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燕夫人就这么一点颜面不留地给武义军的人撵了,在场的几家军镇的都大受震动。

    燕夫人这两日的行事摆在那里,同她的美貌和年纪一点也不相符,燕夫人做事很有成算,每一步都是谋定后动,很不可小觑。

    燕七爷手底下得用的玄字打头的几个,包含山胡人的那些骑兵,都恭敬地由燕夫人调遣分派,都唯她马首是瞻。

    这绝不一般!

    这表明燕夫人不止管着燕府的经济买卖,还能插手燕七爷军中的事,哪家的正头夫人都没这等本事。

    现见她自己就能做主撵了武义军的人,知会都不用知会燕七爷,且燕七爷那班人马眉都不皱一下,就知道这样事不是一回了。

    在他们心里,燕夫人做的决定不容质疑。

    燕七爷到河西还没两个月,不但站稳了脚跟,还打下了这么大的家业,足见他是个厉害角色,他能容燕夫人如此,燕夫人怕不止眼前这点能耐!

    反过来讲,这样军务都能参与的燕夫人,她这样一点余地不留地撵武义军的人,岂不是说明燕七爷的实力比面上看着的还要强劲,根本不怕和武义军对上?

    因着往河西少有走动,河西的事都不大知道,脱出河西的更西边儿的情形就更难打听了。

    要不是燕七爷放出卖马的消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孜羌山胡部归附了他。

    看来回去以后要想法子往西边探听一下了。

    想起燕七爷的府地就设在定阳城里,他在西边的事儿怎么也瞒不过石奎兄弟。

    就有想找石荣套话的,却哪找得到人。

    石荣不想留这里难堪,交银子领了马后就回高陵城了。

    付完了买马的银子,领了自家的马,又郑重和冯妙嫦承诺了保她的商队在各军镇的地界畅行无阻,这些人才小心翼翼地问下回马市什么时候开?

    虽说不打算再卖马了,冯妙嫦却没把话说死,说等定下来会传消息。

    不过河套羊可以一直出,若回去吃好了还想买,她可以接着在这里开羊市。

    李通手下的去打听燕夫人的喜好,却一无所获。

    无论是贾大那帮,还是玄字沙靳几个和三百骑那里,寻常聊天时都很好说话,可若问到不该问的马上就警觉起来。

    尤其关于燕七爷和燕夫人的事,一个字都不会往外漏。

    李通心惊之余,想到杨茂,也不敢在燕夫人眼皮底下有所举动了。

    想着还得从长计议,和冯妙嫦说等着她的暖锅铺子在靖西军的地盘上开起来,李通和那几家一起赶着马赶着羊打道回府了。

    搭的马栏,羊栏,还有毡帐也没叫拆,留了几个人守着。

    让玄一和沙靳带着三百骑兵护着银子给山胡部送去,冯妙嫦带着玄四贾大这些仍回定阳城。

    回去时冯妙嫦坐的马车,比来时多花了两天,七月三十日才到的家。

    到这会儿,月事已经推了十多日了,她再不能心存侥幸。

    回府后第二日,忍冬提出找大夫来看脉,冯妙嫦默许了。

    定阳城里最好的医馆都在大安坊里,忍冬和茯苓常往自家的货行和暖锅铺子去,自是知道。

    这会儿又是这样私密事儿,哪个都没叫,茯苓自己跑去大安坊请了和安堂的老大夫回来。

    一个院子住着,根本瞒不过西岭去,茯苓急慌慌往外走的时候,西岭就知有事。

    茯苓引着老大夫进了松风院,西岭先迎了上来,比划着问是夫人不好么?

    茯苓只好胡乱点头,“小姐可能是这阵子累着了,想找大夫给号下脉,没什么要紧的,你就不用跟着了。”

    她这样一说,西岭更要跟着了。

    小姐要是真怀了,还得用到西岭,茯苓也就由着他了。

    到了后寝,西岭只候在直廊里,比划着让茯苓请了老大夫进去。

    茯苓瞧着他又顺眼了些。

    冯妙嫦就在外间坐息的榻上等着,和老大夫见礼后,老大夫坐到她对面,让她伸手到案上。

    老大夫先把了她右手脉,好一会儿后,又让她换了左手。

    又是一会儿后,老大夫抚须笑道,“给燕夫人道喜了!”

    冯妙嫦勉强挤出丝笑,“确准么?”

    从燕夫人来了后,带着定阳城里人发了两回小财,和安堂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老大夫心里念好,所以他虽是个脾气不好的,在冯妙嫦这里却是顶好的脾气。

    “老朽坐堂几十载,从未诊错过一例喜脉!”

    老大夫声若洪钟的,直廊里候着的西岭都听得真真的。

    跳起来挨个往东西南北方向拜了,嘴里不住嘀咕着,“夫人有孕了,七爷有后了!”

    然后飞奔着去了前边儿,忍冬出来送大夫的时候,他正好赶回来,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就往老大夫手里塞,又不住行礼。

    老大夫已接了忍冬给的五两诊金了。

    上回去吴家,给石奎的小妾诊出喜脉时,吴家给的三两银子的赏,燕夫人的可说是他拿过的头一份了。

    西岭又塞过来的十两,老大夫不大敢接了。

    西岭拉过忍冬比划着,叫她给老大夫说了收下。

    燕府的大管家西岭,定阳城里谁不认得?

    几日不见,他怎么说不得话了?是不是病了,老大夫想着要不要给把个脉瞧瞧。

    小姐和七爷成婚第二日就回了,回来一个月,七爷统共就回来一回,又只住了一晚走了。

    定阳城里很多人都盯出不对了,这要西岭被罚不能说话的事再传出去,暖锅铺子和货行里又要一波一波关心问候的人了。

    也不知咋了,但凡小姐有个风吹草动,这么些人都要跟着操心来问。

    虽都是好心没恶意,也不想这样。

    家丑不可外扬,忍冬当即给西岭推开,“你去看夫人,老大夫有我送。”

    西岭可是有八百个窍的,眼珠子一骨碌就知忍冬是怎么想的。

    他笑得有些讨好地给银子塞她手里,跟大夫拱了手,顺势进了内寝。

    外头忍冬随口扯了个由头,“他最近犯忌讳不能说话,老大夫莫怪。”

    又给十两银子双手递过去,“刚那是夫人的,这是西岭替七爷赏的,老大夫收下吧。”

    只看西岭在忍冬面前低着姿态,就知燕七爷还是看重着燕夫人的。

    想也可知,和离的又怎样,那也是亲表妹不是?燕七爷就算不喜欢也要尊重的。

    老大夫和很多定阳城里人一样,希望燕夫人在燕府的地位稳固,能一直带着这些人发些小财。

    推拒不能后,老大夫一再谢了,说有事随时去叫,装起银子乐呵呵地走了。

    内寝里,冯妙嫦这会儿已接受了现实。

    想到嫁给裴三郎那会儿,两个人房都没圆,就要被徐夫人打发去广济寺求子。

    那会儿她觉着很屈辱,根本不想有孩子。

    和七爷虽没那么不堪,可两人是强扭的瓜,迟早要散伙的,她就没想过生孩子的事儿。

    这会儿真有了孩子,想到孩子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不管之前多不想要,她这会儿心里也是柔软爱惜的,她舍不得说不要。

    心境变了,这会儿再想她和七爷,虽说七爷不喜她,脾气也不好,可冯妙嫦也承认,只要不当七爷是夫君,她的日子不止是自在,而是痛快!

    里外的银钱都她把着,府里都她说了算,七爷的属下也都随她调遣,这是多少女人求不来的日子,娘家父母也给不了她这样的日子。

    过惯了眼前这样自由出入的日子,她知道回去再过不来过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了。

    这一刹,她忽然就觉着有个孩子很不错,将来离了七爷,她带着孩子跟外面说是守寡的,娘两个置个大宅子住着谁都不能说三道四。

    一下豁然开朗,冯妙嫦脸上有了笑,也肯搭理西岭了。

    西岭受宠若惊,眼圈一下红了,“夫人……呜……真好……府里要有小主人了……”

    茯苓扔了个帕子给他,“别嚎了,该吓到小小人儿了。”

    忍冬也拧眉瞪他,“你越发不稳当了!”

    忍冬和茯苓打心里想冯妙嫦有个孩子,这会儿见她接受了,那是一点都不掩饰地开始护着了。

    西岭也差不多,赶紧就抹泪收声了。

    “可不是,再不会了。”

    本有些难为情,被三个这样一弄,冯妙嫦都被逗笑了。

    不过该说的还要说,她看着西岭,“不许往那边儿说起。”

    往哪边儿?在场的都知道她指的是七爷。

    西岭有些为难,可对上冯妙嫦坚决的眼神,那里包含的意思可多了。

    西岭立时道,“夫人放心,我不说,也不叫玄四往外传信儿。”

    冯妙嫦满意了,“以后有事不用叫大翠她们通报,该进进吧,只内寝你得问一声。”

    第二日,用过朝食,消食歇了会儿,到了辰正,冯妙嫦如常要往青玉院去理事。

    就听管着前头的来吉跑到松风院门口找西岭,西岭叫守门的仆妇放人进来。

    来吉一头汗地进来,在门口就跟西岭报着,“西管家,都督府的人送了位小娘子过来,我说西管事不在府里,那几人不由分说给那位小娘子撂门口,说是石都督使了来伺候七爷的,没的再领回去……”

    西岭赶着听赶着也冒了一头汗,可又说不得话,看到冯妙嫦出来,给他急得直跺脚。

    飞速翻了纸笔出来,写了“我就去打发了”给冯妙嫦看了,拉着来吉就要走。

    却被冯妙嫦喊住,“人是石都督送给七爷的,你做不得主,兴许七爷见了就喜欢呢,还是找个院子好生安置着,等七爷回来再说吧。再说你怎知不是石都督和七爷说好了的?”

    等冯妙嫦带着忍冬茯苓慢悠悠出了院子,西岭嘴里都急出了燎泡,这事儿大发了!

    又是三日后,听到前头报七爷回来了,西岭撒腿就往外跑,可回来了,这几日他是真知道度日如年是啥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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