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欢醒来时,头晕目眩。

    耳边呼呼冷风,眼前连绵青山,低头一看,嚯,万丈悬崖!

    而她,就立在崖边。

    确切地说,被绑在悬崖边一棵歪脖子树上。

    “救命!救命!”她赶紧闭上眼,崩溃大喊,

    尖叫声在山谷中回响,渺渺不绝。

    对于恐高的人来说,再没有比站在悬崖边更恐怖的事了。只方才那一眼,她已腿脚酸软,后背一层冷汗。

    她做了什么孽,梦里都要这要惩罚她?

    只是因为二模成绩不理想,明天要三模考,有些焦虑,睡前在心里嘀咕了句,“不用参加考试就好了”,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就当真了呢。

    “想明白了?”背后传来冷厉的声音。

    许欢拼命点头,“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不就是一场考试么,考,去考,天上下刀子她都不会逃。

    “想明白就好,”背后之人挟着冷漠肃杀之气,缓缓靠近,动手拆解绳结,语调低沉阴狠,“大当家英雄盖世,哪轮到你这歌伎嫌弃?再想不明白,某就割断绳索,把你扔下悬崖喂野狼。”

    许欢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什么大当家,什么歌伎,做个梦还整点剧情?

    不过身处悬崖边的恐惧,捻碎一切念头。

    她无暇思考,也不敢辩解,只盼对方动作麻利点,赶紧放她下来,只不住点头,嘴里喃喃不休,“明白,明白,我明白。”

    绳结终于解开,来人用力一拉,许欢扑通倒地。

    一口气还没吐出来,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突然捏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提,将她倒拎起来,接着用力一旋,像甩麻袋一样,把她扛在肩上。

    山路崎岖,许欢头朝下,脑袋充血,又时不时撞在铁板一样的背上,眼前一片模糊,只有扛她之人身穿的短褐垮裤草鞋,在视野里晃来晃去。

    痛感如此真实又离谱,要是做梦,也太邪乎了。

    “大当家,人带来了。”

    随着一声断喝,许欢被扔在地上。

    “石六,你怎的这般不懂怜香惜玉,大当家看上的人,你给摔坏怎么办?”旁边有人阴阳怪气。

    “摔坏有什么打紧,镇州城里歌伎不少,某再为大当家寻一个便是。”一路扛着许欢过来的石六毫不在意。

    另一人却道,“城里歌伎再多,大当家看不上,你有法子?这一位听说打淮南道来的,整个河北也找不到这般水灵的。”

    许欢心一寒,慢慢琢磨过味来,这要不是做恶梦,八成就是撞邪,赶上人家说的穿越了。

    只是她忙着复习考试,大半年没看过小说电视,醒来至今也没接收到任何人的记忆,也没有系统跑来说hello,就刚才一路被颠得七荤八素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看,也没什么金手指。

    再结合上下文,又是大当家,又是歌伎的,莫非穿成了被掳上山当压寨夫人的底层歌女?

    许欢脑海中自动跳出个满脸胡髭的彪形大汉,疵着大黄牙色迷迷地向她招手……

    许欢欲哭无泪,趴在地上一动不想动。不断催眠自己,是梦,只是场梦,等她睁开眼,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只要能让她回去,连考三天三夜她都不会喊累。

    可现实打碎了她的幻想。

    “休得胡言。”轻斥声传来,第一个字还在五米开外,最后一个字已近在耳边。

    有力的双手扶住她的臂膀,用力将她搀起,“小娘子可安好?”粗粝的声音带着一丝柔情。

    许欢羽睫轻颤,竟然是个女声。

    颤巍巍睁眼,正对上一双凤目,冷静,强势,又温柔。

    没有胡须,没有喉结,啊呀呀,真的是个女人。

    许欢的世界观再一次坍塌。

    大当家不是满脸胡髭的彪形大汉,是个女人?看上她的是个女人?可她,也是女的啊。

    现实中她没接触过同性恋人,她并不排斥或轻视这个群体,但是,她是直的啊。

    谁能告诉她,她这是穿到了什么世界。

    许是她眼中的挣扎刺痛了大当家,扶住她的手用力撤回,声音也变得冷漠,“不是说想明白了?”

    许欢的身体失去支撑,又摔到地上,像个残破的布娃娃。

    石六上前一步,“方才在崖边,不过挂了一柱香工夫,就嚎起来,说是想明白了。”

    随即铁钳般的大手迅疾掐住许欢的肩,“贱婢,敢戏耍大当家,某这就将你扔下悬崖喂野狼。”

    许欢没提防又被提溜起来,惊叫,“没有,不敢,我想明白了,真明白了。”

    铁钳一松,许欢又被扔在地上,膝盖骨撞在地面上,生疼,疼得眼泪珠子都飙出来了。

    许欢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直地看向首座的戎装女子,大声道,“我想明白了。”

    都是女人,怕什么,总比野狼好处。先过眼前这一关。

    “哦?”大当家才刚落座,又起身,“果真想明白了?”

    “是。”许欢坚定地应答。

    大当家展颜一笑,清俊的脸春风拂过,英姿勃发。凭良心讲,大当家并不丑,身材高挺,有种雌雄莫辨的英气。

    下一瞬,她又闪现到许欢面前,双手轻抬,把许欢扶起来,眼中又漫出柔情,“想明白就好,某不会亏待你,某可以发誓,这辈子唯你一人。”

    许欢小腿一软,差点又跌倒,小心地咽口唾沫,“谢大当家抬爱。”

    大当家扶她到侧座坐下,又亲自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中,“以后便是一家人,无需客套。之前月徊楼的大娘唤你轻颜,你的本名唤什么?”

    月徊楼估计就是这具身体之前做歌伎的地方。

    许欢抿了口茶水,心道我哪知道这具身体本名叫什么,丁点记忆也没留给我。

    既然大家都不知,索性心一横,“我叫许欢。”

    大当家轻笑,“好,以后我唤你欢娘。”

    许欢头皮一麻,欢娘什么的,听起来太诡异了吧。

    不过她还没胆子跟个武力高强的女匪讨价还价,只好点点头。

    她这一颔首,在大当家看来,就是欲语还休、欲拒还迎、娇羞婉转的小女儿情态,当下意气风发,挥手号令,“让弟兄们准备起来,酒肉摆上,今晚某要迎亲,洞房。”

    “洞房”两个字像两块大石头砸在许欢头上,她身子一抖,半杯茶都泼出来。

    大当家当即察觉,抬手撤下她手中的茶杯,置于案上,转而握紧她的手,“欢娘莫怕,咱俩成亲之后,便是一家人,你当是这清风寨的大娘子,弟兄们敬你便如敬我,谁敢僭越,我拿他是问。”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许欢心头一紧,勉强扯出个笑,比哭还难看,“谢大当家抬爱。”

    “说了无需客套,你唤我丹娘便是。”

    “丹,丹娘。”许欢狠下心,颤颤叫出口。

    大当家喜出望外,重重握了下她的手,随即唤人带她回房梳洗休息,等待晚上的大婚。

    许欢如行尸走肉般,任人带她回房,梳洗。

    等周遭都安静下来,她才有空细思这大半天的遭遇,真就是,活见鬼。

    从朝气蓬勃的准大学生,到朝不保夕的小歌女,飞流直下三千尺,刺激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她将要被一个武力值高强的大姐姐强娶,这是什么逆天剧情?

    从不从?不从,就要丢下山崖喂狼;从?她还没准备好,估计这辈子都没法准备好。

    要不,跑?

    她心思一起,抬眼四顾,灰蓝色石砌墙,前后开着小小的窗,仅供天光泄入,屋里胡床矮桌,墙上挂着长弓,墙角案边均系着红绸。屋顶是原木房梁,压着灰色石板。

    凭她的本事,飞檐走壁是别想了,通向屋外的木门早从外面锁上了。

    说什么一家人,还是不信她!

    许欢且急且恼,却又怀抱一丝侥幸,说不定下一刻她就回去了呢,睁眼又要考试。

    侥幸终归是侥幸,窗隙漏进的天光,慢慢从墙脚爬到半腰的时候,屋外唢呐声、擂鼓声渐起,整个山头喧闹起来。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大当家托着两套喜服入内,“吉时将近,快快换上喜服。”

    她一套绿色喜服往许欢面前一放,自己拿起红色喜袍避入侧间。

    许欢看她高挑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里松了口气,竟然觉得大当家有些体贴。

    她忙摇头把诡异的想法刨除,低头看着手中的绿色喜服。

    红男绿女,大约是明朝以前,不过也不一定,架空文那么多,各朝习俗乱炖都有可能。

    喜服大约是成衣铺子买的,针脚粗糙,绣花凌乱,布料也有些硬。触感却很真实。

    许欢呆呆地看着,悲从心来,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她马上要和一位土匪大姐成亲,然后在山寨里过活?

    虽然大姐长相不差,看着也怪体贴的,可她人生里没设想过和女孩子结婚啊。

    当然,穿越这种事更没想到。

    从积极的角度看,不用生孩子了不是?

    不过,这事也不一定。

    许欢胡思乱想,半晌没有动作,那边土匪大姐已经换好喜袍,从侧间步出。

    她身材高桃,面貌清秀,穿土匪衣袍的时候不显,换上族新的红袍,端的是俊逸风流。

    许欢傻傻的看着,丹娘旋身一转,袍袖带风,“好看吗?”

    许欢合上快要流口水的嘴巴,呆呆地回,“姐姐真好看。”

    姐姐这个词取悦了丹娘,她展颜一笑,“私下无人处,你便唤我姐姐。”

    许欢又呆呆地点头。

    “怎的还不换衣服?”丹娘靠近,轻问,声音酥酥沉沉,羽毛般拂过耳际。

    许欢小脸一红,“这就换。你,能不能先出去?”

    丹娘哂笑道,“好,我去招呼弟兄们,你自换好,一会有人来带你出去。”

    临出门,却又转身,动情道,“欢娘,你这样,我很欢喜。许你尚怪我自月徊楼将你掳来,但你是我第一个动心之人,我放不下。你且放心,此番咱们成亲,我定一生一世对你好,决不叫你后悔。”

    说完,也不待许欢回应,开门离去。

    许欢怔怔的,丹娘动心之人只剩具皮囊,芯子早不在了,若她告知真相,丹娘会不会放了她?

    她决定洞房前看看情势,若实在突破不了心理这关,便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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