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看到季行川敛了脸上的笑意,好像不是蚊子咬这么简单。

    苏晓踮起脚来向季行川的后脖看去,但他直着身子她够不着。

    “你弯下来些,我帮你看看。”苏晓说。

    季行川弯下腰来,苏晓一瞧,他的后脖起了一片红疹。

    “你脖子上起红疹了,是不是过敏了?”苏晓担心地问。

    季行川这才说:“可能是开心果过敏了,我小时候有发过一次。”

    “那你怎么不早说,还尝了我的冰激凌?”苏晓皱眉问。

    季行川看向别处,不在意地说:“很多年前的事了,有点忘记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发点疹子。”

    苏晓久病成医,本身也有过敏,自是知道食物过敏的厉害,她担心地问:“有没有觉得喉咙发肿?呼吸不畅?”

    季行川答:“没有。”

    “那还好,应该只是轻微过敏,我们去药店买点过敏药吧。”

    她知道过敏发疹的时候是很难受的,那种蚂蚁钻进皮肤似的瘙痒感,不吃药涂药没法缓解。

    “不碍事,陪你接着逛罢。”季行川又复而笑着说。

    苏晓不买账,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地下一层的方向走,“我刚看到地下一层好像有药店的,顺便买一下,也不麻烦。”

    他们在药店里买了过敏药和止痒药膏,又去超市买了瓶水。

    “走,我们回车里涂吧。”苏晓说。

    “不逛了?”

    “不逛了,我也逛累了,你还有工作要忙不是吗?”

    苏晓知道季行川为了操心她的事一定耽误了工作,她这次提议出来逛既有私心也想让他一起放松一下。

    不过休憩总是暂时的,她也知道见好就收。

    回到地下室的车里,季行川先吃了抗过敏药。

    苏晓让季行川转过身去,拉开了一点衬衫看去,红疹比她刚刚匆匆一瞥看到的更多,密密麻麻的一片,一直延展到背部。

    “把药膏给我吧。”

    “回去我自己涂算了。”

    “可是不仅在脖子上,还有些在背上你怎么涂?你等会儿还要开车呢。”苏晓坚持说。

    苏晓不禁腹诽,季行川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她一个小姑娘还扭捏。

    季行川看搪塞不过去,只能把药膏递给她。

    季行川背对着苏晓,地下车库里灯光昏暗,偶然有一辆车开过他们前面的路,晃过一道白色的车灯,他的整个心都悬了起来。

    后背的痒他姑且可以忍受,但当苏晓软绵的手指沾着冰凉的药膏贴上他发痒的肌肤时,他一手抓住椅背才抑制住了自己想要颤抖的冲动。

    要命的是,小姑娘似乎对这样暧昧的接触毫无知觉,还用柔软的指腹在他的后脖上打着圈。

    季行川努力控制着呼吸节奏。

    他开始后悔答应她了。

    她的指腹从后脖一直抹到肩颈的上端,还要继续向下延展。

    车里狭小,他们又挨得近,苏晓在季行川的耳边说道:“你把衣服脱下来点吧,下面我够不着。”

    事已至此,季行川只能认命地解开衬衫上面的几颗扣子,将衬衫往下拽,挂至胳膊处,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可以了吗?”

    看到季行川光裸的浅麦色后背和线条清晰的背肌,苏晓这才感到羞涩,脸上浮起热意来。

    红色的疹子散落在他的背脊上,倒像是一株株绽放的桃花枝叶。

    “可以了。”苏晓小声说。

    她抿着唇,从药管里挤出透明的膏体,抹在食指指腹上,再向那些“桃花花瓣”抹去。

    他的背微微发热,而且异常的滑,让药膏可以很好地抹开。

    苏晓在背脊的下缘发现了一道不小的伤疤,斜着过去,边缘明显凸起。

    苏晓摸了上去,她感觉季行川立马轻颤了一下。

    “怎么弄的?”她轻声问。

    季行川嗓音里带着些哑意:“小时候不小心摔的。”

    “看样子缝了不少针。”

    “十几针吧。”

    苏晓没有再问,继续抹了起来。

    好不容易抹完了,苏晓拿纸巾擦了擦手,说:“抹好了,感觉好点了吗?”

    “嗯。”季行川囫囵地应,拽上衬衫,一边单手扣着纽扣,一边去开车上的空调。

    苏晓的脸扭向车外,无意扫过斜对面的车,发现那车里有人,而且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觉得奇怪,又多看了一眼,那车便发动了,从他们面前开了过去。

    空调口吹出了冷风,驱散了一些她脸上的热意。

    季行川整理完衣服也启动了车子,开出车库。

    太阳已偏了西,馀霞散绮,在城市的天边抹上一层层金橘色的油彩。

    车载喇叭里正在播放《fifty-year spun》。

    “You got that special touch I want so much

    You have just enough makes me blush

    So we had walked outside

    Watch the flowers die

    But I’m more alive than ever

    Stepping on bubble shores

    Just my world and yours

    My cure……”

    车里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只有他和她,掠过喧闹的城市街头,听着同一首歌,前往同一个目的地。

    不久之后,在巴黎的日子里,苏晓会时常怀念这个拥有着灿目夕阳的下午。

    一个刚刚劫后余生的平凡时刻,宁静之下是不为人知的暗潮春涌。

    她怀着满腔青春的热烈,期待着一个似乎近在咫尺的梦,却不知打破梦幻泡影只需一根小小的尖刺。

    -

    回到御江公馆后,苏晓回想起和关烨的对话,问季行川:“关烨已经归案了,警方还需要调查姐姐的房间吗?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季行川说:“可以。”

    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开了灯,苏晓第一次走进姐姐的房间。

    季行川只留在门口,没有进门。

    在了解了大部分真相以后,苏晓对苏晴有了新的认知,姐姐一直给她展现的都是温暖体贴、开朗大方的一面,但她从来没有为她分担过她的痛苦、压力和挣扎。

    苏晴的房间原封不动,没有人来清扫过,桌面上已积了一层薄灰。

    她的书架上有很多本很厚的财经类书籍,层层叠叠在一起,令书架都显得单薄。

    但在束之高阁的地方苏晓瞥到一些她熟悉的画册,有东方的,有西方的,还有介绍美术史的书籍。

    苏晓这才发现原来苏晴并不是生来就想要继承苏家的家业,原来她也有自己的爱好和渴望。

    从前姐姐看她作画从来都是夸她画得好,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大画家,却从来没有提过她也喜欢绘画、喜欢艺术。

    悔意像阴暗墙角滋生的裂纹,一点点爬上她的心尖。

    如何她能多和姐姐聊聊关于她自己的事,如何她也能够多关心姐姐一点,姐姐会不会还有一线生机呢?

    苏晴卧室的床头挂着的是一副苏晓画的肖像画,是苏晴捧着荔枝玫瑰笑着的样子。

    画里,苏晴依然笑得温柔灿烂,柳叶似的细眉,精致小巧的鼻子,饱满的粉唇,一双杏眼里是温婉的流光。

    苏晓眼眶又泛了红。

    那样美的姑娘,人间却不愿留她。

    她垂下眼,眼泪滴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顺着目光上移,苏晓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只金属质感的蓝色渐变打火机,机身有竖条的拉丝纹路,她认不出牌子。

    这打火机上半部是浅蓝,下半部是深蓝,颜色像一杯刚调好的鸡尾酒。

    她从来没见过苏晴抽烟,所以多看了几眼。

    她好奇地拿起来,端详了一下,侧面好像是个旋钮,不是她以前在小卖部看到的那种塑料打火机的按钮。

    苏晓用左手掰开了盖子,转了一下旋钮,打火机便冒出橘红色的火光来。

    她又关上,再单手推开盖子,“叮”的一声,发出一声脆响,像那种自行车铃的声音,不过要更清脆干净一点。

    “小心点。”季行川走到了她身后。

    苏晓回过头,撇嘴道:“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这个打火机你认识吗?”

    “嗯,一个法国牌子。”

    “你见姐姐用过吗?”

    “没。”

    “贵吗?”

    “普通的一万多吧,定制的就不清楚了。”

    苏晓被这价格吓到了,这么个小东西居然这么贵。

    她本来还猜测是不是关烨的,这样看来应该不是了,她记得关烨用的就是那种普通的塑料打火机。

    她关上打火机的盖子,放回了原位。

    季行川看了她一眼,问:“苏晴的东西你是想这么放在这,还是找人收拾起来。”

    苏晓环顾了一下四周,想了想,说:“我想把房间留给姐姐,就原样放在这吧,定期来打扫一下就行。”

    “好,听你的。”季行川说。

    这时季行川的手机亮了,苏晓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刘姨”。

    季行川接了电话,苏晓听不清,只听到对方是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声音,好像挺急迫的样子。

    只见季行川骤然蹙了眉头,向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

    苏晓不明所以。

    “好,我这就回去。”

    季行川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接着正声对苏晓说:“我回家一趟,今晚不一定回来,吴阿姨会来烧晚饭的,你呆在家里哪也不要去。”

    苏晓疑惑地问:“是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季行川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家里出了点事,我回去处理一下。”

    说完,季行川就带着苏晓走出苏晴的房间,关上门,“这房间以后就开着,你想来就能来。”

    见他急匆匆地就要出门,苏晓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季行川……”苏晓叫住了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发个信息。”

    “好。”他答应。

    季行川这时却不知这是他第一个对苏晓没有实现的承诺。

    当季行川驶入季宅时,已经入了夜。

    夜色幽深而阒静,汽车穿过茂密的树林,用车灯开辟了一条暗黄色的道路。

    树上的蝉聒噪地鸣叫着,在寂静的黑夜中加入了诡谲的伴奏。

    刘姨已恭敬地站在宅子门口等着,她看着季行川既喜又忧地说:“三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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