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的?”宁衣搂着她的腰,不自觉地口气越发软了。

    “笨啊,虽然我没有试探过你的爱意,但我的相心术现在可是顶级,”暮月指着他胸膛处:“你的心是不是干净的,看你的眼睛,我就能感觉到。”

    “那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心是不是干净的……”宁衣小声道。

    暮月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是不是记性很差?”

    宁衣涌到嘴边的“没有”在看到暮月表情时毫不犹豫地拐了个弯,然后顺从地点了点头。

    就差摇尾巴了,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觉得柏师兄人怎么样?”暮月突然问道。

    “不好!”宁衣立刻变脸,丝毫不屑于评价。

    暮月:?????

    宁衣那张脸有点憋屈,不像真的发怒,耳朵脖子都没红,反而更像个赌气的小孩。他微微侧过头,抿着唇,明显是有点生气了。

    “你在气什么呀?”暮月奇道,伸手去拉他,立刻被他抓的牢牢的。宁衣把她抓的那么紧,还忍着不转过头来看她,真是舍不得西瓜又撒了芝麻。

    “宁衣。”暮月轻声道,语气并不如何欺负,但落到有心人耳朵里,总感觉多了几分责怪。

    雪狐狸耳朵一抖,还在坚持不转过来。

    “宁衣,说话。”暮月又问了一句。

    抓着她的手开始不安地收紧,他努力着,试图违背她的指令,坚持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暮月看他一眼,迅速将手往回抽。

    “不要!”宁衣立刻惊慌失措地扑过来,把她抱得紧紧的,又可怜巴巴地乞求道:“我错了……不提他好不好……”

    “他怎么你了?给我个理由。”暮月丝毫不为所动,警告的眼神下扫,示意他拉开距离。

    宁衣不敢不从,投着降从她身上下来,举起双手,眼巴巴地看着暮月:“不喜欢他。”

    “理由。”

    “八年前,和我一起上台,你只看他,不看我。”

    ……

    八年前……

    老天爷。

    暮月感觉自己头都要晕了,捂着额头:“就……因为八年前那件事?”这个人是醋做的吗,一戳开小笼包似的表皮,灌的满满的,都是八年前的陈醋了!

    宁衣撇撇嘴,承认道:“是。”

    他已经耿耿于怀很久了,不想都到了今天这个时候,暮月还能想起那个人来!他可是瞧见了,那时候千域所有的女弟子都在看柏,其他人他根本不在意,可是他都走上来了,暮月也一直在看!

    简直让人彻夜难安。

    “你以为……我为什么提到柏?”暮月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艰难地问道。

    “你想到他了,”宁衣答得很不高兴,嘟嘟囔囔的:“你还想着他……没忘记他的样子……”

    暮月绝倒。

    “当年我骂你还真是骂对了,”暮月刚刚得知他的理由的时候,几乎快放弃和他解释,看着宁衣气鼓鼓地样子又觉得实在是好笑又好气:“你这家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呀……”

    宁衣又垂着眼睛不说话了,有点哀怨地看着地上,跟在她面前罚站似的。

    “我是想说,柏的人品很好,越紫嫣也是品行出众,对于这点,凌世和凌冉长老曾经透露过,他们凌氏有一种类似相心术的秘术,虽然不能窥见情感,却可以分辨善恶。”

    “所以,凌冉师叔那时候放你来到我身边,就已经说明这点了。”暮月笃定道,又想起刚刚的乌龙,一阵好笑:“真是的,害我里外不是人,我才没有喜欢过柏呢,那时候看他是因为,在你上来之前,我全看他那把剑去了,后来师姐他们让我注意一下,我才看的,总共就那么一会儿……你居然,把这件小事记了那么多年,小气鬼,不跟你玩了。”

    暮月说着说着便把自己逗笑了,丢下宁衣就要潇洒离去,果然那嘤叽叽的雪狐狸立刻跟上了她,听到真相之后,笑的眼睛都弯了。

    这就哄好了,还真是……

    暮月故意没有去牵他,宁衣却很有眼力见地握着她的手就不放开了,跟着她一路回去,屋里暖光还亮着,刚刚暮月灯也没熄就来找他,想是走得匆忙。

    他抱来被褥,又在她床边打上了地铺。倒不是暮月不想让他睡床,而是这人既不肯跟暮月分房睡,一整晚看不见她,又不想坏了规矩。自己啪嗒啪嗒每晚都不嫌麻烦地开始打地铺,好像只要她在身边,宁衣便睡得安心。

    暮月从手上取下一管玉镯,晶莹剔透,不消片刻,那玉镯竟然变成一枚玲珑玉钗,钗身冷如玉,钗头花正幽,看着漂亮极了。她将这钗锁入星纹琉璃花中贮存的一枚宝匣之中,默默守回灵器中。

    以后不会再戴了。

    宁衣瞧她动作,也不询问,而是吹熄了灯。他握住她一只手,在这难以入眠的日子里,又给她哼起了温暖的歌谣。

    ……

    好黑。

    神女座塌陷,移花宫那金堆玉砌外表已经不再,处处透露着潦倒破败。玉石的裂纹破冰一样,满目疮痍的战场已经扩散到他们曾经生活的每个角落,硝烟滚滚,即便是落到这极尽奢华的富贵之地,也能变得猩红刺目,一片惨淡。那条漂亮的银河里已经倒灌了许多暗红色鲜血,河中尸骨无数,身体随着迟缓的流动堆积起来,阵阵恶臭冲天而去。

    没有头颅的身躯几乎堆成了一座山,偶尔能从倒下的旗帜下,发现仍在滚落的眼球,还有不知何人被穿刺挑飞的脏器。

    人间地狱图景。

    玉龙金柱之上,血红色长剑一道又一道,仍然在洗劫着移花宫最后的体面,直到那漂亮的龙头也被彻底打碎,另外一边才发出满意的冷笑声。

    尸山之中,仍不知多少人是死是活,那人似乎早就没了耐心,收回长剑之后,看也没看这边,回身走远了。

    过了很久,那堆尸体中,才慢慢有东西蠕动起来,破碎的血肉早已成堆,这样一步一步踩着同伴的尸体再出来的感觉,无异于一场凌迟。

    暮雪回摇摇晃晃地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尸堆里,四周弥漫的死气却还在不断刺痛着她那颗未曾消亡的心。她身上没有一处完好,不是尸臭便是碎块,正是在这绝望中央,她发着抖的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一颗颤抖的心也好像随之停止了律动。

    她的心不再跳了。脏兮兮的脸颊处,许多道血痕早已铺满往日柔美的面颊,她嘴角开裂,肩膀后背尽是发黑的砍伤,不知有多少黑血还在外冒,看上去狰狞无比。

    但她的嗓子没坏,她在歌唱。

    在目前无人生还的战场遗址歌唱。

    战祉花魂,末日之歌,曾经在暮氏一族几乎全族尽然灭亡时,年幼的暮色和她在战场上活了下来,全靠这首唤醒亡魂的悲歌。

    身魂死,长剑破,玉龙鎏金,夕朝悲歌。

    人随花尽,空守迟诺,乾坤有道,天地无情。

    吾心未亡,魂归!吾身两全,再起!

    战祉于此,魂歌破法,再临天下,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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