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冬日苦寒，楼言妤好半天才睁开眼，昨日被夫子罚抄到半夜，困的厉害。
“今日不是不用去学堂么。”
“大夫人喊你过去呢。”湘乐言罢不禁皱起小脸。
屋子冷的如雪洞一般，言妤哆嗦着穿好衣裳，一边琢磨，她最近也没有得罪大夫人啊，还是娘又犯糊涂了？
湘乐匆忙帮她梳好头，又催促她赶紧出门，言妤叹了口气，走在路上想起大夫人不免心烦气燥。
当年大夫人怀孕已有五月，父亲一心盼个男孩，不知从哪找了个江湖术士，说是道行高得很，本想看看大夫人怀的是男是女，结果道士光盯着齐姨娘的肚子两眼放光。
“此子命格特殊，至真至情，至烈至纯，将来定会登堂入相，贵不可言。”
听他这么说，府上连忙找了大夫，齐姨娘还真有了一月生孕。楼徽大喜过望，转而对齐姨娘百般呵护，自然也就忽略了大夫人。
没想到十月怀胎，齐姨娘却生了个女儿，楼徽气的连名字也没取，看都不看甩袖便走。还是老夫人看不下去，这才匆匆取了个字，自此齐姨娘在府中彻底失宠，大夫人因当初被冷落之事一直记恨于心，在生下长子后总算扬眉吐气，这些年在她的有意蹉跎下，母女二人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偏偏齐姨娘性情懦弱，总是劝她忍耐，甚至让言妤想办法去讨好，想到这言妤又叹了口气，娘也真是，人家摆明讨厌我们呢，还凑上去讨嫌作甚。
大夫人身边的田婆子远远看到言妤，往常轻视的表情今日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言妤早已习惯，只当她不存在，径自掀开门纱，每次过来这些婆子都故意不通传，她只能自己进去，不出意外便会被大夫人嘲讽没有教养云云，后面是站规矩还是其他，就取决于当日大夫人的心情了。
言妤低着头，尽量不发出声音。想象中的嘲讽却迟迟没有到来。
真是见了鬼了，她抬头一看，父亲居然也在。她微微欠身：“父亲，母亲。”
她最近真没惹到大夫人啊，怎么连父亲都出来了。
“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言妤心里一沉。
大夫人面色红润，嘴角带笑，显然心情不错：“我和老爷为你择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是做尚书家的正妻呢。”
言妤眼皮狠狠一跳，她父亲楼徽不过是个户部郎中，这么多年政绩平平，升迁无望，还能攀上尚书做亲家？这么好的事怎么不让大姐去。
更何况，这对颠公颠婆能那么好心？她可不信大夫人恨她那么多年，还能笑着给她找好归宿。
“女儿不知是哪位尚书？”
楼徽一下被戳中心思，恼怒呵斥道：“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哪个官家小姐似你这般不知礼数！”
言妤面上不显，内心嘲弄，她这位父亲，别的本事没有，越是心虚声音越大。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便借口公务繁忙，匆匆离开。言妤抬眸，大夫人轻轻晃动茶盏，屋内炭火噼啪热气逼人，温暖如春，馥郁的香气一时让她有些恍惚。
“你虽说是庶女，如今出落的也算标志。”大夫人细细打量着面前瘦削苍白的少女，“能做尚书正妻，也是你能挑到最好的婚事了，我对你也算是仁义至尽。”
言妤不语，事情总归不会那么简单。
田婆子见她如此，在一旁笑道：“二小姐将来去做了户部尚书的正妻，可不要忘了夫人对你的恩惠呀。”
果然，言妤简直要笑出声，这才正常。户部尚书芳龄几何？五十还是六十来着？听说最近户部侍郎一职似乎空悬着呢。
她那父亲，卖女求荣倒真有本事，怎么不把自己送过去做干儿子。
大夫人望着她脸上的笑意，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幽幽开口道：“二丫头，你也怪不了旁人，要怪，就怪你那不安分的姨娘，还有那些不长眼的江湖骗子好了。”
正是倦了。言妤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
“大夫人。”她没有喊母亲，反正假惺惺的对二人都是膈应，“我从前，总是告诉自己，不应该去怪您。”
“您当初被父亲忽视，恨我和姨娘情有可原。”心中的伤疤被人揭开，言妤看着大夫人逐渐阴沉的面色，内心悲恨剧增：“姨娘怀孕夺走父亲的关照，你恨她，江湖术士说我是男胎，命格显贵，府上因此忽略你和大姐，你恨术士，恨我，我都不奇怪，都不怨你。”
“是父亲一心只想要男孩，找了个江湖骗子，是父亲连一点时间都不愿抽出来，去看你和大姐，为什么从不见你恨父亲，却一直记恨我和姨娘！”
言妤的身体因愤怒颤抖起来：“没有姨娘，没有我，父亲依然会有别的妾室，心心念念想着要个儿子。”
“自从生下我，父亲再也没有来过姨娘院子。她不过是因为一个骗子的谎话，就被牵连至此，您那么多年还不清楚么！”
大夫人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本得意洋洋的神色似灰一般落败。不过没多久，她就嗤笑道：“我就知道你表面恭恭敬敬，其实一直怀恨在心，心思奸诈。”
她又不是犯贱，被折腾这么久，难不成还要感恩戴德不成。
“不过，你也折腾不了多少日子了。”
田婆子阴着脸把她“请”了出去，言妤捂着疼痛的胳膊，这老太婆，年纪这么大力气也不见小。之前她倒是反抗过，奈何她体力实在不行，还又被刁难一番。
湘乐被人拦在外头，见言妤出来急忙赶上来，朝田婆子瞪了一眼：“迟早要趁天黑把她打一顿。”她擦着言妤头上的冷汗：“小姐天一冷就容易生病，还是快回去吧。”
齐姨娘早早便站在角门口，看见她连忙上前裹上披风，嘴里却埋怨道：“出门怎么不多穿点。”
言妤笑着将衣服拢紧，拉着她的手进屋道：“娘，这么一会也不碍事。”
“也好，我刚刚去烧了水，你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虽说叫茶，不过是为了好听些罢了，反正她也不爱喝那些苦玩意。
“大夫人她……喊你过去是什么事？”
言妤见娘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想让她担心，只说没什么。
“那就好，妤儿啊，你平时还是得多讨好夫人才行呐。”这句话言妤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起茧了。
“不管怎样，将来你的婚事我又插不了手，老爷面前不还是只有夫人能说上话。”
言妤很是悲伤，这方面她已经要完蛋了。
“这你倒不用担心，夫人早已为她订下好亲事。”
齐姨娘和言妤皆是一惊，楼徽慢悠悠走进这间厢房，看到周围破落的景象先眉头一皱，待他施施然像个法像坐在屋里唯一一把官帽椅上，看到茶杯里的白水又是眉头一皱。言妤见娘有些怯懦地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站到她身前。
还不是你害的。早知道就应该舀池塘的水。
自她生下来，还没见过父亲来过。
“老爷。”齐姨娘拍拍言妤的手，撑着笑容，“您刚才说，妤儿的婚事？”
“嗯，是订了尚书家的亲事，夫人今日喊她过去正是为了此事。”
看到娘欣喜不能自禁的样子，言妤暗道不好，楼徽果然换了副得意的神采望向她。怕是算准她不想让齐姨娘担心，才特意过来，居高临下地告知她们，顺便堵上她的嘴。
“妤儿，是真的吗，怎么回来的时候不说呢？”
言妤胸口一滞，她不断掐着手心，深吸一口气：“嗯。”
“行了，我有话要同她说，你先出去吧。”楼徽不耐道。
齐姨娘“哎”了一声，满是欢喜地退下了。
“你娘得知这个消息，果然很高兴，你这个做儿女的，自然是要为她考虑的。”
卑鄙，无耻。言妤冷冷看着他。
楼徽显然心情大好：“我知道这些年，夫人对你们多有刻薄之处，只是她当年毕竟因你们母子受了委屈，你也该体谅才是。她还为你准备了份嫁妆，你今日那幅样子像什么话。”
他这番说教下来，正好把刚才的心虚吃瘪一扫而空，立刻显得冠冕堂皇，威严慈父起来。没有听到言妤出声，他还以为自己的大道理让她反省过来，怀着得意的笑意抬头，却见到言妤冰冷嘲弄的神色，笑容不禁僵在脸上。
“女儿倒不怨大夫人，只是偶尔奇怪，当初对她不管不顾的，好像并非我和姨娘。”
“不知等升了官，卖女求荣的消息一出，父亲可还能笑出声？”楼徽丢了面子，听到这更是勃然大怒，飞快的扬起手，一个巴掌扇到她脸上，言妤倒在地上，脸颊迅速肿胀起来。
齐姨娘到底不放心，在外头听见动静，慌忙闯了进来，护着言妤。言妤耳边一片嗡鸣，冥冥中听到女子的哭声和男子的怒吼声，接着便被人拖拽着扔到院子里，寒风中跪了两个时辰，不到一会便晕了过去。
再次清醒过来，言妤浑身上下热的厉害，又冷的发抖，湘乐裹紧被子把她捂在怀里。她虚弱地睁开眼，喘着热气，眼前一阵白一阵黑，齐姨娘坐在床边，流着泪抚摸上女儿肿着的脸。
“娘…”
齐姨娘心头一酸，只恨自己无用，如今又拖累女儿，不免悲哀之情涌上心头：“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言妤躺在床上，硬生生挨了两天才退烧，湘乐打了热水，扶起她洗漱：“还好大小姐看不下去，偷偷找了大夫，还送了好些东西，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又往炭炉里添了些炭，转头却见小姐望着她出神。
“小姐？”
“湘乐。”言妤纠结片刻开口道：“若我想要离开，你可会同我一起？”
楼言婉向母亲请完安，出来便叹了口气，身边的丫鬟慧儿见状怨道：“小姐何必管那房的晦气呢，平白无故惹了夫人生气。”
“母亲她…哎。”言婉想到二妹，不免郁结：“说到底，还是父亲的安排，恐怕等哪天轮到我了…母亲才能明白呢。”
慧儿见她一副兔死狐悲之像，不解道：“小姐，您可是夫人唯一的嫡女，二小姐怎么能同您比。”
言婉看着她不谙世事的神态，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游廊花草皆枯落破败，虽有手炉还是寒冷无比。走到拐角恰好遇到了二妹。
言妤一早便带着湘乐蹲点在这里，看见大姐先红了眼眶，言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见她身形又瘦削了几分，忙将手炉揣到她手里：“才生了场大病，怎么还站在风口？”
言妤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却要欺骗对方，不免有些羞愧，但还是下定决心：“大姐，我想借点钱。”
“我想…出嫁前逛趟集市，再添置些梯己。”
言婉想起二妹之前从未被带出去过，平时份例又被母亲克扣，想必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愿，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自是不疑有他，忙将她带回自己院子，拿出自己的银钱，又挑选了许多珠钗首饰，装在食盒里让她带回去。
言妤看着食盒，一时不忍，开口道：“姐姐，我…”
话音未落，楼耀宗便推开大门闯了进来，嚷道：“我昨天不是说了想吃白玉酥山了么，为什么没有！”
言婉讪讪道：“天气这么冷，你真的不能吃凉的。”
耀宗哪里肯依，看见茶几上的食盒便要打开，被言妤给拦住了，他在府上一向无法无天，拿起旁边的手炉就往言妤头上砸，幸好湘乐眼疾手快，这才避免破相，不过这么一折腾倒是把食盒推倒，银钱首饰洒了一地。
言婉见他将那些东西往自己衣服里塞，气道：“这些是我送你二姐的！你要这些首饰有什么用！”
“家里的都是我的！你们以后反正也要嫁到别家，这个家哪里有你们的东西！”
“一个个都在吵什么！”
冬日苦寒，楼言妤好半天才睁开眼，昨日被夫子罚抄到半夜，困的厉害。
“今日不是不用去学堂么。”
“大夫人喊你过去呢。”湘乐言罢不禁皱起小脸。
屋子冷的如雪洞一般，言妤哆嗦着穿好衣裳，一边琢磨，她最近也没有得罪大夫人啊，还是娘又犯糊涂了？
湘乐匆忙帮她梳好头，又催促她赶紧出门，言妤叹了口气，走在路上想起大夫人不免心烦气燥。
当年大夫人怀孕已有五月，父亲一心盼个男孩，不知从哪找了个江湖术士，说是道行高得很，本想看看大夫人怀的是男是女，结果道士光盯着齐姨娘的肚子两眼放光。
“此子命格特殊，至真至情，至烈至纯，将来定会登堂入相，贵不可言。”
听他这么说，府上连忙找了大夫，齐姨娘还真有了一月生孕。楼徽大喜过望，转而对齐姨娘百般呵护，自然也就忽略了大夫人。
没想到十月怀胎，齐姨娘却生了个女儿，楼徽气的连名字也没取，看都不看甩袖便走。还是老夫人看不下去，这才匆匆取了个字，自此齐姨娘在府中彻底失宠，大夫人因当初被冷落之事一直记恨于心，在生下长子后总算扬眉吐气，这些年在她的有意蹉跎下，母女二人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偏偏齐姨娘性情懦弱，总是劝她忍耐，甚至让言妤想办法去讨好，想到这言妤又叹了口气，娘也真是，人家摆明讨厌我们呢，还凑上去讨嫌作甚。
大夫人身边的田婆子远远看到言妤，往常轻视的表情今日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言妤早已习惯，只当她不存在，径自掀开门纱，每次过来这些婆子都故意不通传，她只能自己进去，不出意外便会被大夫人嘲讽没有教养云云，后面是站规矩还是其他，就取决于当日大夫人的心情了。
言妤低着头，尽量不发出声音。想象中的嘲讽却迟迟没有到来。
真是见了鬼了，她抬头一看，父亲居然也在。她微微欠身：“父亲，母亲。”
她最近真没惹到大夫人啊，怎么连父亲都出来了。
“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言妤心里一沉。
大夫人面色红润，嘴角带笑，显然心情不错：“我和老爷为你择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是做尚书家的正妻呢。”
言妤眼皮狠狠一跳，她父亲楼徽不过是个户部郎中，这么多年政绩平平，升迁无望，还能攀上尚书做亲家？这么好的事怎么不让大姐去。
更何况，这对颠公颠婆能那么好心？她可不信大夫人恨她那么多年，还能笑着给她找好归宿。
“女儿不知是哪位尚书？”
楼徽一下被戳中心思，恼怒呵斥道：“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哪个官家小姐似你这般不知礼数！”
言妤面上不显，内心嘲弄，她这位父亲，别的本事没有，越是心虚声音越大。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便借口公务繁忙，匆匆离开。言妤抬眸，大夫人轻轻晃动茶盏，屋内炭火噼啪热气逼人，温暖如春，馥郁的香气一时让她有些恍惚。
“你虽说是庶女，如今出落的也算标志。”大夫人细细打量着面前瘦削苍白的少女，“能做尚书正妻，也是你能挑到最好的婚事了，我对你也算是仁义至尽。”
言妤不语，事情总归不会那么简单。
田婆子见她如此，在一旁笑道：“二小姐将来去做了户部尚书的正妻，可不要忘了夫人对你的恩惠呀。”
果然，言妤简直要笑出声，这才正常。户部尚书芳龄几何？五十还是六十来着？听说最近户部侍郎一职似乎空悬着呢。
她那父亲，卖女求荣倒真有本事，怎么不把自己送过去做干儿子。
大夫人望着她脸上的笑意，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幽幽开口道：“二丫头，你也怪不了旁人，要怪，就怪你那不安分的姨娘，还有那些不长眼的江湖骗子好了。”
正是倦了。言妤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
“大夫人。”她没有喊母亲，反正假惺惺的对二人都是膈应，“我从前，总是告诉自己，不应该去怪您。”
“您当初被父亲忽视，恨我和姨娘情有可原。”心中的伤疤被人揭开，言妤看着大夫人逐渐阴沉的面色，内心悲恨剧增：“姨娘怀孕夺走父亲的关照，你恨她，江湖术士说我是男胎，命格显贵，府上因此忽略你和大姐，你恨术士，恨我，我都不奇怪，都不怨你。”
“是父亲一心只想要男孩，找了个江湖骗子，是父亲连一点时间都不愿抽出来，去看你和大姐，为什么从不见你恨父亲，却一直记恨我和姨娘！”
言妤的身体因愤怒颤抖起来：“没有姨娘，没有我，父亲依然会有别的妾室，心心念念想着要个儿子。”
“自从生下我，父亲再也没有来过姨娘院子。她不过是因为一个骗子的谎话，就被牵连至此，您那么多年还不清楚么！”
大夫人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本得意洋洋的神色似灰一般落败。不过没多久，她就嗤笑道：“我就知道你表面恭恭敬敬，其实一直怀恨在心，心思奸诈。”
她又不是犯贱，被折腾这么久，难不成还要感恩戴德不成。
“不过，你也折腾不了多少日子了。”
田婆子阴着脸把她“请”了出去，言妤捂着疼痛的胳膊，这老太婆，年纪这么大力气也不见小。之前她倒是反抗过，奈何她体力实在不行，还又被刁难一番。
湘乐被人拦在外头，见言妤出来急忙赶上来，朝田婆子瞪了一眼：“迟早要趁天黑把她打一顿。”她擦着言妤头上的冷汗：“小姐天一冷就容易生病，还是快回去吧。”
齐姨娘早早便站在角门口，看见她连忙上前裹上披风，嘴里却埋怨道：“出门怎么不多穿点。”
言妤笑着将衣服拢紧，拉着她的手进屋道：“娘，这么一会也不碍事。”
“也好，我刚刚去烧了水，你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虽说叫茶，不过是为了好听些罢了，反正她也不爱喝那些苦玩意。
“大夫人她……喊你过去是什么事？”
言妤见娘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想让她担心，只说没什么。
“那就好，妤儿啊，你平时还是得多讨好夫人才行呐。”这句话言妤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起茧了。
“不管怎样，将来你的婚事我又插不了手，老爷面前不还是只有夫人能说上话。”
言妤很是悲伤，这方面她已经要完蛋了。
“这你倒不用担心，夫人早已为她订下好亲事。”
齐姨娘和言妤皆是一惊，楼徽慢悠悠走进这间厢房，看到周围破落的景象先眉头一皱，待他施施然像个法像坐在屋里唯一一把官帽椅上，看到茶杯里的白水又是眉头一皱。言妤见娘有些怯懦地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站到她身前。
还不是你害的。早知道就应该舀池塘的水。
自她生下来，还没见过父亲来过。
“老爷。”齐姨娘拍拍言妤的手，撑着笑容，“您刚才说，妤儿的婚事？”
“嗯，是订了尚书家的亲事，夫人今日喊她过去正是为了此事。”
看到娘欣喜不能自禁的样子，言妤暗道不好，楼徽果然换了副得意的神采望向她。怕是算准她不想让齐姨娘担心，才特意过来，居高临下地告知她们，顺便堵上她的嘴。
“妤儿，是真的吗，怎么回来的时候不说呢？”
言妤胸口一滞，她不断掐着手心，深吸一口气：“嗯。”
“行了，我有话要同她说，你先出去吧。”楼徽不耐道。
齐姨娘“哎”了一声，满是欢喜地退下了。
“你娘得知这个消息，果然很高兴，你这个做儿女的，自然是要为她考虑的。”
卑鄙，无耻。言妤冷冷看着他。
楼徽显然心情大好：“我知道这些年，夫人对你们多有刻薄之处，只是她当年毕竟因你们母子受了委屈，你也该体谅才是。她还为你准备了份嫁妆，你今日那幅样子像什么话。”
他这番说教下来，正好把刚才的心虚吃瘪一扫而空，立刻显得冠冕堂皇，威严慈父起来。没有听到言妤出声，他还以为自己的大道理让她反省过来，怀着得意的笑意抬头，却见到言妤冰冷嘲弄的神色，笑容不禁僵在脸上。
“女儿倒不怨大夫人，只是偶尔奇怪，当初对她不管不顾的，好像并非我和姨娘。”
“不知等升了官，卖女求荣的消息一出，父亲可还能笑出声？”楼徽丢了面子，听到这更是勃然大怒，飞快的扬起手，一个巴掌扇到她脸上，言妤倒在地上，脸颊迅速肿胀起来。
齐姨娘到底不放心，在外头听见动静，慌忙闯了进来，护着言妤。言妤耳边一片嗡鸣，冥冥中听到女子的哭声和男子的怒吼声，接着便被人拖拽着扔到院子里，寒风中跪了两个时辰，不到一会便晕了过去。
再次清醒过来，言妤浑身上下热的厉害，又冷的发抖，湘乐裹紧被子把她捂在怀里。她虚弱地睁开眼，喘着热气，眼前一阵白一阵黑，齐姨娘坐在床边，流着泪抚摸上女儿肿着的脸。
“娘…”
齐姨娘心头一酸，只恨自己无用，如今又拖累女儿，不免悲哀之情涌上心头：“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言妤躺在床上，硬生生挨了两天才退烧，湘乐打了热水，扶起她洗漱：“还好大小姐看不下去，偷偷找了大夫，还送了好些东西，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又往炭炉里添了些炭，转头却见小姐望着她出神。
“小姐？”
“湘乐。”言妤纠结片刻开口道：“若我想要离开，你可会同我一起？”
楼言婉向母亲请完安，出来便叹了口气，身边的丫鬟慧儿见状怨道：“小姐何必管那房的晦气呢，平白无故惹了夫人生气。”
“母亲她…哎。”言婉想到二妹，不免郁结：“说到底，还是父亲的安排，恐怕等哪天轮到我了…母亲才能明白呢。”
慧儿见她一副兔死狐悲之像，不解道：“小姐，您可是夫人唯一的嫡女，二小姐怎么能同您比。”
言婉看着她不谙世事的神态，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游廊花草皆枯落破败，虽有手炉还是寒冷无比。走到拐角恰好遇到了二妹。
言妤一早便带着湘乐蹲点在这里，看见大姐先红了眼眶，言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见她身形又瘦削了几分，忙将手炉揣到她手里：“才生了场大病，怎么还站在风口？”
言妤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却要欺骗对方，不免有些羞愧，但还是下定决心：“大姐，我想借点钱。”
“我想…出嫁前逛趟集市，再添置些梯己。”
言婉想起二妹之前从未被带出去过，平时份例又被母亲克扣，想必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愿，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自是不疑有他，忙将她带回自己院子，拿出自己的银钱，又挑选了许多珠钗首饰，装在食盒里让她带回去。
言妤看着食盒，一时不忍，开口道：“姐姐，我…”
话音未落，楼耀宗便推开大门闯了进来，嚷道：“我昨天不是说了想吃白玉酥山了么，为什么没有！”
言婉讪讪道：“天气这么冷，你真的不能吃凉的。”
耀宗哪里肯依，看见茶几上的食盒便要打开，被言妤给拦住了，他在府上一向无法无天，拿起旁边的手炉就往言妤头上砸，幸好湘乐眼疾手快，这才避免破相，不过这么一折腾倒是把食盒推倒，银钱首饰洒了一地。
言婉见他将那些东西往自己衣服里塞，气道：“这些是我送你二姐的！你要这些首饰有什么用！”
“家里的都是我的！你们以后反正也要嫁到别家，这个家哪里有你们的东西！”
“一个个都在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