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

    文//山雨留风

    2024.6.29

    「追逐太阳的时候,她忘了回头。

    所以她自然没看见身后有月亮悄悄将光倾洒在她肩头。」

    -

    锦城,冬夜。

    入夜的城郊寂静萧瑟,只有一栋通白的仿欧式建筑灯火通明又蠢蠢欲动着,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建筑一层四面环窗,暖黄的宴会灯打在玻璃花窗上,透出萧淇影绰绰的身影。

    她今天特意绾起头发,搭配一字肩鱼尾白礼服,漂亮的肩颈线和锁骨露出,将颈间那串挂着一枚戒指的铂金项链衬得夺目。

    今晚设的宴规模巨大,三层建筑里挤满了乌泱泱的人,举杯交谈的名利场,觥筹交错间也就只有她待的这个角落安静些。

    许是她这副清冷孤僻的模样在热闹的宴会上格格不入到有些可怜的扎眼,好几个西装革履的富商举着金黄香槟走过来与之搭讪攀谈,萧淇浅笑着一一应下了。

    她本就生得漂亮矜贵,淡笑时眉眼弯弯,表情不大,都说女人笑靥如花,她这一张脸落到他人眼里,便不似艳丽的牡丹,而更似洁白的山茶花。

    “项链很漂亮,不知是出自哪个艺术家之手?”

    第八个过来搭讪的男人,蓝白条纹西装,劳家腕表,非富即贵的打扮,年龄约莫三十上下,不知是哪个企业的老板,亦或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在他们眼中,名利场里落单的女眷和商品并无区别。

    她们被欣赏、被凝视,却不被看见、被尊重。

    他视线露骨又不加掩饰,一路从萧淇的脸划至脖子,最后停在她胸口,那个挂着戒指的铂金项链上。

    萧淇感到厌恶,却只能压下情绪。

    她浅笑着垂眸,应声扶上那项链,冰冷的金属触感刺的她手指一寒:“谢谢。是我自己串的。”

    男人举着香槟杯的手一滞,那项链上挂得是个钻石婚戒,若不是设计师款,那很大可能就是萧淇自己的戒指了。

    这姑娘看着如此年轻,居然已经结婚了?

    “人美手也巧。”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今晚江家设宴宣布继承人,很少见女眷单独出席,不知姑娘今晚是否有伴了?”

    面前的女人矜贵却不落俗的长相实在合他心意,男人还不想放弃,试探着萧淇的感情状况。

    玲珑心思如萧淇自然懂了他话外之音,她举起自己的香槟杯敬回去:“我没有男伴。”

    男人喜形于色,正要开口继续搭讪,萧淇仰头一口饮尽香槟,又补充道:“我不需要男伴。”

    如此直白且锋利的拒绝很少会出现在这种社交场合。

    毕竟设宴的江家可是隔壁南城著名的世家富商,被邀请参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交谈间都是乐呵且温和着的,人们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得罪了哪个行业的贵人。

    特别是女眷。她们一般是作为大人物的花瓶而存在,圆润,不太可能这般带刺。

    萧淇如此不留面子,男人一是感到十分难堪,二是好奇起她的来头。

    “别人都说,漂亮的人,话语比长相更富有攻击力。”男人舔了下嘴唇,摇晃着香槟杯步步逼近,“以前我不信,现在我见识到了。”

    他说着就要伸长手搭在萧淇肩上,完成这一场强迫性的搭讪。

    下一秒,一个比他更加有力的男人手,拦住了他。

    来者一身深蓝色西装,戴着副黑框眼镜,笑意盈盈地朝他递来了一张名片。

    “吴总你好,我是慧合律师事务所的陈思齐,这位是我的搭档,萧淇。很抱歉,小淇她今晚有伴了。”陈思齐面上挂着礼貌性的笑容,但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他刚刚忙着去应付与律所合作三年的大客户,萧淇被他丢在原地,等再回来时看到她已经被某个男人缠上,立刻慌里慌张地冲过来护住她。

    吴总被这一拦,也不好再继续纠缠,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淇,便笑着离开了。

    萧淇朝他表达感谢,陈思齐却摆摆手,“怎么不直接走开?”

    他语气里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替她抱怨起来,“这种宴会上超过二十五岁的男人都不能要的,一个个比狐狸还精。”

    他比她小三岁,两人共属于一个团队,虽然按照律所的规定,她们应属于竞争上岗的关系,但两人性格比较合得来,也算

    是亦敌亦友的同事关系。

    “江家的宴会,我不可能直接走开。”

    作为盘根在南城的大世家,江家这两年明显是在向锦城拓展业务。

    今天,江家更是便借着宣布继承人的名头,设宴邀请了锦城上流圈大半的人。

    萧淇所在的慧合律师事务也算是锦城的老牌律所,而她和陈思齐作为现在律所当家的年轻律师,自然也同律所几位合伙人共同出席了这次晚宴。

    萧淇不爱热闹,本想拒绝。奈何律所的高伙们十分看重这个南城显赫的大家族,大有要通过这次宴会搭上江家关系的意思。

    她再不领情,岂不是折煞了老板们的面子?

    可,她比谁都清楚。

    江家这条开在海上的黄金巨轮,任何不识好歹的小船靠近,只会被它带起的巨浪彻底拍进海里,不留痕迹。

    陈思齐一边唠叨着一边取走她手上香槟杯,换上了杯温热的茶水,方过去几秒就把她照顾的服服帖帖,萧淇刚刚被他丢在这里有再多怨气也不好发作了。

    “那人是金力保险的吴总,之后业务上总要遇到的,谨慎点好。”

    说着,萧淇锤了下他的肩膀,调侃道:“还说别人,你不也满了二十五了,小狐狸?”

    陈思齐摇摇头:“那你要辩证的去看,江家这晚宴上的小辈不多,除了江家二少爷江望,也就是属我年纪最小了。你得珍惜单纯的我。”

    萧淇被他的俏皮话逗笑,刚想再说些什么,忽地感觉有一道锋利且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她颈间,更准确来说,是落在了她那铂金项链之上。

    铂金冷冷反射一道白光落至二楼看台,萧淇顺着看去,却只看见那人挺拔的背影和疏得一丝不苟的后脑勺,还没等她看清。

    只稍一眨眼,那人影便消失了。

    萧淇对这个背影莫名眼熟,瞬间,有两个人名同时浮现在她脑海——江阳,还是江望?

    “不过你说,江家这继承人有必要宣布吗?是个人都知道会传位给大儿子江阳吧。”

    浮现在脑海的名字猝不及防被陈思齐直接喊出一个,与此同时,另一个名字被划去,萧淇肯定了刚才背影的主人。

    “……江阳。”

    仿若呓语一般,萧淇垂着眼,用牙根咀嚼着这两个字。

    她长而密的睫毛将那双杏眼中外露的情绪遮得严实,陈思齐没有发现她的异状,还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江家这两年为什么放弃好好的南城市场,莫名奇妙跑来锦城扎根……哎,我记得你当年也是从南城来的吧?”

    不愿想起的过去被他这般随意提到,萧淇只得礼貌笑笑,用沉默应答。

    她三年前逃来锦城,就是为了离开江家人,怎么兜兜转转,她现在又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了?

    “不过,听说江阳也马上要宣布与楚家大小姐的婚期,江家这也算双喜临门了。”

    他口中的楚家大小姐,便是楚梦晴。

    被楚家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人,体面、优雅,想要什么都能够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地得到。

    哪像她,歇斯底里,像一只痛到发疯的野狼,张开了锯样的尖嘴,抛开了自己的身体,不过为留下一颗真心。

    可惜,不像楚梦晴,她什么也没留下,只剩满身的疮痍,供他人嘲讽哄笑。

    萧淇忽然很好奇她今天有没有来。

    如果来了,若是看到自己胸前还挂着这一枚戒指,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是会痛骂她自作多情,还是会嘲讽她不识好歹。

    无论哪个,萧淇想,她都承受不起。

    自嘲与恨意同时袭击了萧淇。

    她手脚一阵发冷,太阳穴也开始阵痛。

    下意识想要把胸前的那枚钻石戒指藏到怀里时,却无意识用力地攥紧了它。

    冰冷的金属质感穿透皮肤渗进她骨子里,刺痛着神经。

    瞬间,泛黄又破碎的回忆攀上脊柱,她又低低唤了一声这枚戒指的主人。

    江阳。

    那个处事不惊,自信大方,永远照顾到所有人心情的野心家,江家大少爷,江阳。

    今晚,江家宣布的继承人,只能是他。

    毕竟,为了得到这个位置,江阳付出了很多,很多。

    有青春、有汗水、有热情,还有……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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