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闻某人准时上岗。

    二层就像是升级后的一层,走廊里装上了温馨的壁灯,地上铺上了地毯,两侧是乘客休息室,各个房间门上都有一个白色的号码牌。在二层最前部就是一个大平台,各层的旅客们都可以到大平台上观海景。

    怎么了解乘客们呢?

    抓个乘客来问问!

    “请问您最近有什么忌讳的吗?”

    乘客A:“啊……有点晕船,算吗?”

    “请问您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吗?”

    乘客B:“在海里游泳?”

    ……太委婉了吗?

    “请您重复一下上船时被告知的注意事项,我要确保各位旅客心中时时有安全,事事有安全。”闻一,正义脸。

    乘客F:“保管好自己的钥匙,无房间可回的乘客在夜里很容易遇到危险……ennn严禁伤害他人的生命……”

    “没有了吗?”闻一,严肃脸。

    “没……没有了。那我可以……”

    “等等,乘客们可以去一层吗?”

    “倒是可以去……但是那里不是员工休息室吗?”

    “好的,感谢您的回答,祝您旅途愉快。”闻一,真诚脸。

    陆十一抵达十二层的时候,船长正穿着一条蓝色花裤衩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泳池里嬉戏的应该都是十层、十一层的非富即贵的乘客们。陆十一走到船长身边,低头看向那灰白毛发丛里的黑色墨镜:“船长好。”

    “是11号啊,哈哈哈哈。来的正好,要和我们一起享受泳池时光吗?”船长把肚子上的肉挪到一侧,像打正的鱼漂一样坐了起来。

    “感谢船长的好意,但是我还有执勤的任务要完成。”陆十一点了点头。

    “哦?是吗?”船长了然地笑了,“那你可以去看看神父,我这里嘛,很安全,大家说呢?”

    众人哄笑起来。

    “好的。”陆十一头也不回地往休息室方向走去。

    “抓住那个小偷!”大平台上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它偷了我的钥匙!!!”

    一个小身影敏捷地从大平台的人群里窜出来向走廊冲去。

    闻一立即转身往大门跑去,追随着那个身影,二层走廊,楼梯口,三楼!四楼!闻一一咬牙跟着身影跑进了四楼走廊。

    那是一个小孩子,穿着一件旧夹克和短裤,鸭舌帽压的很低。

    闻一抓住了他细小的胳膊,顺势将他扑倒。

    “放开我!!!”小男孩拼命地扭动挣扎着。

    “你偷了……”有什么潮湿粘腻的东西顺着闻一的裤腿向上爬,闻一猛地回头,来路的景象完全变了,墙壁上长出扭曲的珊瑚,到处布满了贝类和滑腻的海草,天花板上不断渗出粘腻的汁液和不知名的东西一起脱落,两侧的房间门的门缝里不断地涌出腥臭的海水……

    更像是,沉没已久的“世纪号”。

    刚刚上楼的楼梯口猛地伸出一只粗大的触手,击打在墙面上,震碎了一墙的贝壳,像长了眼睛一样迅速地调整方向向闻一的方向刺来。

    ‘你只负责二楼’

    该死!

    闻一迅速爬起,一把拽起地上的男孩就往前面的楼梯口冲去,“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鲨鱼。”

    男孩只能认命地被闻一拽着跑。

    闻一躲闪着触手的攻击,拉拽着男孩避开地上如笋般突然冒出的巨型贝壳。抵达楼梯口后,她拦腰抱起男孩,单手撑在扶手上一跃而下。贝类迅速长到扶手上,瞬间,划开了闻一的手。

    三层几乎完全异化。

    阴影里刺出另一根触手直冲闻一面门。

    闻一举起男孩挡在面前。

    触手紧急转弯砰地撞在墙面上,巨大的震动击落了天花板上的大片腐败的海草与碎壳。

    果然,这里违规的只有她一人。

    闻一抱起男孩再次翻身一跃进入二层,在走廊上跑了很久才停下回头看,身后的走廊已变回正常的、明亮的样子,乘客们三两成群地嬉笑打闹着。

    闻一靠在墙上,急促地喘着气,任汗水从额角流下,右手仍死死抓着男孩的胳膊。

    “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男孩企图抽回手但没能成功,“和个疯子一样又拉又抱地带着我到处乱窜。”

    原来,这只是争对她一个人的追杀啊。

    怪不得特蕾莎那时候在走廊里那么惊恐地逃跑。

    “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

    男孩抿了抿嘴,僵着不动。

    “你也看到了,我有力气把你扔到海里去。”

    “只是几把钥匙而已!我没有偷贵重的东西!”男孩不服气地转过了头,“我用完了就还回去!”

    “你拿钥匙干什么?”闻一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

    “剧院……我姐姐想要去剧院看看,但是只有七层及以上的乘客可以进剧院。”男孩的眼角溢出眼泪,“我……只是想借一下……”

    “把你偷的钥匙拿出来……别哭了。这可不是借……偷盗是不对的!”

    男孩啜泣着从他的夹克外套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团钥匙串交给闻一。

    有缠着一根细线的单个钥匙,有串着小吊坠的钥匙……

    “只有三串吗?”

    男孩似乎也很震惊,结巴地回答:“可能有……六七串?”

    “你偷这么多干什么!”闻一气笑了。

    “二层大平台上大多数都是二到六层的乘客,虽然他们的着装看起来很华丽很像……但是,我总是……偷不准。”在闻一的凝视下,男孩的声音逐渐变小,“真的都在你手上了……其他的可能掉在刚刚的路上了……”

    只是为了看一看剧院,现在有三四位乘客失去了‘房间’的保护。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哪层的?”

    “我叫杰克……八岁了……4113号房……您会告诉我的家人吗?”男孩把头埋进微大的夹克里,“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的家人……我真的知道错了……”

    然而,在“世纪号”上,未被规则约束的违法犯罪行为是被允许的。

    大概也只能对他进行教育……

    通过对讲机,闻一联络了各层的警务员进行了善后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归还钥匙、找钥匙、让某人的家人把某人接回去好好教育……

    直到下午过去,消失的钥匙全都没能再被找到。

    是掉在死亡的“世纪号”上了吗?

    闻一无从得知。

    陆十一敲了敲神父休息室的门:“神父您在吗?”

    “请进,我亲爱的孩子”门缓缓打开,神父示意陆十一到接待客人的椅子上坐下,“神保佑你。”

    陆十一环顾四周。

    神父的房间很大,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远处蔚蓝的天空和波光粼粼的海面,阳光铺满了大半个房间。房间里摆满了各种神职教具和经书,墙上贴着各自类型的关于神的画。

    只有一张画格格不入,那是一张破旧的牛皮纸被钉在墙上,上面画着一个潦草的金字塔,然后用红色的颜料画了一个盖住金字塔的被圆圈圈住的五角星,正中心画着六个黑点。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十一在看那副特殊的画,神父突然挺直坐了起来,眼白完全消失,双目漆黑一片,他的脸直愣愣地伸到陆十一面前,声音还是原先一般温和:“你也看见了吗?”

    “神创造了世界!”

    身边的景象开始溶解,陆十一感觉自己漂浮进了一个纯白的空间。眼前突然迸发出一阵强光,空间被划为两半,半黑半白。

    “第一日,神在黑暗、浑沌和水的大地创造光、昼夜。”

    这虚无的黑与白逐渐向深空拓展而去,逐渐分化出天空与海洋。

    “第二日,神创造天,将上面的水和下面的水分开。”

    海洋中浮现出岛屿,部分岛屿又彼此连结在一起形成更大的陆地。陆地上长出绿色的生命,由荒芜变得茂盛。

    “第三日,神分离陆地和海洋,创造出种子植物。”

    单调的黑与白中出现了光明的代表。

    “第四日,神创造出日、月和星星。”

    海洋中有海豚跃出水面,远处传来鲸鸣声,海鸥从陆十一身边滑翔而过。

    “第五日,神创造出水生动物和飞鸟。”

    大地上出现了各种生物,天地间变得喧嚣起来。

    “第六日,神创造出牲畜、昆虫、野兽和男女。”

    城镇出现。明暗交替之间,一个熟悉的世界映入眼帘。

    “第七日,神安息了。”

    眨眼间,陆十一又落在了原来的沙发椅子上,神父端坐在对面向他微笑。

    “亲爱的孩子,你感受到神的伟大了吗?”神父虔诚地将手交叉于胸前。

    “是的,我感受到了。”陆十一也效仿着把手放在胸前,突然目光一凛,“神要创造的,是像‘世纪号’这样的世界吗?”

    “是……是的。”神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神要创造的世界本该更加完美……但是神要创造的世界过于庞大,太多琐碎的创造,他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而‘世纪号’是信仰的使者,将为神提供修正世界的巨大力量”

    “那么您认为‘世纪号’上的众人应该怎么做来传递这种信仰呢?”

    “祈祷吧孩子,同众人一起。

    祈祷神明能接受我们的奉献,赐予我们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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