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一阵嘈杂声传来。安重英羞羞怯怯地抬头,却见张婶和王婶,面露焦急之色,齐齐进入屋中来。

    “安丫头……”王婶面露难色说道。

    “王婶,怎么了?”她很疑惑。

    “哎呀,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张婶火急火燎地说道。之后,张婶便把前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重英。

    说来张婶为两人婚事也是前前后后、真心实意地忙碌了许久。万万没想到,大婚当日,林涵之竟然跑了,安重英由新妇变弃妇。张婶愤懑不已。

    “苦命的孩子,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呢!”王婶面露愁苦,摇头叹息。

    张婶气愤不已,手指着远远的方向,痛骂林涵之:“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又没人逼着他成婚,临门一脚时来了这么一出,真应该下油锅……”

    骂完心中又隐隐有些后悔,想到刚刚林涵之那杀神模样,万一那厮又杀个回马枪,听到这话,自己全家岂不是没有活路?这么一想,便是冷汗连连,闭紧了嘴。

    张婶讪讪地对安重英说:“如今那林涵之不知去向,你打算如何?”

    安重英没料到,还没将自己不傻的好消息告诉相公,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顿时眼中蓄满泪水、伤心不已,一下子扑倒在张婶怀中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惹得张婶等人心疼不已,又是好一通劝慰。

    过了许久,安重英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婶子放心,夫君定不会弃我于不顾,他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张婶听到她的话不由心中一叹:这傻姑娘呦,那跑了的负心汉岂会有再回来的。哎,也罢,以后还是多过来看看吧。

    “安丫头,有什么需要吱一声,能帮的我一定尽量帮。”张婶关心道。王婶在一旁连连点头应和。

    “谢谢张婶、王婶。”安重英忙擦干眼泪,谢过两位婶子。

    “谢啥?邻里邻居的,都是应该的”嘴上这么一声。张婶心中却是叹息:“哎,村里的鸡零狗碎的小事还是能帮衬一些的,再多怕是不能了。”

    安重英送走了张婶、王婶以及一众同村小友后,又回到了屋里。看着满目的喜庆之色,直觉冷冷清清,心中甚是悲凉。

    记忆中林涵之温文尔雅,风光霁月的,与她接触时也一向都是恪守礼节。

    而当时的她虽心智有缺,但对于林涵之也是心有恋慕的。所以当林涵之在身体痊愈后提出要负责,虽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安重英是愿意的。

    出嫁从夫,林涵之便是她此生的依靠了。只是目前林涵之不知所踪,安重英一时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她枯坐一夜,在天边露出鱼肚白之际,她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要出去寻找林涵之。

    第二天一早,安重英打算先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顺便为出行做一些准备。

    在她换下喜服时,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手腕上竟然多了一个羽毛状的胎记:“这是什么?”安重英很是好奇。

    她仔细摸了摸,没有凸起;用力搓了搓,没有掉色。看了好一会儿,她也看不出所以然来,索性当作无事发生,继续收拾东西。

    “玉佩!我的玉佩呢?”安重英忽然忆起,昨天成亲时,她掌心划到了玉佩,那是爷爷临终前反复叮嘱让她贴身带着的,说是她襁褓中就挂着的,方便以后认亲。。

    那玉佩通体雪白,莹透温润,状若轻羽,即使是以前的她也知道它非常值钱。虽然安重英并没有对认亲一事寄予希望,但总归是安爷爷留给她的,算是个念想。

    所以就算是穷到了要卖掉最后一个腌菜缸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用玉佩来换钱。

    家中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想着大抵是昨日有人趁乱顺走了。她沉默地坐在地方,想着爷爷临终前的嘱托都没能做好,陷入了深深自责。

    她回想着昨日情形,努力地寻找一点蛛丝马迹。忽然,看着掌心快要愈合的伤口,她感到非常不对劲:正常人的伤口会好得这么快吗?

    回忆昨日手中感受,她心里出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难道这红痕就是玉佩?这个猜测让她又喜又悲。喜的是万一猜测成真,她也算是不辜负爷爷;悲的是她害怕这是自己自欺欺人的错觉。

    玉佩之事想不明白只能搁置一边。现下只能先将夫君找回来,不管他林涵之怎样想,既然已经成婚了,归家还是合理,总要有个说法。

    昨天听张婶说林涵之往落凤山的方向追去了。况且……安重英抬头看向远处的大山。昨天开始,看到那座山,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催促她上山去。

    “也许……”想着突然清醒的脑子、消失的玉佩、手腕上的红痕以及心中的迫切声音,她陷入了深思。

    吃完早饭,她就开始做进山准备。她有预感,探寻真相是一个持久的过程,她将能带的都带上后,便出发前往落凤山。

    走在路上,安重英遇到了张婶。她关心道:“安丫头,这一大早,要去哪儿?”

    “我听说夫君昨日去往落凤山的方向了,整夜未归,我忧心不已。到那附近找找看。”安重英说着说着,竟是流下泪来。泼辣爽朗的张婶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连连叹息,劝慰她不要太难过。

    人往往是越清醒越痛苦。安重英心中是苦的,苦自己一直以来的遭遇,苦命运的不公。面对张婶的关心,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告别张婶后,安重英又遇到了几个村里人来探听情况,安重英皆以此理由一一回复过去。村里人看到她口齿伶俐的样子,纷纷猜测是昨日遭遇了刺激,把脑子给刺激好了,同时不禁同情她的遭遇。

    安重英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下,匆匆离开了村子。

    越是靠近落凤山,安重英感受到胸中的鼓动越大声,但这绝不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反而让她心中升腾起一股亲近之意。这种感受让她愈发坚定地踏上上山之路。

    此次上山出奇地顺利,没有蛇虫鼠蚁,没有凶兽猛禽,上山的危险物仿佛都蛰伏起来了。只有越来越急的心跳声催促着她快些前进。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她很快地来到了落凤山的一处山洞。站在洞口,胸中的鼓动令她感到有些焦灼,似有人在急促地催着她进入一般。

    她疾驱向前,径直走入了山洞。昨夜,一场大雨刚刚来过,山洞内阴暗潮湿。山洞中有半干的茅草铺在一侧,旁边有几处熄灭的火堆,周边还有许多凌乱的脚印,显然是昨夜有人在此稍作停歇。

    安重英看着洞中杂物,先是一喜:“竟能在山洞中找到夫君的行迹,真是意外之喜。”后又心下微沉:林涵之竟然夜宿山中也不回安家村,是真要背弃盟约,弃我而去吗?

    大雨冲刷了一夜,除山洞内,山中已无其他足迹,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找林涵之。但是不管怎样,她一定会找到他的。

    “咕噜噜~”进山已有半天的安重英不得不重视自己的肚子了。她叹了一口气,坐在干草上,拿起自己带的干粮就吃起来。

    这饼又干又硬,她只能一小点一小点地咀嚼,食物划过嗓子,又黏又稠,难以吞咽。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对自己的手艺又这么清晰的认知。

    人是铁,饭是钢,想活命,必须吃。艰难地吞咽着粗面饼,安重英心想:人活着为什么要吃饭呢?好麻烦啊!

    “到底是什么在叫我呢?”环视了一圈,安重英毫无头绪。其实,她早已察觉到,在她进入山洞后,那种焦躁的感觉便消失了。这种近在咫尺却又抓不住的感觉令她抓狂。

    想着想着,安重英突然捶胸顿足、使劲挣扎起来。她赶紧起身要去翻行囊里的水。是的,她带了水,但是行囊被她放得有点远,她刚开始只拿了饼来填饱肚子。又想着偷懒,并不想费劲再起身走第二遍去拿水。

    食道堵塞的痛感让她后悔不已,她急促地打开行囊找到水,仰头咕嘟咕嘟连灌了好几大口,才吃痛地将食物咽了下去。她狼狈地跌坐在地,感叹着自己的劫后余生。

    “噗嗤~”不远处传来少年的一声嘲笑。

    安重英恼怒地循声望去,这一看竟是看呆了。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约莫十五六的年纪,一身张扬的红衣像烈焰般灼人,黑色的束带紧紧箍着纤细的腰身。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红绸高高竖起,面庞白皙,如玉一双黑棕色的眼睛如琉璃般流光溢彩。只是此时脸上那戏谑的表情很想让人揍他一顿。

    她想是这么想,但面对深山老林中突然出现的人,她并不敢这么做。

    她佯装镇定道:“你是谁?”

    少年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张口嘲讽道:“仅仅过去一千年,羽氏一族是没人了吗?居然派你这么个废物过来。”

    安重英听到他的话只觉得太过刺耳,不由得反驳道:“小公子误会了,我来自安家村,叫安重英。并不是什么羽氏。”

    “不可能,若不是羽家人又如何能利用血脉之力将我唤醒?”少年人指着岩壁上的抓痕言之凿凿。

    安重英此时方觉手上钝痛,竟是刚才窒息挣扎过程中,用力过猛,致使墙上尖石刺破手掌。因处理不及时,此时鲜血已浸染了半只手,正滴滴答答往下流,没入土中。

    安重英也顾不得思考他话中深意,连忙扯下衣服进行包扎。凤仪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更是嗤笑出声。只见他在她手上轻轻一抚,伤口竟是立刻就停止了流血。

    安重英被他这一手给骇住了。随即又想到这等深山之中,突然出现的貌美男子,还会妖法,还什么一千年两千年的,莫不是个道行高深的狐狸精不成。

    听说这类妖精最喜惑人心智,待时机成熟时便剖心取肝,食胆吸髓。思及此,她便觉得不寒而栗,心如擂鼓,几欲晕死。

    强大的求生欲支撑着她清醒着。她立刻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地道:“不曾想公子竟是世外高人,多谢高人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哦?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公子说笑了,您有这等本事,岂需小女子这点微薄之力。”安重英显然没想到那狐狸精竟有此一问,更是慌极了。

    “这么说来,你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凤仪看着她头也不敢抬的模样,有心逗弄她一番。

    安重英被戳破心思,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她小声地试探道:“敢问高人想要小女子如何做?”

    凤仪眉头一皱:“不需你如何,只要你带我去你们羽家就行。”

    不知适何缘故,自他醒来后,几次发动血脉之力,却找不到羽家其他人,只感应到眼前这个胆小又无能的女人。

    “高人,虽然我不知您是何方神圣,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羽家?”什么羽家玉家的,她只知道安家。安重英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面上却不敢表现分毫。

    “哦?是吗?这么说来,你好像没什么用处了呢。”

    安重英听到他的话,只觉得这狐狸精见她无用要立即将她开肠破肚、取心掏肝。想着想着,竟真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疼痛起来。

    见眼前女人被他吓得冷汗连连,想着好歹算得上半个亲戚,何必如此吓唬她。

    凤仪神情一松,刚想与她解释。就听她她立刻补充道:“有用!有用的!我愿意为高人去寻找羽家,竭尽所能!想必高人避世许久,不了解此间世界的情况,有我在,打探消息岂不是更快捷?……” 安重英列举了一箩筐她的好处,生怕这狐狸精一个不高兴就要了她的命。

    凤仪看着巧舌如簧的安重英,迫切想知道羽氏一族究竟出了何事,竟然选了这样一个懦弱又奸猾的族长。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安重英虚虚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知道暂时是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心下对凤仪也有些恨恨的,心想总有一天,要找个道士来收了这条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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