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这么多人怕他一个校长?干就完了。

    -给他官帽扯了,叫他能。

    -什么狗屁校长,丫的净整些幺蛾子,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今天必须干他!

    -学姐必须不能走,他一个孤立无援的校长,能刚得过我们这老些人?

    -开直播,看我们怎么干他就完了!

    群消息刷得飞快,虞小满往群里丢了一个链接。

    应悄点进去一看,果然在直播。

    面对那群嚷着要为阿黄讨说法的学生,贾济威很冷静,冷静到近乎冷漠。

    “你们这么嚷,我听谁的?派个代表来和我说。”

    郝帅示意后面动静小点,他一马当先,起了一个表率的作用:“我就一句话,谁也不准动我们学姐!”

    “行。”贾济威指指郝帅,“那你走。”

    又指指身旁的教导主任:“胡主任,带他去办公室填退学材料。”

    这话一出,郝帅老实了。

    镜头也不知道被谁操控着,那人非常擅长运镜,镜头一一扫过所有人的脸,刚才群情激昂,现在寂若死灰。

    “谁再想闹,先去把退学材料填了。”贾济威不咸不淡地撂话,“李老师,看在你的面子上,狗先不逮了,晚自习前,看有谁愿意领回家养,毕竟这是学校,教书育人的地方,养狗,太过了。”

    目光掠向李秀峨:“你说是吧?”

    她点点头:“行,我会看着处理的。”

    直播关了,应悄反手绕了两圈牵引绳,她坐下来,拿手心掩住烦躁的表情:“操啊,傻逼。”

    “来,跟我念——讲文明、树新风。”

    应悄不爽:“摊上这么个校长,你能讲文明?你能树新风?”

    伏知时沉默。

    应悄突然想起来,她同桌上学期还在二中接受高压呢,高压电了一学期,这点事儿对他来说,估计不值一提。

    她叹了口气,牵着牵引绳站起来:“黄,走了。”

    “现在怎么办?”

    应悄:“先放办公室,群里问问有没有同学愿意领养吧。”

    愿意领养的同学真不少,但阿黄从小就在校园里散养,养在小区不合适。不少同学为了给学姐挑一个新家,正躲着老师在课堂上玩手机,聊天群热闹得很。

    伏知时发现她一直在盯手机,脑袋凑过去,他那会儿就想问了:“这什么群?”

    “上次为了去二中教育你,临时凑的群。”

    临时——

    临时凑出来103号人。

    伏知时闭嘴了。

    至于那个群怎么商量的,伏知时没再关心。

    他原本就不太想掺和这个事儿,当时阿黄被“击鼓传花”到了他这儿,低头那个瞬间,他和阿黄对视上了。

    小狗眼睛湿漉漉的,看谁都有点儿像看救世主。

    这救世主谁爱当谁当,他坚决不跳这个陷阱。

    最后一节课结束,卓越站起来,可汗大点兵似的:“咱班走读的,应悄、虞小满,伏知时……走啊!一起送送黄姐。”

    伏知时坐着没动。

    卓越松开牵引绳,拍拍学姐屁股:“去,请你的救命恩人。”

    阿黄跑过来,牙齿轻轻咬住他的裤脚,然后叼着往外拽。

    应悄站在过道上,别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她看见了,少年眉心拧着,被咬住裤脚的那条腿往回收了收。

    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但很快,他弯腰捡起牵引绳:“走吧。”

    “……”讨好型人格?

    安置学姐的地方有点远,在学校几公里以外的施工大楼。

    废弃大楼盖了三层,一直荒在那儿。据传出资盖这栋楼的是一位教育界的大佬,大佬计划将这栋楼打造成临西最出名的补课基地,好巧不巧,盖了一半遇上双减了。

    大佬紧急撤资,工人都跑了,只留下一栋荒楼。

    “你们商量了一下午,就把狗扔这儿?”伏知时不太理解。

    彭湃:“没办法,我们家都太小了,学姐爱自由,在我们家里,它不自由啊。”

    卓越:“没办法,爱是常觉得亏欠。”

    张鼎:“这就是爱。”

    这句话仿佛触发了某个机关,卓越清清嗓子,唱道:“月亮下的对白,单纯得像小孩,你有好几次问我那是什么,这就是爱——”

    伏知时:“……”

    应悄和两个女生走在前面,仨人齐齐回头,虞小满说:“哎!嘿!谁手机打个光,里面太黑。”

    光是打起来了,但不太正经。

    因为大家一边打光,一边充当卓越的气氛组,卓越深情极了:“这就是爱——”

    伏知时拨开手电筒的开关,LED灯珠密集,这边一开,刺得应悄懵了一瞬。

    “这么亮?”

    伏知时朝她那边晃了晃手电筒:“超亮强光,户外应急,也能防贼。”

    应悄:“……靠谱。”

    安顿好学姐后,一群人蹬着自行车往回赶。

    晚自习早就开始了,走正门多半得被保安扣下来盘问,一群人默契地绕到墙角。

    柯宁:“翻过去就走,别聚在下面等,咱们人多容易引起注意。”

    说完,她利索地攀墙翻了过去,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后,虞小满紧接着翻过去,墙那边传来一声压着嗓子的骂人话:“我操!这泥里怎么一股尿臊气?呸——”

    “你别品了,估计学姐尿的。赶紧走吧。”

    “你说什么呢?谁品了?谁品了!”

    “我品的,我品的还不行吗?赶紧走吧祖宗。”

    “你俩谁先?我殿后。”彭湃说。

    由于卓越身上挂着张鼎不好翻墙,三个人费了半天劲儿总算帮两人翻过去了,伏知时目测了一下墙的高度:“我先。”

    男生个子高,手向上一攀,掌心撑着墙一跃,平稳落地。这点高度对于男生来说轻而易举,对于女生来说就有些吃力了。

    要不她俩也不至于连摔带砸地翻过去。

    伏知时没走,抬头看见应悄爬墙的姿势挺熟练,他宕机一秒,这么娴熟,不像需要帮忙的样子。

    但手已经伸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问:“要接吗?”

    “不需要,翻墙我熟。”应悄膝盖一弯,借力跳了下去。

    伏知时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墙边出现一颗人头,澎湃艰难地扒着墙:“哥,我跳了啊。”

    彭湃甚至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纵身一跃。

    伏知时:“……”

    互相对视,气氛有点尴尬。

    彭湃揪住伏知时的衣服,另辟蹊径地打破了这种尴尬:“哥,你劲真大,稳稳地接住我了。”

    还是尴尬。

    彭湃又说:“我第一次被人公主抱。”

    伏知时笑了笑,说:“那我很荣幸啊,彭湃。”

    “别抱了。我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了,可能是胡——”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熟悉的重物坠地声,彭湃的叫声刺破黑夜:“嗷!我尾巴骨——”

    应悄下意识回头,伏知时空着手,而彭湃捂着屁股坐在地上,他这声叫引来了胡旗,手电筒的光游过来:“谁?谁在那儿?”

    “跑!”

    两人这动静吸引了火力,胡旗追上去:“你俩哪个班的?不上晚自习躲这儿干什么呢!别跑!”

    彭湃扶着墙撅着屁股站起来,他哥在他说完那句“我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后,非常不讲情面地把手一松,嘴角勾出一个坏笑。

    ……蔫儿坏啊。

    风声贴在耳边呼啸,应悄被他抓着手腕,本能地跟随他的脚步朝前跑。

    直到紧紧跟随的光亮彻底消失。

    周遭再次陷入黑暗,抛进风里的理智回来了,她正准备甩开伏知时的手,猛地被他一拽,躲进一棵树后,男孩子抬手捂住她的嘴。

    后背撞在他的胸口,嘴唇碰到他的手指,有点凉,那只手横着捂住她的半张脸,氧气变得稀薄,应悄一下子有点火。

    “傻——”

    后面那个字没骂出来,硬生生让伏知时用手摁了回去。

    他俯下身:“别吵,等胡旗走。”

    胡旗追过来没看见人影,嘟嘟囔囔离开了。

    由于事出有因,应悄憋着火,只要伏知时老实松手,什么事也没有。

    结果这人松手前若有若无捏了一下她的脸。

    “傻逼。”应悄火了,“谁让你捏我脸了?”

    伏知时不懂:“嗯?捏一下不行?”

    “你说呢。”应悄转身就走,“我真服了。”

    伏知时思考了一会儿,他有点悟了:“我也服了。”

    应悄都快走到教学楼了,见伏知时始终没跟上来,她停下步子,忍不住回想刚才那一幕。

    他手心温度灼热,腕骨最突出的地方,有一颗小痣。

    它就在眼前。

    那一瞬间她烦得很,这人究竟懂不懂异性之间要保持距离,烦劲儿过去后,她其实明白伏知时为什么会紧张。

    他怕自己被胡旗逮住,到时候再被树立成典型。他刚被二中劝退,三中的校长又是二中以前的副校长,再不夹着尾巴做人,贾济威不得逮着他收拾。

    ……算了。

    她折回去。

    “伏知时。”

    伏知时躺在乒乓桌上,应悄踹了踹他的小腿,伏知时撑着乒乓球桌坐起来:“我以为幻听呢。”

    应悄斟酌道:“我有话对你说。”

    “正好,我有话对你说。”

    说完,两人同时愣住,应悄展示了她谦让的品德:“你先说。”

    “对不起。”伏知时道完歉,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应悄。”

    “不应该捏你的婴儿肥。”

    应悄:“……”

    “你不是也有话想对我说吗?”伏知时躺回那张乒乓桌,睁着眼看悬在夜空的月亮,“说吧。”

    应悄现在有种不上不下的情绪堵在胸口,该怎么说,她过来其实也是为了道歉。

    仔细想一想,要不是因为她组织那么多人去二中堵伏知时,后面也不会发酵成那样……伏知时也不至于从二中退学,转来三中。

    他那么怕,情有可原。

    “怎么不说?”

    应悄叹了口气,手一撑坐上那张乒乓桌,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也错了。”

    伏知时侧着脸看她:“你道什么歉?”

    “如果不是我接了黄鹤的单子,你也不会被二中劝退。”

    伏知时静静地听她絮叨,这人说自己早就想道歉了,只是觉得别扭,请他喝旺仔或者提醒他三中吃饭要靠抢,其实是在表达歉意。

    “那你表达歉意的方式可真委婉。”伏知时一只手枕在脑后,“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

    “你本来就没错。”伏知时说,“我也没错。错的……错的是把政绩当作一切,把是非二字颠倒过来的那些人。”

    “那些大人。”他往后补充。

    应悄低着头没说话,伏知时跳下乒乓桌,桌子一轻,她听他说:“走吗?一起回班啊。”

    应悄刚要回话,一束光射过来,原来胡旗还没放弃。

    明晃晃的光照过来,胡旗冷笑道:“现在捂脸有用吗?我都认出你俩了!行啊,大晚上的不老老实实上晚自习,手挽手地跑,挺浪漫啊你俩?老实交代,是不是早恋!”

    应悄:“……”她就知道。

    比起伏知时的慌张,应悄则淡定多了:“跑。分开跑。”

    “他认出咱俩了,现在跑,有用?”

    应悄比了个OK的手势:“跑就完了,信我,包你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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