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钟响划破晨幕,今时比往日的人清晨更喧嚣些。

    只不过马蹄声太匆忙,大人们赶着上朝,没有发现这些异样。

    钟延津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正得意洋洋的被人抬着,周围有不少人正在奉承他,“还是钟少手段高,那燕家小子再狂,还不是跟你打了个照面就下了狱。”

    “就是,就是,这骊京里,最有能耐的还不是咱钟少。”

    钟延津听的颇为满意,志得意满,“呵,这才哪到哪啊,我钟延津看不惯他,那燕锦铖,就在大牢里蹲一辈子吧。”

    “他家,呵,他家有什么能耐,得了战功的侯爷又怎么样,还不是求着我爹放折子。”

    就在他这句话说完,忽然周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听到一嗓子。

    “是他!他是钟延津!”

    像是水进了油锅,周围一下子喧嚣起来。

    钟延津闻言更得意,他的名字都传这么广了?

    啪嗒,一个臭鸡蛋砸到他头上,又臭又腥的的鸡蛋液糊了他满脸,紧接着就是菜叶子,烂谷子,都往他身上砸,刚刚还说捧着他的人,顿时都做鸟兽散。

    钟延津气急败坏道:“住手,你们这些刁民!知道我爹是谁吗?我要让我爹将你们都杀了!”

    可他这句话却激起了更大的民怨,“中书令就能只手遮天吗!”

    “中书令就不拿百姓当人了吗!”

    场面失控,钟延津快被烂菜叶子给淹了,他装不下去了,赶紧从步撵上跳下来,一溜烟的跑了。

    “啪!”

    百官垂首,无人敢说话,凌帝面前摆着一张写满罪证的纸,密密麻麻离列的全都是中书令其子的罪行。

    “钟佑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钟佑康赶紧跪在地上,“圣上息怒。”

    他垂着头,视线落到他身前的那张纸上,上边明明白白写着他儿如何仗势欺人,欺压民女,胡作非为的。

    这些事可大可小,偏偏在昨日不知道为何一夜洒满了骊京城,起先还是一个女子卖身葬父,说是中书令之子欺凌人,紧接着便如野火燎原,成了今日的地步。

    他心里有个猜想对象,可是这纸上却丝毫没提及燕家之事。

    凌帝眼睛漆黑如墨,还有今日钟公子拖着残腿健步如飞的场面,也在朝中传遍了,若是向下没有一个交代,民间还指不定要闹什么乱子。

    燕渊脸色也是很难堪,他指着中书令道:“钟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家公子为何也要欺凌我儿,莫不是我不再骊京,我的一双儿女就没了阿父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严重了,钟佑康只好跟他打太极,“令公子跟犬子的事尚未概论,犬子身上的伤也不是假的。”

    燕渊还未开口,文臣那边就有人先说话了,“呵,伤?你是说贵公子的拖着的腿,还是掉色的伤疤啊。”

    燕渊微微一怔,没想到文臣里边还有兑钟佑康的,他特意看了两眼,不认识。

    “沈戒,老夫记得这里边没有你的事端。”

    “呵,不过看你教子有方,学习一二罢了,我有什么错。”

    “你……”

    “够了!”

    凌帝看着有些头痛,“既然是一场误会,念在钟家公子年幼无知,便饶过他这一次,至于中书令,教子无方,罚半年俸禄。”

    “是。”

    白纸黑字铺满了整个小巷,但里面未提及燕家半分,看着真像无数苦主受够了钟家的欺凌而倒出的苦果。

    沈菀,很有本事。

    燕兰星将纸张放下,折了几折,放到自己荷包里了。

    “兰星。”

    燕兰星一回头,就看到顾铭昇跟赵珩骑着马,在她身后。

    燕兰星颔首行礼,“顾候,五殿下。”

    “行了,兰星,何至于跟我这般生分。”

    顾铭昇不在意道摆摆手,扯了下缰绳,“我刚听说锦铖那小子被钟家摆了一道?你怎么不跟我说。”

    他指了指赵珩,“再不济你跟赵珩说,他管用,你不知道,那些文官最喜欢抱团,你这样是要吃亏的。”

    燕兰星淡笑的点头,也没应。

    赵珩骑了匹白马,穿了一身白色勾金丝的袍子,腰间坠了块玉,头发束在紫金冠中,一丝不苟,玉树临风。

    到显着旁边身配长剑,头发高束马尾的顾铭昇有些放荡不羁了。

    赵珩笑了笑,“兰星,你这是要去……”

    “我想去看看三哥。”

    现在圣上还没松口放她三哥呢,纵然钟延津没陷害燕锦铖,但是在圣上眼里燕锦铖也是打架寻事,是犯了错的。

    “那我正好无事,可以跟兰星一起去。”

    燕兰星不想在攀扯上关系,便婉拒了,“不必麻烦殿下,我自己过去便好。”

    “无事,原本也是想去刑狱看看的。”

    顾铭昇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看了赵珩一眼,眼里若有所思。

    “那好吧。”

    燕兰星提着刚买的热食,上了自家的马车,一路无话,再掀帘,便是刑狱了。

    出乎意料,陆玄瑜竟然在门口,他向顾铭昇跟赵珩行礼后,视线落到燕兰星身上。

    燕兰星神色一派正常,“陆大人。”

    陆玄瑜指尖动了动,点头应了一声。

    顾铭昇上前一步,刚好挡在陆玄瑜跟燕兰星中间,他对着燕兰星道:“走,我也好久没见锦铖那小子了,咱们先去,五殿下跟陆公子想必要聊些官事。”

    “好。”

    二人率先走了进去,只留给两人一道背影。

    燕兰星已经轻车熟路,她进来时燕锦铖正靠在石壁旁,看着很是没有精神。

    “三哥,三哥!”

    还是杨淮先快一拍,捅了下燕锦铖,开口道:“兰星妹妹,你来了,带什么好吃的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燕兰星身后的人,“这位是?”

    燕兰星跟他介绍道:“顾小侯爷,顾铭昇。”

    杨淮从善如流,“我是工部侍郎之子杨淮,见过顾候。”

    顾铭昇点了点头,“嗯。”

    杨淮看向燕兰星,颇有喜色,“兰星,你又来了。”

    燕兰星将食盒放下,“两日不见,你们怎么蔫成这样了。”

    “唉,想回家。”

    “再等等,不出两日,你们就能出去了。”

    “嗯?怎么回事?”

    “许是圣上心情好。”

    顾铭昇倒是嗤笑一声,“还不是钟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说这事也真是巧了,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倒是时机刚刚好。”

    燕兰星跟坐在角落的燕锦铖对视了一眼,两人没说话。

    杨淮一听,乐了,“哼,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说对吧锦铖。”

    燕锦铖站起身来,“对对对,带的什么,我饿了。”

    燕兰星一一摆开,“芙蓉阁的醉鸭,雪菜肉丝,红烧鱼,青椒鸡……”

    杨淮上前一步,“嘶,兰星妹妹,被你这么一说,我口水都要出来了,幸好我跟锦铖关在一处,要不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

    燕锦铖嫌弃道看着他,“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顾铭昇看着二人的动作笑了笑,对着燕锦铖道:“锦铖,金銮卫都是摆设,皇宫里里三层外三层,你们这些巡视的能有什么功绩,要不你跟着我”

    燕锦铖拿筷子的手一顿,夹了快肉丝,“嗐,铭昇哥,我志向不高,混在金銮卫跟弟兄们喝喝酒没什么不好。”

    “你说那些二世祖?”顾铭昇有些不认同,“能有什么好出路,正好我归京了,过两日还会有任务,你跟我我混。”

    顾铭昇跟赵珩两人一般大,都是刚及弱冠,那时燕家初到骊京,文臣武将派系严重,顾铭昇也算是骊京的混世魔王,两家小时候熟,可是这么多时间过去了……

    “就这样定了,我去跟赵珩说。”

    杨淮嘴里刚嚼完东西,放下筷子,“哎,小侯爷,我呢我呢,要不大发慈悲把我也要去吧,金銮卫我也待腻了。”

    “哈哈哈哈,好!”

    燕兰星在一旁默不作声,直到燕锦铖他们吃完,拿了食盒,要离开了。

    燕锦铖原本也没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但就麻烦在是天子近臣,端看圣上心情罢了。

    两人从牢房里边出来,就看见陆玄瑜跟赵珩两人坐在那饮茶,也不说话。

    赵珩先看到燕兰星,见她神色不佳,便宽慰道:“如何?”

    “还好。”

    “兰星莫要忧心,我保证,横竖就这两日,三郎便能出来了。”

    顾铭昇听到赵珩的话,从后边走上前来,“我正说呢,出来后让三郎直接去我那,刚好我那要人呢。”

    “燕三郎同意便好。”

    陆玄瑜站在燕兰星对面,她能觉出来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燕兰星眼观鼻鼻观心,全当做是看不见。

    赵珩事端多,他跟顾铭昇还要去城外,临走前赵珩倒是说了句,“兰星,皇祖母还念叨你来着,有空就进宫瞧瞧,嘉宁也是,一天三遍喊你的名字,要是不母妃压着,嘉宁又要跑出来了。”

    燕兰星从善如流,“好,我过几日去瞧瞧。”

    “嗯。”

    顾铭昇摆了摆手,“兰星,走了。”

    “嗯。”

    燕兰星目送二人打马离去,她也该离开了。

    “岁……兰星。”

    燕兰星回过神来,语气也冷了几分,“陆大人。”

    陆玄瑜恍惚了下,瞧见燕兰星衣服上沾了草屑,他下意识伸手去帮她拿掉。

    燕兰星却将袖子往后一躲。

    陆玄瑜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再抬眼,眼眸黑沉,“非要如此吗?你跟五殿下顾侯爷都能正常说话,为何到了我这里却成了另一幅模样。”

    “陆大人,我给过你偏爱的,可是你不要,我又不犯贱,为何非要追着你跑。”

    燕兰星眼角下垂,落到陆玄瑜腰间的白玉坠上,好心提醒道:“这块玉佩跟你不匹配,趁早换了才好。”

    说完,燕兰星转身便走了。

    陆玄瑜愣在原地,伸手摩挲了下腰间玉佩,这明明是燕兰星亲手给他选的生辰礼,她现再说什么?不匹配?

    月乌上前,打断了陆玄瑜的沉思,“大人,御史中丞找您。”

    陆玄瑜收回视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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