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红星二锅头的酒精度数确实高,酒精度数五十二度。

    伏知时只喝了半杯,不算醉,也不算清醒,骑自行车的时候一直在琢磨自己算不算酒驾。

    事实证明,算。

    “他现在让交警拦上了,”王傲华指着儿童手表传回来的行动轨迹和老伏解说,“看标识,上面不是有小摩托吗,交警摩托,再等等,地图马上刷新,一会儿刷新就能看到蓝衣服小人戴安全帽骑车的动态了……你看我给他换套衣服,特别好玩儿。”

    王傲华随手点了两下,小人身上那件蓝色长袖换成了毛茸茸的睡衣。

    “怎么样?”

    “你闲时候就钻研这个?”

    “可不嘛,养小动物似的,运动轨迹一清二楚,”王傲华说,“刚才心率报警听着没?我现在听心率报警就知道他在干什么,学吻鲈呢。通俗点来说,你儿子在学接吻鱼。”

    “……你多大人了,一点正经没有。”

    “又不能当饭吃,我要那玩意儿干什么。”王傲华退出页面,边回工作消息边说,“王大姐,过去开个门,人回来了。”

    伏知时站在门口准备输密码,手刚抬起来,门就开了。

    “少爷回来了。”

    伏知时含糊地应一声,手撑在墙上站在玄关换鞋,然后低着头边玩手机边往客厅走。

    -到家了。

    -嘴还疼吗?喷剂喷了没?

    走路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伏知时往边上看,身体僵了两三秒,王傲华心里明镜儿似的,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心虚?干什么坏事了?”

    “没,没有。”

    “行。”王傲华也没拆穿他,“火锅吃得怎么样?吃饱了吗?没吃饱陪我和你爸再吃点儿,瘦成什么样了都……别以为离得远我就管不着你,少吃乱七八糟的零食,全是添加剂,到时候身体吃坏了,你看你女朋友跟不跟人跑。”

    “妈……”

    王傲华边往餐厅走边说:“跑了你就哭吧,哭人家也不回来,到时候眼睛再哭坏了,更完蛋。”

    似乎由某个字联想到从前,王傲华慢下脚步,侧头看着走在她边上的男孩子。说不清到底哪一天,或者哪一刻开始,她站在他面前需要仰着头,从前那个受到委屈就使劲哭的小孩再也没在她面前掉过眼泪。

    他长大了。

    很多成长的瞬间,她作为母亲却没有参与,那几年全家过得心力交瘁,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压得整个家喘不过气,她一直觉得亏欠这个孩子。

    一晃多少年过去,有些时候她只能在记忆的长河刻舟求剑。

    “妈,你们这回回来能待几天?”

    王傲华回过神,隔着餐桌静静地看他:“不走了,等你考完试顺道带你一起回北京。”

    “别老看手机,歇歇眼睛。”难得回来一次,王傲华总想找话题聊聊,“对了,我和你爸在机场候机的时候碰着当年那个导演了,我今天才知道当年和你一起录节目的小孩儿是她女儿,听说也在临西上学……你们俩现在还联系吗?”

    耳边“嗡”的一声,伏知时愣了愣:“女儿?她女孩子啊?”

    “对。王傲华说,“当时她来咱家的时候,我也以为她是小男孩,你爸说不是,只是眉眼长得英气。”

    “……”

    伏知时现在都懵了,眼前飞速闪过一些画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卧室,站在花洒下冷静半天,还是不太能冷静,淌着水的胳膊越出浴室拿手机,拿进来又迟疑了,觉得没必要就这个问题再确认一遍。

    ……算了。

    周末两天刮台风,伏知时出不去,只能在家练舞。

    周一早上,王傲华把车库那辆停了几个月的奥迪A7开出来,坐在车里敲了敲方向盘:“上车,送你上学。”

    副驾驶坐着老伏,老伏困得不行:“你们三中上学时间挺早。”

    奥迪A7一路开到学校附近,伏知时没让停在校门口,下车自己又走了一段路。

    九班的班牌被台风吹得有些松动,王翔站在椅子上拧螺丝,伏知时顺手帮他扶着椅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了没几句听到应悄不耐烦的声音:“你赶紧滚,一天不整我你活不下去了?”

    姚舜禹捏着冰凌又往她颈侧贴,冰得应悄想骂人,还没来得及张嘴就看到对面闪过来个人影,那人一把抢过姚舜禹的冰凌往他衣服里塞。

    冻得姚舜禹嗷嗷叫:“伏知时你有病吗!”

    伏知时隔着衣服牢牢压紧冰凌,等冰凌化了才松手:“你医生?那你快给我治治。”

    姚舜禹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办法治伏知时,只能认栽:“傻逼。”

    “反弹。”

    “******!”

    不管姚舜禹怎么骂,伏知时只有两个字——反弹。

    姚舜禹被他反弹破防了,指着他威胁:“你给我等着!”

    下午放学,姚舜禹不知道从哪儿又找来一根冰凌,扯开伏知时的领口往里塞,冰凌贴着温热往下滑,毛衣下摆被姚舜禹坏心眼地抓紧,冰凌出不来,贴着他的后腰一点点化开。

    裤腰洇了一片水迹。

    伏知时把潮湿的毛衣下摆拎上去一些,应悄漫不经心地往后靠,正好能看到这人的腰,后腰被冰凌冰红了,那抹红很浅,又被毛衣半遮着,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湿漉漉的水痕沿着美人沟往下淌。

    应悄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抓着他的衣服往下扯,遮好了那抹浅红。

    两人之间甚至没有交流,姚舜禹却莫名品出一丝不对劲的暧昧:“伏知时,你在搞什么。”

    “嘿嘿。”

    应悄已经通过那声嘿嘿判断出来伏知时刚才的动作不单纯,她揉着太阳穴说:“回宿舍换裤子?”

    “回。”

    伏知时回宿舍换了一套衣服裤子,然后跑去校门口拿饭盒,想跑的时候又被王傲华叫住:“衣服怎么换了?”

    “同学拿冰凌冰我,衣服都潮了,不换冷。”

    伏知时急着回去吃饭,回完就跑了。

    王傲华重新戴上墨镜,手指并拢握住杆球挂挡起步:“老伏,你猜他刚才在翻什么。”

    伏东风笑了一声:“翻有没有他对象的份。”

    王傲华也笑:“我烧菜的时候王姐过来提醒我说记得装两份,我心想那肯定装两份啊,不装两份我儿子没得吃,之前给他订的鲜奶他一瓶不喝,每天带学校去,我心说得,赶紧订两份,不然你儿子一年到头只能看着他对象喝。”

    回去的路上飘了点小雪,王傲华等红绿灯的时候说:“有时候觉得一眨眼的工夫他就长大了,真是上年纪了,回临西这两天老觉着日子又倒回去了,昨天半夜我去他房间给他掖被子,隐约觉得他还是当年那个受点委屈就直哭的小孩儿。”

    伏东风听得有些感慨:“才四十出头,年轻着呢。”

    ……

    二楼食堂,伏知时和应悄吃完晚饭就回班了。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时间,班里闹得不像样,伏知时趴在桌子上睡觉,骨节分明的手埋进头发里,黑色头发被指骨顶着翘起来,他睡了一会儿突然抬头:“我旺仔罐子还差三个就攒齐了。”

    应悄在翻虞小满的言情杂志,敷衍地“嗯”一声。

    “你陪我一起?见乐乐。”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两下,应悄说:“干什么?见证你们纯洁的友谊?”

    “也不是。”伏知时把翘起来的头发往下压,“她女的。”

    应悄慢慢转过去看他,没有说话,却精准地靠肢体语言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

    伏知时三言两语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以前以为她是男孩子,没打算叫你一起,现在知道她是女孩了,总觉得我单独见她有点奇怪,而且我的视角我们是兄弟,她的视角可能不是。”

    “她视角是什么?”

    “搞不清楚,反正肯定和我不一样。”

    应悄能听出来他不太想说,也没揪着不放:“到时候再看。”

    “你不吃醋?”

    “好端端的我吃醋干什么?”

    伏知时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的奇怪,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我叫她小朋友,我还给她攒旺仔民族罐,拖拖拉拉攒了几年,每个罐子都有故事,而且我们最近有聊天,我还给她发了我的照片,陪她一起连麦看恐怖电影……你一点醋也不吃?”

    “……”

    现在吃醋好像有点晚了。

    伏知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爸姓姚?”

    “对。”

    伏知时拨了拨斜挎包上的胖企鹅:“还挺巧。那个村子姓姚的居多。”

    “你有小名吗?小名叫什么?”

    聊天聊到这里,应悄已经猜出来这人在怀疑自己。

    “没小名。”应悄真假掺在一起说,“以前小时候我爸叫我俏俏,俏丽的俏。后来因为我讨厌‘悄’字,也讨厌类似的字,慢慢他就不叫了。”

    “悄”字释义有好几个,每个释义都让她无比讨厌。

    伏知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那两句话背后一定包含着汹涌的情感。

    远不像她说的那样平淡。

    他伸出手,想抓紧她的手,应悄任由他抓紧,无所谓地笑笑:“名字就是一个代号而已,我现在已经不讨厌这个代号了。”

    ……

    晚自习上到很晚,铃打响,应悄和姚舜禹一起回家。

    锁车的时候,放在兜里的手机亮了亮,悬浮栏浮出关联号的消息。

    消息来自她男朋友。

    -朋友,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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