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一静,

    王二张着嘴一脸惊愕,他吓得瘫软在地,“大人,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是几时去的,小的确实没见过凶手啊!”

    裴少微站起身,身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强势,眼神冰冷,“凶手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够准确的找到厨房销毁凶器,还能制定路线逃跑,你们中间肯定有内应。”

    “不然,你们共事如此之久,一个生面孔不可能注意不到,我的耐心有限,再不说,我也不能保证我能做出来什么。”

    裴少微目光在众人身上,安静的空间里充满压迫感,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惹了大人的晦气。

    “不说?那好。”

    裴少微抽出来一把匕首,轻挽了一个刀花,像是谈论天气一般轻巧,“那眼睛也不必要了。”

    刀尖锋利泛着寒光,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很快,一个伙计扛不住了,开始竹筒到豆子般说道:“我,我前几日看到了……有个穿青衣服的女的,跟王二送东西,我就见了这么一个陌生人。”

    王二一听就炸了,扭过头反驳,“朱虎,那明明是我妹子……”

    叫朱虎的伙计梗着脖子道:“不可能,先前我也远远瞧过,你邻家妹子不长这样。”

    他又转过头对着裴少微央求道:“大……大人,放过我们吧,肯定是这王二,对……就是他。”

    王二现下也不怕了,直起身子反驳道:“谁知道不是你来陷害我的,你是个端菜的,进出厨房不一样的方便?你肯定是趁着我去茅房,然后把凶器塞进去了。”

    裴少微在一旁冷眼旁观,却瞧见后边有个人白了脸。

    他看了一会,伸手一指,“你说。”

    李麻子长了张嘴,面色恍惚道:“王二,你妹子不是死了吗?”

    此话一处,王二脸色变了。

    掌柜的一听又戏,赶紧道:“李麻子,赶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哎呀,这件事了,这酒楼还是要开的阿,只求别得罪了这位大人。

    李麻子避开王二视线,认真回想道:“前几天王二请假回家照顾老娘,临走前我看他不对,怕他出事便跟在他后边一段,没想到却听着——”

    “听见什么?”

    “听见王二他妹子死了,他老娘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他回家是给老娘看病,外加料理妹妹后事的。”

    “说来奇怪,他妹子在太守当婢女,怎么说死就死了,太守也没给个说话。”

    李麻子说完,王二坐在地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面色只有死一般的静。

    裴少微这些日子住在太守府,心里已经明白什么个事了。

    王二一改刚才的懦弱之色,反而有种豁出去的坦荡,眼里带着憎恨,“你们这些狗官!”

    “那狗官死的好!死的好!哈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真是大快人心!”

    李麻子跟王二其实关系还行,但是这件事他也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毕竟他也不知道里面的渊源。

    李麻子不解,“王二,你这什么意思?”

    王二面色满是讽刺,“什么意思,哼,我妹子就是被那狗官给害死了!”

    “啊!”

    众人一惊,平日子高门户虽然也有风雨传言流出,但大多都掩在朱门大院里。

    百姓对衣食父母官有总天生的崇拜跟畏惧,只要不过分到人尽皆知,百姓往往会美化站在权利上的天宫一角。

    却不知,有些东西早就腐烂了个彻底,表面上看着光亮,实际上都是向外扯出来的画皮。

    骗骗人罢了。

    “哼,那狗贼早该死了,我妹子才刚及笄,这都是报应,报应!”

    “那青衣女子是怎么回事!”

    “不关那女侠的事!都是我……”

    掌柜的快急死了,他这酒楼可还得开啊,万一这惹怒了军爷,那他这营生可就完了。

    他急的冒汗,劝道:“王二,有一说一你快说啊,就算……呃……你看这位大人,应该也是讲理的,再说……对了,还有你老娘,你也替你老娘想想不是。”

    王二垂着脑袋,有些蔫蔫的,许是想起家里的老娘,又多了个把柄。

    “几日前,有个姑娘找我,给了我银子。”

    朱虎又跳出来,“看看看,我就说——你收了多少银子!”

    王二瞪了朱虎一眼,继续道:“那姑娘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买口棺材,让妹妹下葬,剩下的又去抓了药,给我老娘看了病。”

    “让我做的事很简单,只不过是去打开酒楼东门跟后门,再上阁楼拿件东西销毁掉,就这么点事。”

    “而且我至始至终都不知道那女菩萨的名字,你们要杀就杀我,别为难我老娘。”

    下面有人请裴少微定夺,“大人?”

    裴少微看了眼,果然是宫里的侍卫,真是不讨喜。

    他起身,“杀了他也不知道,浪费这时间做什么?追!”

    “是!”

    裴少微跟既没去东门,也没去后门,而是顺着阁楼下边,翻墙而过。

    到不是觉得那王二骗人,只是一种直觉。

    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凶手并没有走远。

    他对为徐奉泉申冤抓凶什么的实在是不敢兴趣,但正如徐奉泉一样,那些宫廷里出来的爪牙又何尝不是在监视他。

    况且这件事总要给骊京一个交代,哪怕是个假的。

    夜幕下风起云涌,有一根弦绷紧,稍微一动就全乱了。

    “这边,追!”

    “大殿下,他们追的太紧了,而且他们……有点像大乾皇宫的暗卫。”

    阿勒苏脸色阴沉,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暴露了。

    他出来这一趟其实早就该回去,只不过他的那些弟弟争着夺权,他不想这么快入局。

    “大殿下,怎么办?”

    “找!把那个凶手揪出来给他们丢过去。”

    “是。”

    大乾皇宫里的暗卫跟北狄大殿下身边的精锐就这么僵持下来,两边各有伤亡。

    此时的燕兰星小心翼翼,三月早就拿到了布防图,接替了一早就安排好的身份,箐枝在城外也很安全,唯有自己没来得及。

    说到底,自己还是大意了,

    咔嚓,

    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燕兰星就感觉墙后有人。

    她拿紧了手里的匕首,往后退了退,匕首上的绿松石隐在月色里,正是当初燕宁送她的那一把。

    “怎么没见人?”

    “仔细找,就是这边。”

    那侍卫的剑尖离她的藏身之处很近,近的燕兰星几乎能嗅到剑身上的血腥气。

    燕兰星抿了抿嘴,放缓了呼吸。

    尽管她是有些童子功,前段时间也跟着学了不少的功夫,但是燕兰星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够一击必中。

    她必须等。

    燕兰星隔着木帘间隙紧盯着外面的动静,静的好像一块石雕。

    “怎么没人?”

    “那边还有几处院子,去找。”

    脚步声匆忙而过,外边似乎只留了一个,燕兰星眼神一敛,手指头多了块石子,啪嗒,一下子击在对面。

    “什么动静。”

    那人推开门,拿着刀向着那边走去,他的手刚触及到墙壁,忽然察觉有一道破空声传来。

    他立马向后撤退,燕兰星的匕首从他的左臂划过,见了血。

    “该死的。”

    那人骂骂咧咧,提着刀上前,燕兰星右手持着短刃,已经做好了近身搏斗的姿势。

    来人身着黑衣,脸上没有遮面,手拿长刃刀,燕兰星看那拿刀杀人的路数就知道是宫里的人。

    这人绝不能留。

    那人手臂受了伤,许是被燕兰星激怒的,直接拿长刀劈过来,燕兰星听那破空的气势就知道自己扛不住,紧接着她往地上一滚,同时把手里东西一撒。

    那人收不住刀势,粉尘正好全部撒到他面部,空中传来滋滋的响声。

    下一秒,那侍卫惨叫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空气中传来焦糊的血腥气,燕兰星看的心口怦怦跳。

    为了不让他更痛苦,索性给他一个痛快。

    燕兰星手起刀落,直接了当的结果了他的性命。

    不就是杀人,只要能赢,什么路子不能用,这你死我活的,反正她惜命的很。

    鲜血涌了出来,燕兰星看了几眼那人的衣裳,黏黏糊糊的全是血,原本想换衣裳的念头歇了。

    正想着怎么破局,却见刚刚离开的一名黑衣侍卫回来了。

    遭了。

    燕兰星还来不及躲避,那人的刀尖就直愣愣的刺了过来,“大胆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燕兰星被下了一跳,弯腰向后一避,刀尖削去了她的一缕头发,差一点就落到她身上了,饶是如此,她觉得自己的颈间也有一丝刺痛。

    不知道是不是剑气划伤了自己。

    她一阵后怕,心口跳的快出来了,等缓过神来,心里涌上一股子怒气。

    上半辈子过的潦潦草草,这辈子还没重来呢,就又要交代在这了。

    她怎么能死?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愤怒甚至冲破了她的理智,现在在练武场上对练的招式都浮现在她脑子里,一股热血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

    “就你,想杀我!”

    热血上头,燕兰星拿着匕首就冲了上去,她身子是从未有过的敏捷,一眨眼就到了人跟前,右手抬起直指人咽喉。

    那人没料到燕兰星竟敢上前,后退了一步,他有些迟疑,“这招式……熟悉——”

    还不等他在说话,燕兰星手臂一抬,绑在手臂上的一个小巧的轻弩啪嗒一声上弓拉弦,射出利箭,直接封住了那人要说的话。

    那人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料到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蠢货,从你轻视我的时候,你就注定要死了。”

    燕兰星收回视线,喘了几口气,平息了下翻涌的情绪,热血稍凉了些,她这才发现自己手有点抖。

    但除去杀人的不适外,竟然感觉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果然,到底是身子里留着武将的血,她自己也没有太差,起码能够自保。

    思绪回归,燕兰星拉下袖子,收了匕首,面无表情的去扒那尸体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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