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楚绥再一次拒绝了楚南枫去凯斯特维尔念书的要求，两人不欢而散。楚南枫在温彻斯特的陪同下去了图书馆，回来时，楚绥正与一个白衣的男人在客厅交谈，那男人周身有星点匪气，看到她时却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点匪气便荡然无存，声音也很温和：“是楚小姐吧？我叫顾遂，是楚老师的学生。”
楚南枫从未见过顾遂，他大约是她还在高塔之上时楚绥的学生；她也从未见过哪个孩子离开伊甸园以后，还能再回来的。
“顾先生。”楚南枫微微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顾遂留下来吃了晚饭。晚饭后，楚南枫想出去走走，楚绥便让温彻斯特跟着，楚南枫不乐意。从小到大，她走哪儿温彻斯特跟哪儿，她貌似下了高塔，实则依然被困在高塔之上。
“要不让我陪楚小姐出去吧？”顾遂笑着提议，“我也好久没回来了，能请楚小姐带我走走吗？”
楚南枫答应了。那是她头一回没和温彻斯特一块儿出去，感觉有点新奇。她走在前面，顾遂跟在后面，后者并没有试图和她搭讪，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地走了一路。
楚宅靠海，出了门拐弯就是。伊甸园的夏日夜不算热，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知了隐匿在树木之上，一声又一声地叫着，跨海大桥上没什么来车，明月高悬，万籁有声。
楚南枫走得累了，就停了下来。她个子不算太高，要略微踮起脚，才能趴在桥上，完完整整地看到大海。顾遂站在她身边，伸出手，虚虚地护着她的后腰，以防她摔倒，但是始终未置一词——换作温彻斯特，绝对要拦着她，再苦口婆心地唠叨上一段。
这大约就是人和机器的区别吧。
“我听老师说，楚小姐想去凯斯特维尔念书？”顾遂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柔和，“凯斯特维尔的科技水平并不比伊甸园高。”
“没有人想被关一辈子，顾先生。”楚南枫淡淡地说。她转过身与顾遂面对面，后者比她高出不少，整个人笼罩在暖黄色的灯光之下，倒也没什么压迫感。
“话是这么说，”顾遂说，“但你见哪个伊甸园出去的孩子回来了？ ”
“您不是回来了吗，主/席先生。”楚南枫目光灼灼地盯着顾遂。
“我是第一个离开伊甸园的孩子。”顾遂心平气和地说，“我已经离开伊甸园十二年了。”
顾遂是联邦军/委第二百六十五任主/席，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了十二年，一跃成为了联邦最年轻的□□——也只有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他才得以避开政府的眼线，回到伊甸园。
楚南枫一时哑然。顾遂看起来很年轻，相较人类如今长达三百年的寿命，十二年的奋斗算不了什么。但背井离乡、群狼环伺，每一个有家不得归的日日夜夜，都是难捱的。
“凯斯特维尔不太平。”顾遂语气温和得像在哄小孩，“魑魅魍魉，是要吃人的。”
楚南枫料到顾遂是来给她父亲作说客的，顿时兴致缺缺，不愿再同他说话。她垂下了眼睛，长而密的睫毛打下了一片阴影。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泛红的指尖——哦，好像冻红了，海风还是有点凉了。
楚南枫微微动了动手指，勉为其难地牵了牵嘴角，对顾遂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但是一句好话也不想说：“主/席先生一点都不会劝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遂一字一顿地说：“那跟我走好不好？”他的声音似乎碎在了风里，楚南枫一个激灵，几乎听不真切。
“什么？”楚南枫的尾音发颤。
顾遂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我从不劝人，太费口舌。”
楚南枫的呼吸猛然一滞。在那一瞬间，她几乎不知该如何说话——顾遂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但他明白她的意思。
她答应了。
顾遂笑了：“那走吧，咱们回去，和老师打报告。”他抬步往前走，楚南枫便顺从地跟在后面。他几次回头，少女始终都是同一个步伐，并没有要追上来与他并肩的意思，不过她的表情和出门前比明显缓和了不少，眉梢眼角隐隐有了笑意。
顾遂轻轻“啧”了一声，停下脚步，等到楚南枫走到他身边，疑惑地看着他，这才继续走，后者没闹明白他什么心思，但是没有再同他保持距离，而是隔了半步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走下了跨海大桥，身后的夜空骤然被绚烂的烟火点亮。他们回过身，只见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伴随着爆竹的爆炸声，他们一时晃了神。
“是李博士吗？”记忆深处的某一根弦轻轻地颤了一下，顾遂低下头，眼里的感情晦暗不明。他轻声道：“他老人家还是这么喜欢放烟花。”
“嗯。”楚南枫点点头，“小十喜欢。”
李博士是伊甸园机甲设计的带头人，比楚绥还大上几轮，极为德高望重。他同夫人曾有过一个儿子小五李游书，入了伍、殉了国。小十李明悦是他们早些年利用体外培养生的女儿，比楚南枫小几岁，是个活泼明丽的姑娘。李家人都喜欢放烟花，小五尤其喜欢。他牺牲之后，李家就有了放烟花的习惯，只有这样，他们才仿佛同小五同频共振，才能缓心头绵长愁思。
眼底倒映着如虹的烟火，顾遂一时失神。
“主/席先生？”楚南枫微微皱了皱眉，略略拔高了声音，“主/席先生？”
“啊？”顾遂猛一回神，又换上那张温柔的笑脸，招呼说，“快回去吧，天有点凉了。”
“您真的有把握说服爸爸吗？”楚南枫眨了眨眼睛。楚绥脾气很臭，人也很犟，是个说一不二的铁血老头，顾遂毕竟是他的学生，恐怕说不动他。
说话间，顾遂挪了个位子，替楚南枫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海风，迎着后者诧异的目光，他温声解释说：“手指都冻红了。”
……他看到了？楚南枫微微一愣。她这么脆弱，他会不会反悔。
“我顾遂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顾遂认真地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女，也不知是在应她方才的话，还是在抚平她心里的担忧。
又有一朵烟花在空中绽开，大红色的，喜庆而祥和。伊甸园的居民三三两两地出来欣赏，周遭响起来轻巧的交谈声。
一片喧嚣声中，楚南枫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楚南枫从未见过顾遂，他大约是她还在高塔之上时楚绥的学生；她也从未见过哪个孩子离开伊甸园以后，还能再回来的。
“顾先生。”楚南枫微微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顾遂留下来吃了晚饭。晚饭后，楚南枫想出去走走，楚绥便让温彻斯特跟着，楚南枫不乐意。从小到大，她走哪儿温彻斯特跟哪儿，她貌似下了高塔，实则依然被困在高塔之上。
“要不让我陪楚小姐出去吧？”顾遂笑着提议，“我也好久没回来了，能请楚小姐带我走走吗？”
楚南枫答应了。那是她头一回没和温彻斯特一块儿出去，感觉有点新奇。她走在前面，顾遂跟在后面，后者并没有试图和她搭讪，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地走了一路。
楚宅靠海，出了门拐弯就是。伊甸园的夏日夜不算热，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知了隐匿在树木之上，一声又一声地叫着，跨海大桥上没什么来车，明月高悬，万籁有声。
楚南枫走得累了，就停了下来。她个子不算太高，要略微踮起脚，才能趴在桥上，完完整整地看到大海。顾遂站在她身边，伸出手，虚虚地护着她的后腰，以防她摔倒，但是始终未置一词——换作温彻斯特，绝对要拦着她，再苦口婆心地唠叨上一段。
这大约就是人和机器的区别吧。
“我听老师说，楚小姐想去凯斯特维尔念书？”顾遂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柔和，“凯斯特维尔的科技水平并不比伊甸园高。”
“没有人想被关一辈子，顾先生。”楚南枫淡淡地说。她转过身与顾遂面对面，后者比她高出不少，整个人笼罩在暖黄色的灯光之下，倒也没什么压迫感。
“话是这么说，”顾遂说，“但你见哪个伊甸园出去的孩子回来了？ ”
“您不是回来了吗，主/席先生。”楚南枫目光灼灼地盯着顾遂。
“我是第一个离开伊甸园的孩子。”顾遂心平气和地说，“我已经离开伊甸园十二年了。”
顾遂是联邦军/委第二百六十五任主/席，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了十二年，一跃成为了联邦最年轻的□□——也只有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他才得以避开政府的眼线，回到伊甸园。
楚南枫一时哑然。顾遂看起来很年轻，相较人类如今长达三百年的寿命，十二年的奋斗算不了什么。但背井离乡、群狼环伺，每一个有家不得归的日日夜夜，都是难捱的。
“凯斯特维尔不太平。”顾遂语气温和得像在哄小孩，“魑魅魍魉，是要吃人的。”
楚南枫料到顾遂是来给她父亲作说客的，顿时兴致缺缺，不愿再同他说话。她垂下了眼睛，长而密的睫毛打下了一片阴影。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泛红的指尖——哦，好像冻红了，海风还是有点凉了。
楚南枫微微动了动手指，勉为其难地牵了牵嘴角，对顾遂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但是一句好话也不想说：“主/席先生一点都不会劝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遂一字一顿地说：“那跟我走好不好？”他的声音似乎碎在了风里，楚南枫一个激灵，几乎听不真切。
“什么？”楚南枫的尾音发颤。
顾遂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我从不劝人，太费口舌。”
楚南枫的呼吸猛然一滞。在那一瞬间，她几乎不知该如何说话——顾遂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但他明白她的意思。
她答应了。
顾遂笑了：“那走吧，咱们回去，和老师打报告。”他抬步往前走，楚南枫便顺从地跟在后面。他几次回头，少女始终都是同一个步伐，并没有要追上来与他并肩的意思，不过她的表情和出门前比明显缓和了不少，眉梢眼角隐隐有了笑意。
顾遂轻轻“啧”了一声，停下脚步，等到楚南枫走到他身边，疑惑地看着他，这才继续走，后者没闹明白他什么心思，但是没有再同他保持距离，而是隔了半步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走下了跨海大桥，身后的夜空骤然被绚烂的烟火点亮。他们回过身，只见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伴随着爆竹的爆炸声，他们一时晃了神。
“是李博士吗？”记忆深处的某一根弦轻轻地颤了一下，顾遂低下头，眼里的感情晦暗不明。他轻声道：“他老人家还是这么喜欢放烟花。”
“嗯。”楚南枫点点头，“小十喜欢。”
李博士是伊甸园机甲设计的带头人，比楚绥还大上几轮，极为德高望重。他同夫人曾有过一个儿子小五李游书，入了伍、殉了国。小十李明悦是他们早些年利用体外培养生的女儿，比楚南枫小几岁，是个活泼明丽的姑娘。李家人都喜欢放烟花，小五尤其喜欢。他牺牲之后，李家就有了放烟花的习惯，只有这样，他们才仿佛同小五同频共振，才能缓心头绵长愁思。
眼底倒映着如虹的烟火，顾遂一时失神。
“主/席先生？”楚南枫微微皱了皱眉，略略拔高了声音，“主/席先生？”
“啊？”顾遂猛一回神，又换上那张温柔的笑脸，招呼说，“快回去吧，天有点凉了。”
“您真的有把握说服爸爸吗？”楚南枫眨了眨眼睛。楚绥脾气很臭，人也很犟，是个说一不二的铁血老头，顾遂毕竟是他的学生，恐怕说不动他。
说话间，顾遂挪了个位子，替楚南枫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海风，迎着后者诧异的目光，他温声解释说：“手指都冻红了。”
……他看到了？楚南枫微微一愣。她这么脆弱，他会不会反悔。
“我顾遂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顾遂认真地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女，也不知是在应她方才的话，还是在抚平她心里的担忧。
又有一朵烟花在空中绽开，大红色的，喜庆而祥和。伊甸园的居民三三两两地出来欣赏，周遭响起来轻巧的交谈声。
一片喧嚣声中，楚南枫听到了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