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枕啊了一声，说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谏月如芒在背，面无表情假装镇定，双手不自觉的握紧被子。
如今神力全失，想从凡间返回神界还要从长计议。若是她在凡间出事传回神界，她永远都不可能再从神界出来。
永远失去自由。
不行，她无论如何都要先想法设法活着，活着才能有机会。
她经受过疼痛的滋味，是万般不能再受一次。
当务之急是先蒙混过关，过段时间去找找有没有能与神界搭上话的机会。
现在她就只能是个发生意外倒霉的凡人。
她庆幸自己失语不能说话。
听她姐姐说，凡人惯会审讯猜话那一招，若是被套出话说她是真神，她怕不是要被当成个疯子关起来？
湛星重复问了她一遍：“知道自己是谁吗？”
谏月稳住心神，坚定地摇了摇头。
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湛星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将画收起，将两副画像递到云枕手中：“告诉李濯，他妹妹失忆了，收拾完了再来见她。”
云枕大惊失色，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你说——这个人是？”
“快去。”
云枕收回惊讶的表情，一脸郑重地注视着谏月的脸，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东西，而后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出去。
一屋寂静。
谏月垂下眼帘，掩盖眼底的抗拒与疏离。
湛星收敛起笑意，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谏月，眼神淡漠没有任何情绪。
两人之间有一股奇怪的气氛缓缓流动。
湛星两三步就到她床前，看着她故作姿态偏过头去，不禁有些好笑。
谏月身体骤然紧绷。
显然不知道他单独与她谈话的意义。
“你失忆了。”
谏月忽的抬头，撞进他的双眸，她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哥哥李濯三天前收到你意外死亡的消息，已经病了三天。两天前我在回宗路上遇见了你，原来你没有死，只是受伤了。”
“当然，你根本不是他的妹妹，没人知道他妹妹在哪里。你与他妹妹长相一模一样，甚至后天失语这种‘万里挑一’的病情也如出一辙。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你踏实当他的妹妹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想去哪都没人管你；二，所有线索都表明你与她妹妹有接触，她消失了你却活着，你就是杀害他妹妹的杀人凶手，李濯最心疼他这个妹妹。”
“你现在要给我个答案，点头是同意摇头就是不同意。”
湛星悠闲地搬了把椅子，倒了杯茶水，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似乎不在意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正是梅雨时节，窗外树木透露出朦胧的雾气。
细雨纷纷，雨滴打在屋前青砖，发出微微的响声。
他们两人如身处在一幅雨间水墨画中。
谏月平静不能。
她知道湛星说的话是真的，从云枕的表情，还有他那画像，处处在表明，她现在如同困兽。她只能有一种选择，只能乖乖听话，做那个李濯口中的乖妹妹。
可她不认识，也不熟悉她那个妹妹是什么样的，她如何能扮演？
谏月猛然想到，她失去神力之前，确实遇到了一个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
会不会就是她？
可她那个样子，绝对不是凡人。
能有如此强大力量，让她无法阻挡的人，这世间能叫得上名字就那几个，甚至一大半已经仙逝。
她越来越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设计害她，可害她的意义是什么呢？她的身份尤为特殊，就算是丧命在凡间，死后也能安然无恙的返回神界，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湛星向来对女人没什么耐心，他知道谏月正在面临抉择，也不想强迫人做事，索性站起身准备离开。
正在他准备离开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过头，平静的垂手站立，双眼并未挑起任何波澜，清隽的身影挺直在她面前，沉重的像座大山，镇压着她所有的傲气。
谏月思忖片刻，最终败下阵来，发出嘶哑的声音。
湛星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我愿意。
双眸含泪，苍白面容如同濒死，摸样好不可怜。
湛星心忽然一动。
他紧抿着嘴唇，轻咳一声掩饰这一瞬的失态。
“你先休息。“
*
黄昏渐渐退去，夜色渐浓。
屋外月朗星稀，远处还有几只鸟儿的鸣叫声，声音细而悠长，为夜色增添了一分神秘的气息。
这是谏月待在这里的第三天。
只有云枕会经常来看她，替她换药送饭，那个威胁的她男人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来过，更别提他口中的李濯。
像往常一样，云枕替她脱了衣衫，露出瘦弱的肩膀。
胸口上还有深而见骨的伤口，还未结痂，只要一碰就会流血。
云枕换药技术很好，没让她疼到不能忍受，将准备好的草药轻轻敷上去缠上绷带，又给她讲了不少外面的事。
云枕说，现在已经不是太平盛世，妖魔丛生，民不聊生。
邪妖乃是万恶之首，毫无人性，法力强大，平常百姓根本无力对抗，他们现在是第一宗门，理所应当承担了平定除妖的任务。
宗门修炼难懂难通，剑修能力参差不齐，所以这些事一般都是指派那些能够独当一面的弟子。
只是云枕自己不懂门道，剑法心法都称不上绝佳，只能留在宗门中为师兄师姐处理伤口。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们两人停下闲聊，云枕给她披上外套，放下草药，向门外走去。
云枕警惕地问：“是谁？”
湛星重重的咳嗽，回她：“我。”
说罢他皱着眉，右手紧紧地捂住左心口，想止住喷涌的鲜血。
云枕听他话音不对，赶快打开门。
见到的是一身血腥气味的湛星。
他皱着眉头，苍白的脸颊失去血色，额头上有汗水滴落，嘴角似乎有血迹，身上黑衣往下渗着鲜血，顺着衣角滴落在青砖地上。
他右手满是鲜血，嘴角向下，似是痛苦十分。
云枕连忙搀扶着他到屋内的椅子上。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李濯还没好，主城那边的事又着急，宗里那些弟子我不放心，不如我一个人替他去一趟，别跟师父说是我自己去的，不然又要骂我半天。”湛星将剑放置于桌上。
“真该骂骂你的，不是说很好处理吗？看看你身上的还有好地方吗？”
湛星坐在了谏月的对面。
他坐在椅子上那一刻才有了实感，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还在阵痛，左手想去倒一杯水漱口。
“本来是很好处理，不知为什么那些妖突然发了狂无差别攻击，是麻烦了点但顺利解决了，能消停一段时间。”
云枕哪会让他这么做？
她打断他的手，拿着剩下的草药，又想先掀开他的衣服看看伤口，一瞬间不知道先做哪一步。
毕竟谏月还在场。
云枕迟疑的动作被谏月看在眼里，她哪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谏月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
湛星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玩味道：“多谢姑娘。”
这人！
谏月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湛星时有时无的观察她的表情。
云枕完全发现不了两人明里暗里的博弈。
云枕率先掀开湛星的外衣，伤口众多，大多为不知名妖物的爪痕，只有两处最为严重。
一处抓痕在左心口，几乎要穿透整个身体，另一处在小腹，是一道深而见骨的剑痕，伤口翻出血肉。
云枕只得先除去上衣，有些伤口黏带着外衣，还要撕开才能涂药。
湛星修长的手指翻飞，一只手便灵活的撕去尚未染血的衣块，云枕则用医包中的短剑将腐肉边的衣服去除。
她边涂草药边观察湛星的脸色，湛星忍住疼，偶尔皱皱眉头，很少发出声音。
烛火随着风摇曳，照在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谏月是看到他身上伤口的，她不知凡人心口上破了个大洞，还能与她谈笑风生。
若不是能看到他身上实打实的鲜血，谏月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凡人。
云枕处理好伤口替他套好外套，眼见天色渐晚，商量着两人回去将情况报告给师父再说。
“你先回去，我有话跟她说。”
这个她，指的是谏月。
谏月打心底里拒绝，明面上只得扯出一丝尴尬不能的微笑。
云枕嗯了声，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这下两人又独处一室。
谏月暗暗地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湛星的视线太过幽深，她又藏不住事情，被这么一直盯着，她身上都有些发毛。
湛星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是不是觉得我没死很可惜。”
谏月心想，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生死管我什么事。
他好似能读懂她心里想说的话，轻笑了声。
湛星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手指骨节分明，润白如玉，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倒像是哪处的散仙。
不得不说，九重天神界仙界，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就是嘴毒了些，眼神太有侵略性，让她时不时的头皮发麻，无处遁形。
但是想了想说不定哪一天他飞升，他还得毕恭毕敬的称她谏月真神，谏月上神姬，她心里又好受了些。
“李濯替你打点好了一切，待你身体好些了就可以直接进潜龙宗，不过暂时是最低阶弟子。住所到时候云枕会告诉你，你只需要安心修炼，不用顾虑其他人。当然，如果你想进阶，李濯会帮你的。”
“云枕过几天送几味药治你的嗓子，不出一个月你就可以说话了。”
谏月哪能分出心来听？
她只想着怎么样恢复神力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低阶什么潜龙，她完全不在意。
就连眼前这个人，她也无所谓怎么样。
湛星并未在意她到底能不能听得进去。
他从身旁包袱中拿出一把红色短剑，放在她的眼前。
这把短剑精美小巧，暗红色剑柄上还有一颗闪闪发亮的绿宝石。
上面还有不易察觉的血迹。
谏月眼神一楞。
这把剑她绝对不会忘记，她昏迷之前就是被这把剑贯穿胸口。
醒来后以为已经丢在哪个地方了，没想到又回到了她的面前。
那血迹，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就肯定是自己的。
“这把短剑，很不寻常。”湛星缓缓道，“这把剑是最普通的材料制成，制成已有几百年之久。”
“剑虽普通，但靠上古秘术血御术来发挥威力，用特定人的血来激活它的威力，已是世间顶级。我本想带着它回宗，无意间带它去了主城。主城那些小妖被此剑伤了之后双目猩红，失去所有意识发动比自身高百倍的攻击，想来也是靠着这血液融合自身。这不难猜出，这血才是那些邪妖出现的原因。”
湛星倏然站起身，朝她方向走了两步停住。
谏月心突然顿了一拍，身子不自觉成防御状态。
她不明白那些什么乱七八糟邪妖与自己到底什么关系，但是能肯定的是，她的血为上古神血，怎么可能会让妖瞬间发狂？
若是小仙小神，她的一滴血就能让他们突破修为，更上一层台阶，怎会失去意识？
那上古秘术血御术，她从来没听说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垂着眸一言不发，他眼底幽深，指尖在桌子上轻敲几声。
“不过我现在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妖，是不是真的想毁了这凡间。”湛星唇角小幅度的轻佻，“你现在毫无修为，身体赢弱如同废人，以后都要在我眼皮底下做事，如果你会血御术还想重蹈覆辙，我马上会一剑结果了你。”
谏月抬眸冷笑。
她堂堂真神，还能被一个凡人威胁？
她做过的事她肯定承认，往她身上泼脏水可不行。
湛星勾唇一笑。
他凑近她身边，眼神相交。
月亮高悬，两人影子被烛火拉的细长，两人呼吸声充耳可闻，本应该是某一处话本里的风花雪月旖旎气氛。
但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极度危险，是真的会不留情面杀了她。
谏月如芒在背，面无表情假装镇定，双手不自觉的握紧被子。
如今神力全失，想从凡间返回神界还要从长计议。若是她在凡间出事传回神界，她永远都不可能再从神界出来。
永远失去自由。
不行，她无论如何都要先想法设法活着，活着才能有机会。
她经受过疼痛的滋味，是万般不能再受一次。
当务之急是先蒙混过关，过段时间去找找有没有能与神界搭上话的机会。
现在她就只能是个发生意外倒霉的凡人。
她庆幸自己失语不能说话。
听她姐姐说，凡人惯会审讯猜话那一招，若是被套出话说她是真神，她怕不是要被当成个疯子关起来？
湛星重复问了她一遍：“知道自己是谁吗？”
谏月稳住心神，坚定地摇了摇头。
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湛星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将画收起，将两副画像递到云枕手中：“告诉李濯，他妹妹失忆了，收拾完了再来见她。”
云枕大惊失色，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你说——这个人是？”
“快去。”
云枕收回惊讶的表情，一脸郑重地注视着谏月的脸，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东西，而后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出去。
一屋寂静。
谏月垂下眼帘，掩盖眼底的抗拒与疏离。
湛星收敛起笑意，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谏月，眼神淡漠没有任何情绪。
两人之间有一股奇怪的气氛缓缓流动。
湛星两三步就到她床前，看着她故作姿态偏过头去，不禁有些好笑。
谏月身体骤然紧绷。
显然不知道他单独与她谈话的意义。
“你失忆了。”
谏月忽的抬头，撞进他的双眸，她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哥哥李濯三天前收到你意外死亡的消息，已经病了三天。两天前我在回宗路上遇见了你，原来你没有死，只是受伤了。”
“当然，你根本不是他的妹妹，没人知道他妹妹在哪里。你与他妹妹长相一模一样，甚至后天失语这种‘万里挑一’的病情也如出一辙。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你踏实当他的妹妹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想去哪都没人管你；二，所有线索都表明你与她妹妹有接触，她消失了你却活着，你就是杀害他妹妹的杀人凶手，李濯最心疼他这个妹妹。”
“你现在要给我个答案，点头是同意摇头就是不同意。”
湛星悠闲地搬了把椅子，倒了杯茶水，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似乎不在意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正是梅雨时节，窗外树木透露出朦胧的雾气。
细雨纷纷，雨滴打在屋前青砖，发出微微的响声。
他们两人如身处在一幅雨间水墨画中。
谏月平静不能。
她知道湛星说的话是真的，从云枕的表情，还有他那画像，处处在表明，她现在如同困兽。她只能有一种选择，只能乖乖听话，做那个李濯口中的乖妹妹。
可她不认识，也不熟悉她那个妹妹是什么样的，她如何能扮演？
谏月猛然想到，她失去神力之前，确实遇到了一个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
会不会就是她？
可她那个样子，绝对不是凡人。
能有如此强大力量，让她无法阻挡的人，这世间能叫得上名字就那几个，甚至一大半已经仙逝。
她越来越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设计害她，可害她的意义是什么呢？她的身份尤为特殊，就算是丧命在凡间，死后也能安然无恙的返回神界，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湛星向来对女人没什么耐心，他知道谏月正在面临抉择，也不想强迫人做事，索性站起身准备离开。
正在他准备离开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过头，平静的垂手站立，双眼并未挑起任何波澜，清隽的身影挺直在她面前，沉重的像座大山，镇压着她所有的傲气。
谏月思忖片刻，最终败下阵来，发出嘶哑的声音。
湛星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我愿意。
双眸含泪，苍白面容如同濒死，摸样好不可怜。
湛星心忽然一动。
他紧抿着嘴唇，轻咳一声掩饰这一瞬的失态。
“你先休息。“
*
黄昏渐渐退去，夜色渐浓。
屋外月朗星稀，远处还有几只鸟儿的鸣叫声，声音细而悠长，为夜色增添了一分神秘的气息。
这是谏月待在这里的第三天。
只有云枕会经常来看她，替她换药送饭，那个威胁的她男人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来过，更别提他口中的李濯。
像往常一样，云枕替她脱了衣衫，露出瘦弱的肩膀。
胸口上还有深而见骨的伤口，还未结痂，只要一碰就会流血。
云枕换药技术很好，没让她疼到不能忍受，将准备好的草药轻轻敷上去缠上绷带，又给她讲了不少外面的事。
云枕说，现在已经不是太平盛世，妖魔丛生，民不聊生。
邪妖乃是万恶之首，毫无人性，法力强大，平常百姓根本无力对抗，他们现在是第一宗门，理所应当承担了平定除妖的任务。
宗门修炼难懂难通，剑修能力参差不齐，所以这些事一般都是指派那些能够独当一面的弟子。
只是云枕自己不懂门道，剑法心法都称不上绝佳，只能留在宗门中为师兄师姐处理伤口。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们两人停下闲聊，云枕给她披上外套，放下草药，向门外走去。
云枕警惕地问：“是谁？”
湛星重重的咳嗽，回她：“我。”
说罢他皱着眉，右手紧紧地捂住左心口，想止住喷涌的鲜血。
云枕听他话音不对，赶快打开门。
见到的是一身血腥气味的湛星。
他皱着眉头，苍白的脸颊失去血色，额头上有汗水滴落，嘴角似乎有血迹，身上黑衣往下渗着鲜血，顺着衣角滴落在青砖地上。
他右手满是鲜血，嘴角向下，似是痛苦十分。
云枕连忙搀扶着他到屋内的椅子上。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李濯还没好，主城那边的事又着急，宗里那些弟子我不放心，不如我一个人替他去一趟，别跟师父说是我自己去的，不然又要骂我半天。”湛星将剑放置于桌上。
“真该骂骂你的，不是说很好处理吗？看看你身上的还有好地方吗？”
湛星坐在了谏月的对面。
他坐在椅子上那一刻才有了实感，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还在阵痛，左手想去倒一杯水漱口。
“本来是很好处理，不知为什么那些妖突然发了狂无差别攻击，是麻烦了点但顺利解决了，能消停一段时间。”
云枕哪会让他这么做？
她打断他的手，拿着剩下的草药，又想先掀开他的衣服看看伤口，一瞬间不知道先做哪一步。
毕竟谏月还在场。
云枕迟疑的动作被谏月看在眼里，她哪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谏月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
湛星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玩味道：“多谢姑娘。”
这人！
谏月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湛星时有时无的观察她的表情。
云枕完全发现不了两人明里暗里的博弈。
云枕率先掀开湛星的外衣，伤口众多，大多为不知名妖物的爪痕，只有两处最为严重。
一处抓痕在左心口，几乎要穿透整个身体，另一处在小腹，是一道深而见骨的剑痕，伤口翻出血肉。
云枕只得先除去上衣，有些伤口黏带着外衣，还要撕开才能涂药。
湛星修长的手指翻飞，一只手便灵活的撕去尚未染血的衣块，云枕则用医包中的短剑将腐肉边的衣服去除。
她边涂草药边观察湛星的脸色，湛星忍住疼，偶尔皱皱眉头，很少发出声音。
烛火随着风摇曳，照在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谏月是看到他身上伤口的，她不知凡人心口上破了个大洞，还能与她谈笑风生。
若不是能看到他身上实打实的鲜血，谏月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凡人。
云枕处理好伤口替他套好外套，眼见天色渐晚，商量着两人回去将情况报告给师父再说。
“你先回去，我有话跟她说。”
这个她，指的是谏月。
谏月打心底里拒绝，明面上只得扯出一丝尴尬不能的微笑。
云枕嗯了声，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这下两人又独处一室。
谏月暗暗地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湛星的视线太过幽深，她又藏不住事情，被这么一直盯着，她身上都有些发毛。
湛星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是不是觉得我没死很可惜。”
谏月心想，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生死管我什么事。
他好似能读懂她心里想说的话，轻笑了声。
湛星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手指骨节分明，润白如玉，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倒像是哪处的散仙。
不得不说，九重天神界仙界，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就是嘴毒了些，眼神太有侵略性，让她时不时的头皮发麻，无处遁形。
但是想了想说不定哪一天他飞升，他还得毕恭毕敬的称她谏月真神，谏月上神姬，她心里又好受了些。
“李濯替你打点好了一切，待你身体好些了就可以直接进潜龙宗，不过暂时是最低阶弟子。住所到时候云枕会告诉你，你只需要安心修炼，不用顾虑其他人。当然，如果你想进阶，李濯会帮你的。”
“云枕过几天送几味药治你的嗓子，不出一个月你就可以说话了。”
谏月哪能分出心来听？
她只想着怎么样恢复神力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低阶什么潜龙，她完全不在意。
就连眼前这个人，她也无所谓怎么样。
湛星并未在意她到底能不能听得进去。
他从身旁包袱中拿出一把红色短剑，放在她的眼前。
这把短剑精美小巧，暗红色剑柄上还有一颗闪闪发亮的绿宝石。
上面还有不易察觉的血迹。
谏月眼神一楞。
这把剑她绝对不会忘记，她昏迷之前就是被这把剑贯穿胸口。
醒来后以为已经丢在哪个地方了，没想到又回到了她的面前。
那血迹，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就肯定是自己的。
“这把短剑，很不寻常。”湛星缓缓道，“这把剑是最普通的材料制成，制成已有几百年之久。”
“剑虽普通，但靠上古秘术血御术来发挥威力，用特定人的血来激活它的威力，已是世间顶级。我本想带着它回宗，无意间带它去了主城。主城那些小妖被此剑伤了之后双目猩红，失去所有意识发动比自身高百倍的攻击，想来也是靠着这血液融合自身。这不难猜出，这血才是那些邪妖出现的原因。”
湛星倏然站起身，朝她方向走了两步停住。
谏月心突然顿了一拍，身子不自觉成防御状态。
她不明白那些什么乱七八糟邪妖与自己到底什么关系，但是能肯定的是，她的血为上古神血，怎么可能会让妖瞬间发狂？
若是小仙小神，她的一滴血就能让他们突破修为，更上一层台阶，怎会失去意识？
那上古秘术血御术，她从来没听说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垂着眸一言不发，他眼底幽深，指尖在桌子上轻敲几声。
“不过我现在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妖，是不是真的想毁了这凡间。”湛星唇角小幅度的轻佻，“你现在毫无修为，身体赢弱如同废人，以后都要在我眼皮底下做事，如果你会血御术还想重蹈覆辙，我马上会一剑结果了你。”
谏月抬眸冷笑。
她堂堂真神，还能被一个凡人威胁？
她做过的事她肯定承认，往她身上泼脏水可不行。
湛星勾唇一笑。
他凑近她身边，眼神相交。
月亮高悬，两人影子被烛火拉的细长，两人呼吸声充耳可闻，本应该是某一处话本里的风花雪月旖旎气氛。
但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极度危险，是真的会不留情面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