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月见盯着眼前一幕,眸光一凛。

    只见百年来一向平静的命格棋此时正在疯狂颤动,眨眼功夫棋盘中央已然出现裂痕,有几颗棋子甚至有了崩裂之象。

    黑棋表明新生,白棋表示逝世,棋裂……是何意?

    来不及多思,她先上前施法制止,然此举不旦没让棋盘恢复,反而另一侧的时星宿蓦然发出灼眼的白光。

    月见心一沉,脑海似是想到什么连忙瞬移至后山。

    原本百花丛放的后山只剩狼藉一片,没时间顾忌,月见使用定神术搜查时空境界的位置。双眸陡睁,唤出长灵鞭狠狠挥向一处,而后猛地一拽,不出所料一名异者被牢牢圈在鞭上。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破坏她的时空界境,月见怒火中烧,直接将其甩出砸至假山处,即便不足至死也只能苟延残喘。

    “说,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棋星阁,毁我时空界境,目的何在?”

    眼前人被一浊黑气裹挟,月见打开天眼竟也未能探出此人的真实身份。

    然不等月见审问出结果,却闻耳边传来一阵破裂刺耳之声,所爆发的能量令整个棋星阁瞬间碎成数块,乃至仙界都为之一震。是时空界境……崩塌了。

    “不好。”月见低声咒骂,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一个爽利的飞身,企图抓住几片碎片,但能量实在太大,她眼睛被刺的根本辨不清事物,更别说细小的碎片。

    “时宿仙君!”

    月见听见有人呼唤自己,本能地扭头看去,却不想一道利爪直奔向她的腹部。她急忙闪躲,可那团浊气依旧死死地逮着她,似一定要取她性命才摆休。体内的真气宛如凿开的泉眼,不断地往外消散,眼前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眼看那利爪就要刺向自己,可她却没了力气躲开,眼皮也开始变得异常的沉重,喉间也有了浓重的血腥味。这一刻的月见,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成为命格棋,时星宿中的一员。

    蓦然,一股纯净之气涌入体内,泉眼被压住,真气开始凝聚。

    是仙帝,原来那一声不是幻听,是仙帝带着一众仙君来救援她。也是,这么大的动静,仙帝没感受到才是奇怪。

    月见收回思绪,目视前方一团浊气,心里已起杀意,微眯起双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长灵鞭拢住异者,加之雷公电母等仙君的协助,异者很快被擒拿。

    仙帝俯身此人,眸光深不可测,良久伸手亲自试探,但一碰,浊气居然自行散开,片刻间,消散不见。众仙君纷纷目滞,“无形之物。”无形之物,不存在于三界任何一界,甚至不属于生物。

    月见心里愈发沉重,但眼下最危及的是时空碎片已经落入凡间,而产生的能量必然引起时空的混乱,她担心有人不幸遭殃。

    看了看庄严的仙帝,月见心一横,跪地自首:“在下有罪,请仙帝责罚。”

    仙帝没看她,“时宿仙君玩忽职守,致邪崇霍乱时序,由贬下界补过错失,期间不得擅回仙界。”

    这也是情理之中,众仙君离去后,月见望着一片废墟的棋星阁独自叹气,家被拆了,工作也差不多要丢了,岂能不伤心?

    等一下,月见站起身来,来到正殿的位置,面色凝重。桌案上的命格棋却奇异地恢复了平静,无一颗棋子损坏。甚至棋盘的四周边角处凭空多出十几颗不同黑白色之棋,其颜色或红或黄,给原本庄肃的黑白棋盘添加上一抹突兀的诡异缤纷。

    一旁的时星宿随之对应地惊现出一簇繁星积聚在中央,而后慢慢涣散开来,星光由刺眼转为黯淡直至消失在一片星空浩瀚之中。

    此异象无不论证一点,有人穿越了时空。

    *

    月见上手枕至脑后,仰躺在平滑的石块上,四周漆黑一片,唯有靠天穹上几粒星子和皓月散发的幽幽暗光。这不禁令她想到了她的时星宿。

    凡间有传闻,逝世之人会化作一颗星星挂到天上庇护家人。此话真假参半,逝世者的灵魂离开躯体后,亡魂会进入冥界投胎转世,而亡灵则是会飘入仙界落到她的手中,经过度化成为星宿中的一员。

    可谓魂入冥,灵入仙,一天一地裹生前。

    “以仙身入冥界,所遭受的反噬可不是说笑的,仙君,当真是做好准备了?”

    月见扭头对上青与那双菩提子般水灵的大眼睛,内心的焦灼竟奇异地被抚平了不少。

    “当然。”月见腾坐起来,乖顺地闭上眼,“放心吧,我从太白那儿拿来不少丹药,麻溜的,若是耽误了穿越者还魂,你这只落到我手上的上古神兽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能料到吧。”

    青与调皮地吐出舌头,时宿仙君最会唬人仙界谁人不知。

    周身气温骤低,阴凉的寒气从四面八方钻入骨髓,耳畔时不时传来渗人的哭嚎,不出所料,此处便是世间阴气最盛之地。

    月见急速坠落,待反应过来,一个轻盈灵巧地翻身腾飞,稳稳坠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眸中浮出愤懑,盯上手中捻住的青团,然后者已经陷入沉睡。不过就是把话说重了些,这神兽竟敢这么报复她,真是欠收拾。

    冥界寒森,她压下怒气,随手将青与丢入腰间的乾坤袋,随即捻出一粒事先预备好的屏息丸,直接仰头生吞。心里盘算此路可能遇上的阻挠,脑海浮现之前牢记的冥界地形图,朝酆都走去。

    酆都,俗称鬼城,古书详记,唯有经过酆都城才会成为真正的鬼魂,然只要在走过此城前夺回亡魂,尚有还魂一线生机。

    所以,她须得在酆都城夺回亡魂。

    “哐当——”

    锣鼓惊响,月见隐约瞧见前方浓雾中有东西缓慢地走出。待前进一看,竟是亡魂。

    月见心中喜然,但很快冷静下来。听闻冥界的把守比仙界更严密,果不其然,定睛瞧去,队伍前后左右四方皆有鬼差把守,一旦发现有亡灵不安分,鬼差便会直接吸魂,此来一可减少工作上的阻力,亦可起警戒作用。

    长队有条不紊地朝前走去,月见挪步到一旁,瞅准时机滑溜地混入队伍,不料刚站定,耳根处一凉,“尔从何来?”

    月见眼皮飞速战栗,佯装亡魂不做声,心道鬼差快走。

    鬼差盯着她良久,从袖内掏出生死状比对她的生辰样貌。

    月见心底一凉,暗骂自己终究是太鲁莽,右手已开始聚力,她不想惹出太多祸事,但若是只有应敌的话,她也是不怕的。反正亡魂,她取定了!

    鬼差将生死状来回比对,皆没查阅到有关月见的信息,狭长眼眸片刻涌上狠厉,拔刀横在她脖颈处,“说话,来者何人?”

    此话立马引起三方鬼差注意,眼看都要走过来,月见双眸一睁,夺过不远处的一具亡魂,疾速打开从乾坤袋中掏出的收魂盒,果断引其入内,而后飞速向上飞去。

    鬼差反应过来她是偷擒亡魂者,这可是大罪,四人连忙追拿。

    “欲生则速速交还亡灵,违背者,永世不堕轮回。”

    月见才不管什么轮不轮回,她一股脑地往冥界出口奔去,就在心中庆幸即将抵达之际,一道霸道寒气攻入体内,使她根本动弹不得,陡然间坠落扑地。

    “噗——”

    鲜血吐出,月见体内越发寒冷,她习惯了些暗黑的环境,瞥见指腹尖不知何时凝结出的冰霜。

    鬼差见到来人,跪地请罪,“我等办事不利,望冥王恕罪。”

    冥王?冥界的统辖者?

    月见仰头望去,听见冰冷的声音,“生者入冥府,活腻了?”

    活腻?月见当然没有,世间还有数不尽的美食美景待她品尝欣赏。

    月见强忍剧痛和冰冷双重的折磨,“这亡魂不属于这里。”

    “世间死者统归冥府管辖,哪里轮得到尔教吾做事?”

    月见呼吸一窒,黑暗中她撞进一双猩红的血眸,清晰感受到他身上格外寒冷的气息。

    她一字一句艰难吐出,“她不属于这个时空,冥王收不得。”

    耳畔传来一声轻嗤,显然冥王压根不信她的话。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乃仙界时宿仙君,此魂乃外时空之人,我需得将其带回,还望冥王通融。”

    硬的不行,那只好试试软的。她已不惜自爆身份,仙界的身份在冥界应该有点可信度吧。

    可冥王冰冷无情,没听完她的话,便直接松手离开。没人发现他在听见“仙界”这二字时,眼里的疯狂。

    月见大口呼吸,却察觉吸入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意识也逐渐涣散。

    然,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趔趄地重新站了起来,鬼差怕她再做出什么动作,其中两名上前禁锢住她的双手,其余两名一把扯下腰间的乾坤袋,翻找起收魂盒。

    月见自不会因此就范,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一掌击飞挟持她的鬼差,夺回袋子,不要命地往出口踉跄而去。

    鬼差反应也极快,她只迈开了半步,胸口一个击掌,她感受到了五脏的崩裂。

    不行,她一定要出去,哪怕是形灭!

    鬼差怕也是头回见这么不要命的生者,有一个出声劝道,“亡者已死,莫要强求。”

    月见不听,脑海只有一个念头,出去,誓死要带亡魂出去。

    可她被那一掌直接打入酆都,好巧不巧,收魂盒从袋中的掉落出来,亡魂好似有了意识,竟一缕青烟般直接飘了出来,化作人形,行尸走肉地往前走去。

    “不,不要去!”月见狼狈地想要拉住亡魂,可她碰不到她。

    鬼差见亡者终归还是步入了黄泉路,也不再管月见,他们的本职是护送亡魂转世,其余之事,他们早已学会麻木漠然。

    月见趔趄地爬起身,想跟上亡魂。

    祸不单行,她察觉到体内的屏息丸的消融。原本能维持两个时辰的药效,到此刻才不过半个时辰,亲身实践,太白的药确实得好好炼制。

    不行,她一定要取回亡魂!错误是她犯的,苦难不该是受害者承受。何况,若是无法恢复时空秩序,世间将会陷入怎样的灾难,到时候哪怕是死十个她,都无法挽回。

    药物的失效,月见体内血液似乎开始凝固。阴气像尖刺,无孔不入地深刺进她每一寸肌肤。

    酆都鬼魂闻到一股陌生的熟悉气息,随着气息聚集到月见周围。

    月见本就虚弱,加上寒气入体实在过多,她没力气施法,只能徒劳地摆手驱赶,反复嚅嗫,“滚!”

    她越是反抗,鬼魂越是猖狂,或爬或扭地缠上她身体,耳畔刺耳的癫笑更是让人心惊恶心。

    其中胆大的伸手靠近月见,即便触碰不到,却感受到明显比他们高太多的体温,忍不住亢奋,“温,是温的。”

    温的,活人。

    整个酆都的魂魄此时都得知了有生者进来,纷纷过来。

    月见宛如板上鱼肉,看着一双双恨不得生吞她的眼神,心里说没有一丝惶恐,定是假话。

    早知道这里环境这么恶劣,又冷又痛,还有如此又丑又多的鬼魂,她些许出发前会准备得再详细点,或者拉上害她至此的异者一起来冥界体验一番,身边有个同类,终究好受点。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鬼魂本就沙哑的嗓音压得极低,听着瘆人心骨,“小娘子,来都来了,不如行行好,将阳寿给予我们。我们都是不甘愿死去的人呐!”

    月见无力地撩起眼皮环视一圈,魂魄板着狰狞恐怖的面容,幽绿的暗光照到他们槁木般的肌肤上,眼里却满是希冀。

    她讪笑,不曾想死人居然都想活啊!

    活着有什么好?活着好累。不过也许死了也累,所以他们都想还魂?

    “滚。”

    月见慢慢变成实体,直直穿过他们,努力把他们当做空气,反正他们碰不到她,她暂时应该死不了。

    双拳包臂摩挲,企图能驱散些体内的寒冷。对了,乾坤袋里应该有火折子,反正她已不用瞒住生者身份,没什么怕的了。

    轻轻吹出一口气,一簇暖光照出她苍白虚弱的脸。

    酆都里的魂魄久得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千年,少得也有数十年,即使感受不到暖意,但在看到火光的那一刻,泪水顷刻留下。

    还魂,他们一定要还魂!

    月见注意力集中在寻找上,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留意其他。

    酆都作用相当于驿站,这里与凡间极为相似,有小摊,有客舍。唯一不同的是,魂魄碰不到彼此。

    月见在抬头瞥见熟悉的身影,心中顿喜。

    可不等她上前跟去,面前再次魂魄更多,眼里的贪婪更甚。

    月见不傻,她知道这些阴气盛的是有功法的,但她现在没精力去与他们打斗。

    “你们想干什么?”

    眼前的鬼魂原本就咧到下颌角的嘴角,此刻咧地更加奇异可怖,慢吞吞阴森森道,“我们要你的,阳寿啊。”

    月见双眸陡缩,半晌,将手中的火折子盖上放回乾坤袋中,在摸到一个毛茸茸的物什时,微愣住,旋即脑海有了注意。

    她展颜,“好啊,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

    手中的活物有了动静,她黑如深潭的眼眸更加暗沉。

    死吧,拦我者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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