轻和的院子近些日子很是热闹,贵妃娘娘借着慎王修建府邸和筹备婚事的由头,常往宫外跑,自然也就只能去凡府,她还时常喊上郑紫烟,“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多来往不是坏事”。

    凡筱然每次来将军府,凡无忧恨不得时刻侍奉她左右,简直比亲生女儿还亲近,比贴身婢女还周到。

    宋轻和不止一次同她说过,她既然嫁进去了那就是正经的侧妃,也并不是什么低贱的婢女,没必要将姿态放得过低,恭敬有礼即可。

    可凡无忧一心想着讨婆母的欢心,而后将正妃踩在脚下,根本听不进去分毫劝诫。

    这会刚听完下头的人禀报妇和堂发生的事,她立马就皱着眉,十分焦急道:“那这可怎么办呢?没闹成功,总不能真让她们顺顺利利将这铺子开下去吧。”

    凡筱然并不应声,接过凡无忧递过来的茶盏,小口喝着茶。

    宋轻和瞧着这局面,女儿的话尴尬滞在空气中,她只好接过话头,笑着宽慰道:“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将军那边也留有后手,想着也快了,安心等消息就是,总有法子让她们不得安生。”

    官锦安闻言拍手叫好。

    她恶狠狠咬牙切齿道:“不管用什么法子,势必要搅了这桩生意。官凤仪这么爱出头,等闹出事来看她怎么向父皇交代。”

    “堂堂皇室公主,非要学别人开铺子做生意,真是给皇室蒙羞,丢人丢到大街上去了!”

    “就是”,凡无忧也应声道:“贺艺丽母女俩丢光了舅舅的脸面,仗着长公主的势得了和离书,如今也不知道夹起尾巴做人,还如此抛头露面做生意。”

    “身为官眷贵女,却去服侍一群不知有什么病的平头百姓,简直是闻所未闻,不知羞耻。丢光夫家家的脸,又要把母家的脸也丢掉,这样的人,活着就是祸害。”

    这话骂到了官锦安心坎上去,贺艺丽和宋妙妙不知廉耻,本该一抹白绫了结自己的,如今却以为攀上长公主就能逆天改命呢,官眷贵妇学人抛头露面做生意,实在可笑。

    但这也不妨碍她瞧不起凡无忧,她知道凡无忧是想讨好自己,但她偏不叫她如意。像是没听见凡无忧的话,她转头亲热的扯过郑紫烟的手。

    “紫烟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你肯定也是烦透了这些自以为是,妄图攀高枝改变命运的可笑之人吧。”

    郑紫烟笑了笑,没应这话,随后借着起身自然地将手抽开,轻声开口,听起来有些虚弱的模样。

    “贵妃娘娘,三公主,姨夫人,紫烟有些不舒服,虽是有心陪各位,但实在是身体不适,怕扰了诸位的兴致,只好先告辞回去休息。改日身体好了再向各位赔不是。”

    她唇色发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瞧着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凡筱然便应了,嘱咐她婚事在即了,一定要好好休息。郑紫烟谢过之后便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凡无忧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这个郑紫烟端着一副嫡女的做派,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就这榆木模样,哪里比得上她同贵妃娘娘亲如母女,同慎王殿下亲密无间。

    这会子还身体不适走了,又失去了个亲近娘娘,同娘娘多接触的机会,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官锦安见不得凡无忧一副沾沾自喜,欣欣自得的模样。她状似感慨,摇头晃脑清声开口。

    “这高门嫡女就是不一样,礼仪规矩面面俱到,不像有些人,还没进门呢,就先巴结上人了,像个婢女一般,没一点贵女的风范和气度。”

    凡无忧不敢怒也不敢言,泪眼婆娑,险些要气晕过去。凡筱然放下茶盏,冷声呵斥官锦安,“不得无礼。”

    官锦安扁扁嘴,凡无忧又翻了个白眼,并不在意。

    贴身婢女笙南搀着郑紫烟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爬上去,待马车走动起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她们为何总要处处针对长公主呢?开医馆明明是一桩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了,凡家为何要去搅局呢,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郑紫烟冷哼一声,不屑道:“没有好处,她们不过是见不得长公主好罢了。”

    “但凡是她做的事,她们都想去插一脚,搞搞破坏闹闹事,以此显得自己很厉害,像是能赢过她一样。”

    笙南叹了一口气,担心起来,“这宫里头的门道竟是比外头还深,小姐您以后嫁进去可怎么办哟,凡家一个个都是这样的人,您本就不喜他们的做法,今后可要怎么办才好哦。”

    郑紫烟面无表情,像是不关她的事,“事到如今,我做了这样的选择,前头哪怕是悬崖峭壁,我也得咬着牙跳下去,我绝不会让那个庶子毁了郑家基业。”

    说到庶子,婢女愤懑起来,“那个凡无忧也不过是个庶女,却总想在小姐面前耀武扬威,像个婢女似的一个劲往贵妃娘娘跟前凑。行事作风叫人不耻,谄媚至极。瞧着她这狐媚模样,到时候不知怎么勾搭二皇子呢,凡家母女俩真是一个样。”

    郑紫烟闻言更是平淡,“只要不碍了我的事,挡了我的道,她爱怎么勾搭就怎么勾搭。靠着些下作无耻手段得来的男人,也没什么好值得炫耀的,她想要她便拿去就是。”

    “小姐!”笙南忙出声打断她,“那可是慎王殿下,您将来的夫君,怎么能不在意呢,您可是正妻。”

    郑紫烟没应声,面上仍旧是淡淡的,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讥讽的神情。

    笙南想劝她,但想了想终究没开口。自家小姐聪慧过人,打小便有自己的想法,主意大,连大夫人都拿她没办法,自己不过一个小婢女,哪又能做得了主子的主呢?

    她于是岔开话题,说起了贺艺丽和宋妙妙,“这母女俩真不容易,女儿经历了那样的事,做母亲的处处护着她,两人好不容易从宋家逃了出来,又得了公主庇护找到了营生的事,却还要被处处针对。”

    “那宋妙妙的亲姑妈宋轻和,非但不帮她们,还伙同凡家处处找事,甚至比不过跟他们非亲非故的长公主。她们真是一副小人做派,叫人不耻。”

    听到她说长公主,郑紫烟终于有了表情,她扬起点笑。

    “长公主哪里是她们能比的,云和殿下做的都是大事,不像她们只会争些家长里短的杂事,使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卑微地窝在男人脚下讨生活。”

    笙南点点头,认可道:“是呀,长公主这样优异非凡的人,这世上也就这么一个,谁也比不上她。”

    主仆俩说着话,外头突然骚乱起来,行进的马车骤然停下来,赶车的小厮摔了个跟头,而后踉跄着连忙起身,拉住受惊的马儿。

    郑紫烟也险些撞到了头,还好有笙南护着她,确认自家小姐没事,笙南怒气冲冲掀开帘子:“你干什么吃的,不要命啦,莫不是忘了小姐还坐在马车里呢,险些撞了头,那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那小厮明显也是十分后怕,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的模样,“笙南姐姐饶命,我赶着车好好走着,前头忽然冲出来一队骑着马的军爷,他们没有减速的意思,马儿受了惊,我只好连忙停下来,这才——”

    郑紫烟拍拍笙南的手,偏头道:“好了,人没事就行,继续走吧。”

    小厮感激涕零谢了郑紫烟,赶着马车又走起来。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发生,郑紫烟虽没怪他,但确实有些疑惑,怎么有人敢在闹市策马奔腾呢?

    闻言笙南叹了口气,又是那副气得牙痒痒的模样,愤愤道:“小姐您还不知道呢,如今长安街上骑马疾驰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整个昌南除了皇宫,都是巡防营的地盘,他们自然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巡防营?”郑紫烟疑惑着重复了一遍,随后立刻明白过来,“都城巡防指挥使凡骁义的部下?”

    笙南点点头,“听闻指挥使将原来的兵部军营改名为巡防营,将元大人留下的兵马赶去了一个偏僻的城郊小营地。如今借着巡防卫戍都城的由头,他们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郑紫烟掀开帘子往后看了看,巡防营的人骑着快马已经走远了,只能看到被冲散在街道两边的车马行人逐渐回到路中间。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应该就是宋轻和口中的对付妇和堂的后手。

    但愿她们能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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