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晗既决定暂时息事宁人，便不多做纠缠，放了索勒斯一干人等离去，随后转头便坐在了圣山招收新弟子的测试殿堂里。
她施了个小幻术，顶替一位不愿入学的小神女前来。
前方主持仪式的白袍祭司表情肃穆，对着上帝雕像庄严宣誓，承诺自己将公平公正地选取学术新人。
“孩子们，恭喜你们通过第一轮简历筛查，进入面试部分。加下来我将引今日的考题入内，你们需要在半个时辰内阅读完毕，并以小组讨论的模式指出他的创新点和不足。”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一位同样披着白色长袍的的男子走上前来，大方邀请学生们观赏他。
黎晗简直快脸盲了，圣山的人除了白袍没有别的衣服吗？
祭司迟迟没有说开始，有着丰富测试经验的学生意识到不对劲，抢先开口；“他身形单薄，不是我们惯用的肌□□型。”
其他学生反应过来，原来在祭司话毕那一刻，测试已经开始了！于是赶忙加入讨论：“他是黑发！”
“他身上有血气，人设不属于圣主的大类。”
黎晗的本意就是要加入圣山，此时当然不会藏着掖着，朝考题招手：“说句话听听。”
男人尽职尽责道：“Tere k?igile.”
黎晗了然，给出答案：“用了小语种当创新点，但五官还是圣山常用的体系，眉眼深邃那一款。”
坐在她旁边的神女一头卷发，顶着小王冠，声音怯怯：“他衣服不方便行动，算不足之处吗？”
祭司当然不会回答她，倒是对面的男学生嗤笑一声：“你的学术基础也太烂了，衣服只是初始论文封面，可以随意更换，我们讨论的是内容！”
“你不如去女娲门下，虽然主脉玄策府已经不收人了，但下面的小弟子席位一向来者不拒，只要勤劳就行，不问天赋。”
这人表面是规劝，却语气傲慢，话里行间丝毫不掩饰对女娲收徒要求的不屑。
黎晗神情玩味，问考题：“你的作者打算用你发刊吗？投的哪家期刊？”
考题换回大家能听懂的语言：“是的，去下三十六界里的莫尔维斯界。”
如今的下界分为上四、中八、下三十六，共计四十八界，与神明所在的上重天合为四十九界，这是几万年前，女娲和上帝联手计算出的稳定之势。
至于玄策府和圣山，则处在不受轮回和天道控制的天外天内，是两大创世神的居所。
黎晗装作惊讶：“你去莫尔维斯呀，可是那里生产力还很落后，根本做不出如此精细的衣料，你穿着这么一身落下去，一定会被当成邪恶的男巫烧死。”
带着王冠的小神女眼睛一亮，激动点头：“对对，姐姐你好厉害！”
祭司主持过多场测试，看人精准，一众学生里，只有这位穿着翠烟衫的东方神女基础扎实，善于利用条件，居然懂得主动向考题索取额外的题干补充。
只见那位黑发神女一手扶额，衣袖下滑，露出挂在手腕上的玉镯，接着道：“女娲有教无类，心有良善，才会不吝收取小弟子，我倒是挺想找她当导师的。”
“那你倒是去啊！”方才出声的男学生自觉风头被抢，忿忿不平道：“在这说什么大话！”
黎晗轻叹一声，面露可惜：“女娲不准欺压同门，但像我这般有学术天赋的神女，即便是寻常沟通也能叫对方自卑，真是——身不由己啊。”
一席话，不仅讽刺了男学生方才嗤笑王冠神女的行为，简直是将整个上帝门下的学术氛围贬低到底。
只是这群呆瓜听不明白，那白袍祭司甚至凑上来安慰一句：“天才的傲慢与生俱来，吾主上帝向来赞赏有天赋的孩子。”
黎晗觉得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要说上帝的弟子们每日醉心学术，才致性子天真的话，也没见他们哪年的核心期刊数量超过玄策府呀？
结果毫不意外，黎晗通过了测试，那名王冠神女莉莉丝沾了她的光，也获得了入门资格，与她们同行的还有傲慢男生戴纳。
三人被分脉大弟子领着，朝宿所而去，路上黎晗问及如何快速登上主脉，哪怕是短暂停留也可，大弟子给出答案：
“主脉弟子少，为论文收集数据又是一项庞大的工程，所以经常会从分脉里挑选合适的小弟子帮忙。被选中者可以拥有限定出入主脉的资格，明天我帮你留意一下吧。”
一旁听了全程的戴纳不甘示弱，也请求道：“师兄，有劳您替我也报名。”
他不懂上主脉有什么好处，但这位东方来的神女明显比他经验丰富，跟着她准没错。
大弟子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黎晗和戴纳就被带上了主脉。
主脉坐落于圣山山顶，常年被水雾萦绕，颇有几分东方山水气息，只是走近一看却矗立着一排欧式华丽宫殿，正中的主殿高耸入云——据说那里便是上帝的居所。
宫殿四周拱卫着花园迷宫，需要主脉弟子以身份印记才能开启。
领路的弟子挥袖荡开挡路的迷宫后，宫殿的正面便一目了然起来，脚下的大理石砖铺作引向路标，直通殿门，那是半圆形的石头拱门，矮小狭窄——这是第二道身份验证。
三人低头行进，恍若穿过一则水幕，稍微用力才踏入内里，宫殿仍旧矗立于眼前，只是显现出了花园的真实面貌，与祷告殿如出一辙的上帝雕像位于喷泉正中，被艳丽的花朵包围着。
黎晗和戴纳穿过回廊，被领到一座教堂外等候，引路弟子交待他们：
“圣子正在里面讲解课程，等他结束，会给你们做具体安排。”
虚掩着的门关不住人声，索勒斯平淡无波的音调从里头传来，戴纳偷偷趴在门缝上，好奇地向里张望。
黎晗确认左右无人，轻拍戴纳的肩，小声对他说：
“我去四周看看风景，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我被叫去打扫卫生了。”
她可不是真要替圣山做什么收集数据的苦工，既然成功混上了主脉，自然是要去找上帝的新论文，给他添点乱。
然而，黎晗一路左躲右避，将几个大殿都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找到。
其中有几栋楼被结界保护着，以她的实力虽能破开，但必定会引起注意，那就有违她偷上主脉的初衷了——她要圣山和她一样，论文被毁也只能默默咽了这个哑巴亏。
黎晗无功而返，回来时正巧碰见索勒斯结束课程，当即整理衣着，小迈碎步，恢复成优雅神女的模样，跟着戴纳一起朝他行礼。
索勒斯今日仍旧披着他那身破布，施施然走到两个来帮忙的小弟子面前，递给他们一张统计清单，上面列出了有待收集数据的半成品论文。
黎晗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却忽然瞪大了眼睛，排在首位的论文，作者一栏填的是上帝！！！
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
她当即指着这篇论文，激动到忘了使用敬语：“我要这篇！”
没等戴纳也开口，索勒斯就无情拒绝了她，理由是：
“吾主的论文，暂时不是你们能看懂的，即便是收集数据也很有难度。建议你们换一个。”
嘴上说着“建议”，却没留一点允许的空间。
黎晗见到他就生气，当下更是在心底将他骂了无数遍，都快维持不住面上的礼貌，笑容僵硬：“圣子，我有经验的，我给一区核心期刊作者做过助手。”
这个作者当然指的是她自己，她每年发表那么多论文，索勒斯也不可能全看过，到时候随便找几个出来当靶子。
听到这里，索勒斯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别的表情。且不论学术水平，光说有资格往一区投放论文的弟子，加起来也不过双手之数，这位女弟子的背景如此深厚？
黎晗从虚府里找出几张零散的数据表——既能证明她确有经验，又无法对应具体论文——呈给索勒斯，为了增加筹码，甚至拖上了戴纳：
“我和同门合作，两人一起，一定能胜任的，请圣子务必考虑一下我们！”
戴纳本就有意跟着她，闻言急忙补充：“我在家里很能吃苦的，不怕数据繁杂！”
黎晗瞥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比她还能说会道，他能吃苦？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大骂宿舍条件简陋。
索勒斯静静翻着手上纸张，单看数据的庞大与精确程度，的确像是一区论文的水平。
他暂时松了口：“好吧。吾主这篇论文走的是长线打磨路线，不急着发表，可以允许你们先试试。”
“放心吧！”黎晗几乎要露出计谋得逞的微笑，被她使劲遏制住了，又问了个关键问题：“圣子，我们不用去面见上……面见吾主吧？”
她的幻术瞒得过索勒斯，可一到上帝面前，必定露馅。
索勒斯摇头：“吾主云游去了，暂时不在圣山，此事由我做主便可。”
黎晗暗暗松气，面上还要装作遗憾：“可惜，这次无法得见吾主……”只是很快又原形毕露：“我们现在能去见那篇论文吗？”
如此积极的做事态度获得了索勒斯的肯定，他没推辞，领着两人往上帝的居所走。
黎晗踩着兴奋的步伐跟着他，却在看到上帝未发表的那篇论文时，火气爆发了：
“你们要投二三位面？”
一区共有四个位面，为了防止两人为同一个世界捏论文导致撞设定的事件发生，一四两个位面归于上帝，二三则归于女娲一脉，二者以明显的面貌差异为区分。
而此时那个裸着身子站在湖中心的男子，分明是东方面孔！
他虽闭着眼睛，却依旧能看出鼻高唇薄，眉骨清绝，下颌骨线条冷硬，是很成熟的长相，齐腰的长发散在水面上，给裸/体带了些半遮半漏的春色。
若是放在平日里，黎晗会轻佻地夸一声“长得不错”，可这明显的抄袭足以让一位学术少女暴走。
索勒斯不懂她为什么这么生气，给出确定答案：“嗯，吾主打算帮助一下二三位面。”
黎晗气得掬起一捧水扬在那篇论文脸上，虽然还记着不能在圣山大本营暴露身份，语气却丝毫不客气：
“二三位面属于女娲一脉，你们凭什么往里面投论文？”
学术新人戴纳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神女情绪不稳倒是很明显，他安抚了一句：“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天知道平日里都是旁人对他说这句话，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充当劝架角色，果然是成熟了！
黎晗一视同仁，也砸了他一脸水，叫他上一边玩去。
索勒斯退后一步，看起来像是怕被砸水，语气还算平稳：“女娲避世多年，对二三位面疏于管理，容易造成世界崩溃，吾主是在帮她。”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笑出声。
此刻的黎晗正是如此，她扯了扯唇角：“帮助女娲？谁同意了？你们跟女娲商量过吗？”
“女娲避世，不见外人……”
黎晗打断他，语速越来越快：“她避世了，她的弟子们也没了吗？她还有个主脉弟子在玄策府待着呢，你们问过她的意见吗？”
不得不说，索勒斯的情绪真的很稳定，直到此时依然心平气和地解释：“前几日，玄策府传出查重红光，想来是那位神女在代为管理二三位面上也力有不逮。”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索勒斯死不承认圣山弟子去过云池，她便也没法解释查重红光的缘由。
黎晗压了压脾气，她还没忘记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什么，看向湖中的论文，扬起一个甜美微笑：
“原来是这样，多谢圣子解惑。我们来聊这篇论文吧，他需要收集什么数据呢？”
那男子被黎晗砸了一脸的水，缓缓睁开眼睛，水珠顺着他的鼻骨下滑，悬在下巴上将落不落。
与他成熟的长相身材不同的是，他的眼神空白懵懂，略带好奇地望着眼前女子，不由自主伸手往黎晗脸上摸。
黎晗心底还气着，无情打落他的手臂，指腹描绘他的五官，意味不明道：“捏得挺好看的。”
她改变主意了，破坏他算什么，她要直接让这篇论文换个作者。
“会说话吗？说一句听听？”
索勒斯见证了黎晗前后相差巨大的模样，并无多少震惊，他多少听说过，现在的年轻人情绪多变，时笑时哭也是常事。
相比之下，这位神女能迅速控制情绪，投入学术讨论之中，已属不易。
念及这点，他语气和缓了些：“他缺少三观数据，目前如同稚子，需要你们带去下界帮他适应生活。”
正巧这位神女也是出身东方，想必对二三位面很是了解。
湖中男子丝毫没有裸露羞耻，往黎晗身边走近两步，只余腰腹以下还藏在水中，乖巧地任她摸着下巴。
黎晗背对着索勒斯，短暂解除了脸上的幻术，呈现自己的原貌，笑容放肆。
亲眼见到变脸，湖中男子瞪大了眼睛，又要摸她的脸。
这次她允许了。
她蹲在岸边，眼底带着势在必得，居高临下问他：“叫什么名字，会说吗？”
男人半张脸压在她手心，愣愣地看着她。
“真可怜，连名字都没有。”黎晗掏出一块丝制手帕，轻柔地擦拭他脸上的水珠，“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
“夕朝。”
男人盯着黎晗刻意放缓的口型，自己无声重复了一遍。
索勒斯皱眉：“吾主给他起过名字。”
背对着他的神女不为所动，语气不掩自信：“我出身东方，自然更精通此道。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其象为夕，在我们东方，这是极好的名字。”
东方讲究文字的底蕴，常出自带气运的名姓，索勒斯有所听闻，但他依旧谨慎：“我会上报吾主，请他定夺。”
“好啊。”索勒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西方人，当然听不出这个名字的另一层含义。这一点，黎晗早有预料。
池水中的男人依旧在重复“夕朝”二字，看得出来，上帝将他的学习能力阈值调得极高。
“真用功。”黎晗不吝夸奖，压低上身，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珍惜这份属于上帝的须臾朝夕吧。”
很快，你就要属于我了。
“圣子，吾主的论文进度耽搁不得，我们这便出发，下界去了——”
她施了个小幻术，顶替一位不愿入学的小神女前来。
前方主持仪式的白袍祭司表情肃穆，对着上帝雕像庄严宣誓，承诺自己将公平公正地选取学术新人。
“孩子们，恭喜你们通过第一轮简历筛查，进入面试部分。加下来我将引今日的考题入内，你们需要在半个时辰内阅读完毕，并以小组讨论的模式指出他的创新点和不足。”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一位同样披着白色长袍的的男子走上前来，大方邀请学生们观赏他。
黎晗简直快脸盲了，圣山的人除了白袍没有别的衣服吗？
祭司迟迟没有说开始，有着丰富测试经验的学生意识到不对劲，抢先开口；“他身形单薄，不是我们惯用的肌□□型。”
其他学生反应过来，原来在祭司话毕那一刻，测试已经开始了！于是赶忙加入讨论：“他是黑发！”
“他身上有血气，人设不属于圣主的大类。”
黎晗的本意就是要加入圣山，此时当然不会藏着掖着，朝考题招手：“说句话听听。”
男人尽职尽责道：“Tere k?igile.”
黎晗了然，给出答案：“用了小语种当创新点，但五官还是圣山常用的体系，眉眼深邃那一款。”
坐在她旁边的神女一头卷发，顶着小王冠，声音怯怯：“他衣服不方便行动，算不足之处吗？”
祭司当然不会回答她，倒是对面的男学生嗤笑一声：“你的学术基础也太烂了，衣服只是初始论文封面，可以随意更换，我们讨论的是内容！”
“你不如去女娲门下，虽然主脉玄策府已经不收人了，但下面的小弟子席位一向来者不拒，只要勤劳就行，不问天赋。”
这人表面是规劝，却语气傲慢，话里行间丝毫不掩饰对女娲收徒要求的不屑。
黎晗神情玩味，问考题：“你的作者打算用你发刊吗？投的哪家期刊？”
考题换回大家能听懂的语言：“是的，去下三十六界里的莫尔维斯界。”
如今的下界分为上四、中八、下三十六，共计四十八界，与神明所在的上重天合为四十九界，这是几万年前，女娲和上帝联手计算出的稳定之势。
至于玄策府和圣山，则处在不受轮回和天道控制的天外天内，是两大创世神的居所。
黎晗装作惊讶：“你去莫尔维斯呀，可是那里生产力还很落后，根本做不出如此精细的衣料，你穿着这么一身落下去，一定会被当成邪恶的男巫烧死。”
带着王冠的小神女眼睛一亮，激动点头：“对对，姐姐你好厉害！”
祭司主持过多场测试，看人精准，一众学生里，只有这位穿着翠烟衫的东方神女基础扎实，善于利用条件，居然懂得主动向考题索取额外的题干补充。
只见那位黑发神女一手扶额，衣袖下滑，露出挂在手腕上的玉镯，接着道：“女娲有教无类，心有良善，才会不吝收取小弟子，我倒是挺想找她当导师的。”
“那你倒是去啊！”方才出声的男学生自觉风头被抢，忿忿不平道：“在这说什么大话！”
黎晗轻叹一声，面露可惜：“女娲不准欺压同门，但像我这般有学术天赋的神女，即便是寻常沟通也能叫对方自卑，真是——身不由己啊。”
一席话，不仅讽刺了男学生方才嗤笑王冠神女的行为，简直是将整个上帝门下的学术氛围贬低到底。
只是这群呆瓜听不明白，那白袍祭司甚至凑上来安慰一句：“天才的傲慢与生俱来，吾主上帝向来赞赏有天赋的孩子。”
黎晗觉得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要说上帝的弟子们每日醉心学术，才致性子天真的话，也没见他们哪年的核心期刊数量超过玄策府呀？
结果毫不意外，黎晗通过了测试，那名王冠神女莉莉丝沾了她的光，也获得了入门资格，与她们同行的还有傲慢男生戴纳。
三人被分脉大弟子领着，朝宿所而去，路上黎晗问及如何快速登上主脉，哪怕是短暂停留也可，大弟子给出答案：
“主脉弟子少，为论文收集数据又是一项庞大的工程，所以经常会从分脉里挑选合适的小弟子帮忙。被选中者可以拥有限定出入主脉的资格，明天我帮你留意一下吧。”
一旁听了全程的戴纳不甘示弱，也请求道：“师兄，有劳您替我也报名。”
他不懂上主脉有什么好处，但这位东方来的神女明显比他经验丰富，跟着她准没错。
大弟子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黎晗和戴纳就被带上了主脉。
主脉坐落于圣山山顶，常年被水雾萦绕，颇有几分东方山水气息，只是走近一看却矗立着一排欧式华丽宫殿，正中的主殿高耸入云——据说那里便是上帝的居所。
宫殿四周拱卫着花园迷宫，需要主脉弟子以身份印记才能开启。
领路的弟子挥袖荡开挡路的迷宫后，宫殿的正面便一目了然起来，脚下的大理石砖铺作引向路标，直通殿门，那是半圆形的石头拱门，矮小狭窄——这是第二道身份验证。
三人低头行进，恍若穿过一则水幕，稍微用力才踏入内里，宫殿仍旧矗立于眼前，只是显现出了花园的真实面貌，与祷告殿如出一辙的上帝雕像位于喷泉正中，被艳丽的花朵包围着。
黎晗和戴纳穿过回廊，被领到一座教堂外等候，引路弟子交待他们：
“圣子正在里面讲解课程，等他结束，会给你们做具体安排。”
虚掩着的门关不住人声，索勒斯平淡无波的音调从里头传来，戴纳偷偷趴在门缝上，好奇地向里张望。
黎晗确认左右无人，轻拍戴纳的肩，小声对他说：
“我去四周看看风景，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我被叫去打扫卫生了。”
她可不是真要替圣山做什么收集数据的苦工，既然成功混上了主脉，自然是要去找上帝的新论文，给他添点乱。
然而，黎晗一路左躲右避，将几个大殿都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找到。
其中有几栋楼被结界保护着，以她的实力虽能破开，但必定会引起注意，那就有违她偷上主脉的初衷了——她要圣山和她一样，论文被毁也只能默默咽了这个哑巴亏。
黎晗无功而返，回来时正巧碰见索勒斯结束课程，当即整理衣着，小迈碎步，恢复成优雅神女的模样，跟着戴纳一起朝他行礼。
索勒斯今日仍旧披着他那身破布，施施然走到两个来帮忙的小弟子面前，递给他们一张统计清单，上面列出了有待收集数据的半成品论文。
黎晗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却忽然瞪大了眼睛，排在首位的论文，作者一栏填的是上帝！！！
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
她当即指着这篇论文，激动到忘了使用敬语：“我要这篇！”
没等戴纳也开口，索勒斯就无情拒绝了她，理由是：
“吾主的论文，暂时不是你们能看懂的，即便是收集数据也很有难度。建议你们换一个。”
嘴上说着“建议”，却没留一点允许的空间。
黎晗见到他就生气，当下更是在心底将他骂了无数遍，都快维持不住面上的礼貌，笑容僵硬：“圣子，我有经验的，我给一区核心期刊作者做过助手。”
这个作者当然指的是她自己，她每年发表那么多论文，索勒斯也不可能全看过，到时候随便找几个出来当靶子。
听到这里，索勒斯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别的表情。且不论学术水平，光说有资格往一区投放论文的弟子，加起来也不过双手之数，这位女弟子的背景如此深厚？
黎晗从虚府里找出几张零散的数据表——既能证明她确有经验，又无法对应具体论文——呈给索勒斯，为了增加筹码，甚至拖上了戴纳：
“我和同门合作，两人一起，一定能胜任的，请圣子务必考虑一下我们！”
戴纳本就有意跟着她，闻言急忙补充：“我在家里很能吃苦的，不怕数据繁杂！”
黎晗瞥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比她还能说会道，他能吃苦？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大骂宿舍条件简陋。
索勒斯静静翻着手上纸张，单看数据的庞大与精确程度，的确像是一区论文的水平。
他暂时松了口：“好吧。吾主这篇论文走的是长线打磨路线，不急着发表，可以允许你们先试试。”
“放心吧！”黎晗几乎要露出计谋得逞的微笑，被她使劲遏制住了，又问了个关键问题：“圣子，我们不用去面见上……面见吾主吧？”
她的幻术瞒得过索勒斯，可一到上帝面前，必定露馅。
索勒斯摇头：“吾主云游去了，暂时不在圣山，此事由我做主便可。”
黎晗暗暗松气，面上还要装作遗憾：“可惜，这次无法得见吾主……”只是很快又原形毕露：“我们现在能去见那篇论文吗？”
如此积极的做事态度获得了索勒斯的肯定，他没推辞，领着两人往上帝的居所走。
黎晗踩着兴奋的步伐跟着他，却在看到上帝未发表的那篇论文时，火气爆发了：
“你们要投二三位面？”
一区共有四个位面，为了防止两人为同一个世界捏论文导致撞设定的事件发生，一四两个位面归于上帝，二三则归于女娲一脉，二者以明显的面貌差异为区分。
而此时那个裸着身子站在湖中心的男子，分明是东方面孔！
他虽闭着眼睛，却依旧能看出鼻高唇薄，眉骨清绝，下颌骨线条冷硬，是很成熟的长相，齐腰的长发散在水面上，给裸/体带了些半遮半漏的春色。
若是放在平日里，黎晗会轻佻地夸一声“长得不错”，可这明显的抄袭足以让一位学术少女暴走。
索勒斯不懂她为什么这么生气，给出确定答案：“嗯，吾主打算帮助一下二三位面。”
黎晗气得掬起一捧水扬在那篇论文脸上，虽然还记着不能在圣山大本营暴露身份，语气却丝毫不客气：
“二三位面属于女娲一脉，你们凭什么往里面投论文？”
学术新人戴纳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神女情绪不稳倒是很明显，他安抚了一句：“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天知道平日里都是旁人对他说这句话，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充当劝架角色，果然是成熟了！
黎晗一视同仁，也砸了他一脸水，叫他上一边玩去。
索勒斯退后一步，看起来像是怕被砸水，语气还算平稳：“女娲避世多年，对二三位面疏于管理，容易造成世界崩溃，吾主是在帮她。”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笑出声。
此刻的黎晗正是如此，她扯了扯唇角：“帮助女娲？谁同意了？你们跟女娲商量过吗？”
“女娲避世，不见外人……”
黎晗打断他，语速越来越快：“她避世了，她的弟子们也没了吗？她还有个主脉弟子在玄策府待着呢，你们问过她的意见吗？”
不得不说，索勒斯的情绪真的很稳定，直到此时依然心平气和地解释：“前几日，玄策府传出查重红光，想来是那位神女在代为管理二三位面上也力有不逮。”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索勒斯死不承认圣山弟子去过云池，她便也没法解释查重红光的缘由。
黎晗压了压脾气，她还没忘记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什么，看向湖中的论文，扬起一个甜美微笑：
“原来是这样，多谢圣子解惑。我们来聊这篇论文吧，他需要收集什么数据呢？”
那男子被黎晗砸了一脸的水，缓缓睁开眼睛，水珠顺着他的鼻骨下滑，悬在下巴上将落不落。
与他成熟的长相身材不同的是，他的眼神空白懵懂，略带好奇地望着眼前女子，不由自主伸手往黎晗脸上摸。
黎晗心底还气着，无情打落他的手臂，指腹描绘他的五官，意味不明道：“捏得挺好看的。”
她改变主意了，破坏他算什么，她要直接让这篇论文换个作者。
“会说话吗？说一句听听？”
索勒斯见证了黎晗前后相差巨大的模样，并无多少震惊，他多少听说过，现在的年轻人情绪多变，时笑时哭也是常事。
相比之下，这位神女能迅速控制情绪，投入学术讨论之中，已属不易。
念及这点，他语气和缓了些：“他缺少三观数据，目前如同稚子，需要你们带去下界帮他适应生活。”
正巧这位神女也是出身东方，想必对二三位面很是了解。
湖中男子丝毫没有裸露羞耻，往黎晗身边走近两步，只余腰腹以下还藏在水中，乖巧地任她摸着下巴。
黎晗背对着索勒斯，短暂解除了脸上的幻术，呈现自己的原貌，笑容放肆。
亲眼见到变脸，湖中男子瞪大了眼睛，又要摸她的脸。
这次她允许了。
她蹲在岸边，眼底带着势在必得，居高临下问他：“叫什么名字，会说吗？”
男人半张脸压在她手心，愣愣地看着她。
“真可怜，连名字都没有。”黎晗掏出一块丝制手帕，轻柔地擦拭他脸上的水珠，“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
“夕朝。”
男人盯着黎晗刻意放缓的口型，自己无声重复了一遍。
索勒斯皱眉：“吾主给他起过名字。”
背对着他的神女不为所动，语气不掩自信：“我出身东方，自然更精通此道。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其象为夕，在我们东方，这是极好的名字。”
东方讲究文字的底蕴，常出自带气运的名姓，索勒斯有所听闻，但他依旧谨慎：“我会上报吾主，请他定夺。”
“好啊。”索勒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西方人，当然听不出这个名字的另一层含义。这一点，黎晗早有预料。
池水中的男人依旧在重复“夕朝”二字，看得出来，上帝将他的学习能力阈值调得极高。
“真用功。”黎晗不吝夸奖，压低上身，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珍惜这份属于上帝的须臾朝夕吧。”
很快，你就要属于我了。
“圣子，吾主的论文进度耽搁不得，我们这便出发，下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