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手府里的事情之后,沉璧才知道姜妈妈有多么不容易。

    大大小小的事情,衣食住行,府里上百张嘴,还有他们两尊大佛,各方都得面面俱到,不能有所疏漏。

    这几日下来,沉璧看完了几本账本,其上的账目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疏漏。

    沉璧合上账本的时候,还在心里感叹:姜妈妈实属不容易,季尧也是真特么有钱。

    北境之地,大多处于沙漠之中,土地贫瘠,仅东边几州可以耕种,百姓也都大多聚集在此。

    季尧不苛收赋税,主张休养生息,所以这样一来,供养军队的钱,都是靠着北境的几处金矿银矿。

    这几座矿山规模不小,看着账本上的一笔笔账目,沉璧唏嘘了半天,不得不说,这次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理完账本后的几日,沉璧也得了空闲,便常往姜妈妈的院子探望。

    姜妈妈年纪大了,自从生病之后,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少,两鬓也越发斑白,人也没有之前的精气神了。

    见沉璧过来看望,姜妈妈坐在床榻上,满是欣慰地说道:“如今啊,府里有夫人在,打理得这般井井有条,奴婢就算闭了眼,也能放心了。”

    沉璧听见这话,连忙道:“妈妈您别胡说,您身子好着呢!这府里可离不得您,我和大都督都盼着您好起来。”

    姜妈妈叹气道:“夫人啊,奴婢心里清楚,奴婢这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奴婢只希望在闭眼前,能看到夫人和大都督和和睦睦、夫妻恩爱才好。”

    听见这话,沉璧垂下眼眸,没有再开口。

    这感情上的事,本就不是她自己一人说了算的。

    更何况,季尧对她的戒心不小,如今虽然让她管账,但到底是为了试探她,还是真的信任她,却不好说。

    见沉璧没有搭话,姜妈妈撑着坐起身,小声道:“还有一件事,夫人可别忘了。再过半个月,就是大都督的生辰了,今年难得大都督在府里,夫人可得提前准备着。”

    见姜妈妈一脸认真,沉璧的心蓦然被揪紧。

    这么快,转眼就要到十一月了。

    上辈子,季尧最后一年的生辰,沉璧亲手给他做了一件军服,作为他的生辰礼物。

    可到了最后,她却没有机会送给他。

    沉璧看着自己光滑的手指,心想,若是如今再做一次,应该会比之前强上不少吧。

    下定决心之后,沉璧也没再犹豫。

    那日日头不错,阳光明媚,沉璧用完午膳之后,就让融冰准备好车马,打算去布料铺子买些需要的布料。

    这一次,沉璧吸取上次的教训,特意派人和季尧说了一声。

    最近几日,季尧和祁风一直在书房批折子,几天都不见人影,忙得脚不沾地。

    得了消息之后,季尧没说什么,许是真的抽不开身,没办法陪沉璧一起出门,于是干脆派来十几人的暗卫小队,让他们护送沉璧。

    沉璧站在府门口,正低头系着披风,听见声音,一抬起头,看见十几个暗卫们大步走过来,全都穿着玄衣,腰间挎着刀。

    沉璧之前也见过这些暗卫,据说是季尧亲自训练出来的,个个武功高强、神出鬼没,跟着季尧出生入死多年,常年执行秘密任务,很少出现在人前。

    此时,让他们跟着沉璧,倒是显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沉璧有些无奈,看见队伍已经来到眼前,为首领头的暗卫,是一个持剑的少年。

    少年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玄衣,扎着高马尾,走到沉璧面前时,十分恭敬地单膝跪下行礼,身后的暗卫们也跟着一起行礼。

    沉璧瞧着眼前的少年,莫名感觉有些眼熟,像是州府宴席那日,一直跟在季尧身边的那个少年。

    她没说什么,只道让众人起来。

    少年起身后,指挥身后的暗卫们上前,很快就将马车护得严丝合缝,沉璧也没再耽搁,转身和融冰一起上了马车。

    刚坐稳,融冰就凑到沉璧身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殿下,您瞧见刚才那位大人了吗?”

    沉璧拿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吹了两口:“怎么,有什么问题?”

    融冰凑得近些,指着自己的嘴巴:“奴婢瞧着,那位大人好像……不会说话。”

    话音落下,沉璧手中的茶杯一顿,转头看向融冰:“你怎么知道?”

    融冰指向外面,两只手晃了几下:“奴婢刚才看见,他们之间交流都是像这样,用手比划的。”

    听着有些奇怪,沉璧正好坐在窗边,也没想太多,当下抬手撩起了帘子。

    没成想,少年正好骑马护在马车旁,她一探头,正好和少年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愣。

    沉璧故作镇定地放下帘子,转头看见融冰好奇的眼神,立即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背后嚼人舌根,多少是不好,更何况人就在马车外面,怕是都听见了。

    于是,融冰当下收了声,也不敢再提了。

    好在路程不远,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沉璧和融冰下了马车,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街边正好是一家布料店,沉璧带着融冰走进去,留下暗卫们在外面候着。

    这家布料店的装潢不错,里面的布料也价格昂贵,是云州城数一数二的布料店。

    站在门口的店小二,看见外面浩浩荡荡的阵仗,赶紧跑到铺子后面,喊来了掌柜的。

    掌柜的来的时候,正好沉璧迈进了大门。

    一见到沉璧,掌柜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连忙殷勤地上前行礼,嘴角都快笑到耳后根去了。

    “小的参见大都督夫人!夫人想要什么样的料子,您只管提,小的这店,可是全云州最好的布料店,什么样式我们都有……”

    沉璧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布料,挑了许久,最后选了款手感不错的玄色布料。

    “夫人真有眼光!这可是店里新上的料子,从江南来的,量不多,材质极好,很是名贵呢!”

    沉璧看了眼身边的融冰,融冰心领神会,立即掏出钱袋子,拿出一枚金锭子,放在柜上:

    “掌柜的,这是定金,您收好了。”

    掌柜的笑得花枝灿烂:“好嘞!夫人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小的派人将布料送到府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郝掌柜,本夫人上次来的时候,您不是说这料子没有了?怎么大都督夫人一来,您就又有货了?”

    掌柜的愣住了,转头望过去,见门口走进来一名女子,身后跟着几个小厮丫鬟,皆打扮穿着不凡。

    这女子一身紫绛色锦袍,目光扫过站在柜台前的沉璧时,眼神格外轻蔑不屑。

    见到来人,掌柜的脸色瞬间一僵,磕磕巴巴解释道:“白、白夫人,您前日来的时候,确实是没有货了,都是这几日新上的。”

    “就算如此,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女子斜睨了眼沉璧:“这料子,也该是本夫人的。”

    沉璧盯着这名女子,看了好半天,直到听见掌柜的那句“白夫人”,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谁——

    叶霜,玉家军叶老将军的独女,嫁给了云州药家白氏的掌门人白江,如今是白氏的当家主母。

    这位白夫人在未出阁前,一向是肆意妄为、张扬跋扈惯了的,直到前几年,其父战死在沙场,她这张扬的性子才有所收敛。

    沉璧之所以认识她,还是当年她和季尧成亲不久后,这位白夫人特意来到大都督府拜访。

    结果没成想,这位白夫人一见到她,就开始冷嘲热讽,态度极其不恭敬,把姜妈妈和融冰气得险些骂人。

    那时候,季尧不在府里,沉璧虽然一向喜静,但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性子,当下也没有忍着,直接让府卫将人轰了出去,二人就此结下梁子。

    之后,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季尧的耳中,听姜妈妈说,季尧特意派人去了趟白府,不知道和这位白夫人说了什么。

    从那之后,这位白夫人彻底安静下来,也没再来找过沉璧的麻烦,沉璧也再没有见过她。

    只是,沉璧一直想不明白,这人之前又不认识自己,按道理来说,怎么就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还是说,有什么隐情,是沉璧不知道的?

    比如,家里某个男人,还惹过这种桃花?

    思绪回笼,沉璧见叶霜走上前,朝自己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慢悠悠说道:“大都督夫人今日得空,怎么不去茶楼听戏撩男人,改逛布料铺子了?”

    沉璧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融冰先呵斥道:“放肆!”

    融冰本就因为前几年的事,一直记着这位白夫人,没想到这么久过去,这人脾性不改,还越发嚣张了。

    “在大都督夫人面前,不得无礼!”

    融冰护在沉璧身前,拳头紧紧攥着,看着像是随时要冲上去打一架的模样。

    沉璧将融冰按住,看着面前皮笑肉不笑的叶霜,她扯起嘴角:“白夫人此言差矣。戏不是在哪儿都能听,也不是非得要去茶楼,这眼前不就来了个唱戏的。”

    叶霜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当下撸着袖子走上前:“李沉璧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放肆!”

    见叶霜朝沉璧走过来,融冰立即将人拦住,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听见沉璧道:

    “白夫人,你我二人无冤无仇,你方才辱我的话,我也算还给你了,这大庭广众之下,没必要闹得太难看,你说呢?”

    叶霜盯着沉璧,气得脸色涨红,掌柜的站在一旁擦着冷汗,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默默看着。

    沉璧指着掌柜的拿着的布料,说道:“既然白夫人说,这匹料子是她先定的,那就给她吧。”

    “本宫一向不喜自己的东西,被旁人惦记。”

    说完,沉璧朝融冰使了个眼色,融冰心领神会,拿走柜台上的金锭子。

    沉璧也没再停留,直接朝着店铺大门走去。

    叶霜一脸愤恨瞪着主仆二人,像是没出够这一口气,追上前喊道:“凭什么那就是你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是你的!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

    还没说完,眼前突然笼罩下一大片黑色阴影,吓得叶霜尖叫一声。

    抬头一看,一名玄衣少年正抱着剑,挡在叶霜面前,少年的眼神冰凉凛冽,生生将她盯得打了个寒颤。

    沉璧刚要迈出大门,听见身后的叶霜尖叫一声,沉璧本来不想理睬,可是紧接着,却听见叶霜颤声喊道:

    “阿、阿战?!”

    脚步瞬间一顿,沉璧站在门口,双脚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她听过“阿战”这个名字。

    那是季尧的贴身暗卫,跟在季尧身边多年,总是神出鬼没、鲜少露面,就连沉璧上一世到云州之后,也从来没见过他。

    没想到,叶霜竟然认识他。

    只不过,阿战好像并不认识叶大小姐。

    阿战冷冰冰地盯着叶霜,似乎默默朝她摇了下头,叶霜瞬间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忽然,阿战拿过掌柜的手里的布料,一把按在桌板上,吓得叶霜一激灵。

    阿战侧过身,看向门口的融冰,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金锭子上。

    融冰瞧见了,见沉璧也没有出声,于是再次走上前,将金锭子递给满头冷汗的掌柜的。

    掌柜的看着这架势,哪儿还敢多说一句话,连忙承诺几日后会把布料送到府上,又生怕他们再反悔一般,匆匆把钱收起来,人也钻进柜台后面,不再出来了。

    见阿战态度强硬,叶霜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带人走出了店铺。

    路过沉璧身边的时候,叶霜恨恨地瞪着沉璧,低声道了句:“你等着。”

    沉璧并不在意,见叶霜一行人朝街角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她心里却有些奇怪。

    这位白夫人,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呢?

    想到这里,沉璧回过头,看见阿战抱着剑,正望着店铺门口。

    视线和自己碰上的时候,阿战的神色又恢复之前的恭敬乖巧,再不见半分寒冽。

    沉璧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了。

    她从来没见过阿战,对于面前的少年,她更熟悉的是这个名字。

    阿战。

    第一次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还是上一世她前去边境、给季尧收尸的时候。

    当时的阿战,就在季尧的尸体旁边。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也是一具尸体。

    这个精瘦挺拔的少年,当时身上被砍了十几刀,四肢断裂,内脏都流空了,面容也变得血肉模糊,完全看不清容貌。

    所以,就算沉璧见过他,也没能看清他的模样。

    将军们说,找到阿战的时候,他的尸身已经被砍得不成样子,手里还紧握着佩剑,死死地将季尧护在身下,没让季尧的尸身受损半分。

    下葬那日,少年的佩剑,最终和他一起长眠地下。

    她当时站在旁边看着,记得那把佩剑漆黑浑厚,花纹之中刻着一个“玉”字,正是如今阿战手里的这把。

    那时候,她以为这是玉家军统一的配剑,直到后来,她才发现那把剑,似乎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只可惜,当时的玉家军,已经再无人知晓那把剑的来历了。

    外面的天色逐渐阴沉,楼下的说书人正讲得天花乱坠,引得周围的客人们,都听得聚精会神。

    茶馆里客人稀少,沉璧依旧坐在二楼正中的位置。

    她捧起面前的茶杯,透过茶杯上袅袅的热气,无声注视着二楼角落里抱着剑、靠着墙壁的少年。

    少年站在二楼角落处,身影隐在阳光下的影子里,他倚在身后的墙壁上,怀里抱着佩剑,无声无息地注视着窗外。

    沉璧记得,以前听人说过,阿战在认识季尧之前,在暗卫营待了很长时间。

    暗卫营里的暗卫们,掌握手语是基本功,平时出任务也靠手语沟通,所以就算他说不了话,关系也并不大,大家都是靠本事吃饭,只要有本事,没人在意别的。

    据说有一次,这些暗卫们执行任务,几十个人的暗卫小队,只有阿战一人完成任务、活着回到了云州。

    当时季尧得知此事,看中他的才能,提拔他做了贴身暗卫,让他离开了暗卫营,不用再将脑袋日日挂在腰带上。

    然而,就是这份知遇之恩,让这傻小子记了一辈子,到死都没忘记。

    “阿战。”

    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沉璧莫名觉得心口一紧,像是心被揪了起来。

    她看见阿战愣了一下,他缓缓站直身子,朝沉璧望过来。

    少年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得不真切,似乎目光落在沉璧身上,无声地注视了许久,才从角落的阴影里,一点点出现在阳光下,朝沉璧走过来。

    来到她面前时,少年单膝跪下行礼,深深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沉璧倒了杯茶水,亲自递到他面前:“多谢你,今日帮了本宫。”

    说着,沉璧将茶杯递给他,阿战愣了一下,恭敬地接过去,又瞪大眼睛看向她,似乎在说不必如此。

    沉璧笑着道:“这是你该得的,大都督对你好,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说着,沉璧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跟了我许多年,是用上好的玄铁制成,灵巧轻便,全天下就这么一把。”

    她将匕首递给阿战:“送给你了。”

    阿战一愣,连忙摇了摇头,极力推脱着,沉璧也不再动作,就这样淡笑着看他。

    最后,阿战只好接过来,又朝她比划了些什么,可惜沉璧看不懂。

    她只能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瘦弱的肩膀,轻声道:

    “收下吧,保护别人的时候,也要护好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看见少年低下头、捧着匕首,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阿战才抬起头,看向沉璧的时候,双眼里竟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沉璧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阿战又朝她行了一礼,起身匆忙跑开了,很快就消失在沉璧的视线中。

    阿战的反应实在过于奇怪,沉璧并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

    如今,宗桓还在家里养屁股,若是日后沉璧再出门,肯定是阿战带人跟着她。

    所以,她得此机会,也想主动向阿战示好,拉近一下距离。

    没想到,这小子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好在没有适得其反,也算是合了她的心意。

    回去的路上,马车正好路过西街的铺子,沉璧瞧见了,就让融冰买了一袋果子回来。

    到府邸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黄昏。

    沉璧捧着一整袋的果子,朝着季尧的书房走去,步伐不自觉地变得轻快。

    几日没来,书房里正热闹着。

    刚到院子门口,沉璧就看见几名云州官员,正从书房里走出来。

    几人皆身穿官服,一路有说有笑,其中还有上次见过的沈温和祁风。

    季尧走在最后,身上依旧是玄色常服,他负手而行,不时和官员们说着什么。

    沉璧盯着最后的那道身影,也不知沈温说了几句什么,几人纷纷笑得开怀,就连季尧也扯起嘴角,笑得温和。

    那一刻,他垂眸低笑,眉目柔和,像是山间涓涓细流的清泉,澄澈又清爽,不再如同往日沉着双眸、满身戾气的模样。

    这样的季尧,才更像是她的季尧。

    “夫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沉璧立即回过神,发现几人已经走到近前,纷纷朝她行礼,她一时有些窘迫,只好微笑颔首。

    视线扫过人群,她看见季尧自后面走上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袋子上,又看向她。

    “怎么来这儿了?”

    沉璧举起装满果子的袋子:“给你送点好吃的。”

    耳边顿时传来几人压着的低笑声,沉璧感觉脸上一热,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看见季尧抬起手,以拳抵唇轻咳了声,偏开头道:“进去等我。”

    她点点头,盯着季尧侧过头时,露出的发红的耳朵,低声道:

    “好。”

    难得没有针尖对麦芒,见几人离开院子,沉璧走进书房,把袋子放在窗边的桌上。

    一转头,她瞧见书案上放了不少折子,整整好几摞,快要有半人高,还有不少散开的、没合拢的,敞开着放在书案上,上面还带着未干的红字。

    沉璧只扫了一眼,就垂下眼眸。

    另一边,季尧送几位官员离开府邸,又回到书房的院子。

    刚到院子大门,一迈进去,季尧就瞧见沉璧站在书房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没进去?”

    见季尧朝自己走过来,沉璧扯起嘴角:“里面闷,这里好些。”

    季尧也没多想,目光在她带着笑意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状似无意地移开。

    走进书房时,季尧看见书案上的折子四散打开,眼眸顿时一沉——

    是他刚才走的急,忘记合上了。

    忽然间,他立即明白过来,为何沉璧会站在外面。

    季尧没说话,也没管这些折子,反而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外面的风吹进来,驱散屋内沉闷的空气。

    低头时,他瞧见窗边的桌子上,放着一袋装满果子的袋子。

    他站住脚步,瞧见沉璧走上前,拿出袋子里面的果子,递给自己。

    “你尝尝,上次你给我买完,自己都没吃一口。”

    见沉璧捏着果子,眨着杏眼看着他,眼眸里波光粼粼,唇边还带着笑意。

    季尧神使鬼差地拿过来,见沉璧又拿出一个果子,笑着咬了一口,这下连眼角都笑弯了。

    忽然,她将手里的果子递到他面前:“你尝一口,好吃的!”

    话一说完,沉璧也反应过来,瞬间愣住了。

    以前两个人吃东西,遇到好吃的,沉璧吃上一口之后,都会递给季尧让他尝,倒也成了习惯。

    只不过,看着如今的季尧神色一怔,她也明白这个举动,在此时此刻……有些亲密得过头了。

    果然,她看见季尧移开目光,说了一句“换衣服”,转身去了后间,似乎根本没在意。

    沉璧默默松了一口气,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突然想起刚才季尧转身的时候,好像他的耳朵又变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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