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三个字蕴藏着说不清的暧昧。

    伏知时能感觉自己不对劲,心思比平时要活跃,喉咙像是压着一团火,上不去、下不来。

    意识也不太清晰,朦朦胧胧闪过一些画面和一些声音。

    “王烊,来一起看。”

    “看什么?”

    “动作片,好东西,我好不容易借来的。”

    也不知道那个同学从哪借来的动作片,十几号人挤在一个屋子,既紧张又期待,等了半天,画面出现两条游蛇,游蛇的尾巴紧紧交缠。

    伏知时那时候只有十一二岁,还没开始发育,心智懵懂,看了半天还是没懂,只想知道到底谁赢了。

    “什么谁赢了?”

    “打架。”

    ……

    后来渐渐长大,探索欲最旺盛的时候,硬生生被逼得厌恶自己的身体,情感被压下去,人也变得孤僻、浮躁。

    然后休学、中考、来到临西。

    比起同龄人,他某些地方很落后、不合拍,王总和老伏虽然有教注意安全措施,但没人教他具体怎么做。

    问人也不太合适。

    像变态。

    “哥,怎么不说话。”

    伏知时含糊地“唔”一声,额头靠在她肩上,声音很低地说:“那我回去查。”

    “查什么。”

    “怎,怎么做。”

    “……”

    应悄把手放在他腰上,觉得这人身上偶尔溢出来的青涩很值得回味,明明很多时候的行事方式像被揠苗助长一样,成熟得远超同龄人。

    但某些细节又出卖了他,然后构成完整的伏知时。

    立体的、有骨骼的。

    一直克制的心思烧起来,应悄动作急躁地扯开他的校服,手顺着后腰滑进去,肌肤的温度发烫,伏知时猝不及防,身体小幅度地颤抖,脑袋侧过去舔了舔她的唇:“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碰碰。”

    原本只是想简单碰两下,没想到直接碰出火来。

    伏知时牵着她的手腕往裤腰放,抑制不住的喘息声烫在她耳边:“应悄,帮我。”

    清瘦的手腕上有块凸起的骨头,伏知时盯着她的手腕,眼尾烧得泛红,隔着一道门就是走廊,上下楼走动的声音明显。

    “嘘,别叫。”

    食指和中指坏心眼地并拢夹紧,伏知时背靠着门板,身体抖得厉害,脑袋往后仰的时候撞到了门上,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楼道有人在问。

    紧接着有人回答:“什么东西撞门上了吧。”

    压抑的喘息声放出来,伏知时闭上眼,感觉眼前闪过模糊的影子和声音,那些影子和声音只出现两秒,注意力很快被她的动作转移:“又乱想了?”

    伏知时睁开眼,彼此离得很近,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应悄。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手腕上绑着的两条情侣手链上下晃动,声音哑,鼻息也烫:“已经快好了。”

    “挺好。”

    不白费帮他两次。

    温度灼得掌心发麻,收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变得黏稠。

    应悄个子不算矮,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站着就能……

    她抬手蹭了蹭嘴角:“你还笑?”

    伏知时反手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正打算问她要不要漱漱口,就被人压过来抵在门板上,应悄不做表情的时候眉眼泛冷,吻也泛冷。

    应悄吻他的时候很少闭眼,以往都是浅尝辄止——

    这次不一样。

    “尝出来了?”攻击性不加掩饰地释放,血腥味和别的味道搅在一起,舌系带的筋硬生生被她扯断,“什么味。”

    “只尝出来血腥味。”

    嘴巴交接处沾满淌下来的血,伏知时舔走咽下去:“让我看看伤。”

    “没事。”

    应悄松开手,抬手抹了一把下颌,想起来上次碰他的时候,他一直没叫停,为了忍受那种不安,试图用疼痛压制,结果快把舌尖咬穿,养了半个月才勉强长好。

    这一次,换成她。

    最疼的时候过去了,耳边嗡嗡响,吵得很,应悄抬手捏紧他的两瓣嘴唇:“别说了,不去。”

    “去了医生问怎么回事,你让我怎么回?”

    到底干什么能把舌系带扯断。

    太引人遐想了。

    应悄不想丢那个人。

    关门声和开门声间隔十分钟,伏知时拎着东西回来:“我帮你处理。”

    应悄坐起来,配合他的动作清洗伤口、喷药。

    “我描述了问题,店员说先处理试试看,”伏知时把喷剂放在桌上,“不行还得去医院。”

    应悄:“……”

    好在应悄身体素质好,伤口没几天彻底愈合,这几天伏知时一直在问伤口的事,应悄烦不胜烦,动手推开他:“真好了,没骗你。”

    转头加入前后桌的聊天:“卓越不是路痴吗?路痴设计什么迷宫?”

    前桌说:“意思是反其道而行,路痴不记路,胡乱设计更添设计师风采。”

    “神经。”

    不太懂卓越想给家里仓鼠设计迷宫的理念,就觉得还是太闲,多做两套数学卷子就好了。说起来,数学老师和他谈心之后那几天确实用功。

    昨天又故态复萌。

    什么都想干,就是不想学习。

    马上就要高考,按照往年的惯例,高一高二的学生放假三天。

    一天布置考场,两天高考。

    放学后,两个哥一左一右,姚舜禹忍了半天还是难以接受:“你有病啊她吃个面包你老盯她嘴干什么?找治了是不是?”

    没管他俩怎么厮打,应悄拿着面包边走边吃。

    说好了不信,非得盯,让揍一顿就老实了。

    伏知时确定她吃东西不受影响,心情跟着好起来,完全忽视姚舜禹的动手动脚。

    挨完揍也不生气,跑上前抓着应悄的手腕抬起来,同时低头咬一口面包,咬完就跑:“晚上跟我连麦。”

    一侧的腮帮鼓起来,他朝两人挥挥手,然后飞跑远去。

    姚舜禹本来想追上去再给他两拳,没追上。

    “最近提防着点,这小子思想不纯洁。”

    “他挺纯洁。”

    “老妹,你单纯了。”姚舜禹说,“你别忘了我也是男的,他要是纯洁世界上就没有纯洁的人了,没见过谁谈恋爱老盯女孩子嘴的……流氓一个,你可千万别被他骗,擦亮眼睛,谨防诈骗。”

    应悄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心想流氓吗?

    没觉得。

    反而她一直想折腾伏知时。

    第二天,应悄难得能睡个饱觉。

    整个下午都在训练,回去的路上顺便去书店挑了两本教辅书,进小区的时候准备结束语音通话:“手机电量不够了,先……”

    道路右侧的黑车后视镜照出后方开过来的车。

    声音停顿五六秒,伏知时感觉不对劲:“怎么了?”

    “先不说了。”

    应悄按掉通话,站在路边看车里的女人停车,等她下车后主动叫了一声:“妈。”

    “上次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应如梦穿着质感很好的黑色风衣,脖子上有一串黑珍珠项链,她走过来,音色有些凉:“不愿意?”

    其实来的时候就猜到了,这孩子骨子里和她一样倔,缺失的情感到底补不回来,她说话,小乐很少听。

    无论对错。

    “在临西高考就行。”

    应如梦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先把户籍转到北京,到时候无论你想在哪里考,起码有的选。”

    “不想,也不需要。”

    应如梦来的时候就劝自己无论应悄说什么都别生气,但真的长时间开车回来只得到这个态度很难不生气,她克制着情绪:“我只是想让你的人生有更多选择,你为什么总是抗拒?”

    “没有。”

    应如梦抬手压上突突跳的太阳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说了不想。”

    应如梦看着眼前的女儿,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作为母亲,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初潮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她情窦初开在什么时候……

    成长里缺了太多陪伴,苗玲嘴里的乖孩子,从来没在她面前乖过。

    “聊聊吧,”应如梦说,“我们找个地方聊聊,行吗?”

    应如梦的车和她这个人一样,车内没有多余的东西。

    她就近找了一家餐厅,随手点了几道菜:“班主任说你最近进步很大。也说你有个男朋友,对方叫伏知时?”

    应悄也不明白应如梦怎么和别人谈事那么游刃有余,轮到自己为什么总是能激起自己的戒备心。

    握筷子的指节很僵,应悄扔开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了只是聊聊。”

    伏知时觉得刚才那通电话不太对,放下电话就赶过来。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人终于回来。

    应悄和平时很不一样,她从来不主动碰酒,今晚却喝得半醉,那辆黑车把人放下就开走了,伏知时走上去扶住她:“和谁喝成这样?车里是谁?”

    “代驾,还有我妈。”

    原本的担忧消失,另一种担忧覆上来。

    “怎么回事?”

    自从过年被老姚灌趴下,应悄就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里,今晚充其量只有半醉,可能喝了点酒,思维异常清醒:“哥……”

    醒得不能再醒。

    应如梦晚上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绕在耳畔。

    “我生你的时候刚大学毕业没多久,二十三岁,我原本有很好的工作,被我父母骗回去嫁人。”

    “……算嫁吗?”

    “我从来没想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但你奶奶看得很严,所以没能成。”

    “你没出生的时候,我已经给你起好了名字,应殊,殊死、断绝,我想让所有期待你到来的人全部以泪洗面。但你出生的第一天,我后悔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后悔了……我于是在产房陪你三天,我心想悄悄的吧,悄悄长大就好了,不要惊扰四方神明,不要收走你的性命,让你长大吧,静悄悄地长大。”

    “我跑出去以后就在想,如果我的人生精彩一点儿,你的人生也会轻松很多。”

    “也不是全然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自己的人生。”

    ……

    说到最后,应如梦有些醉了:“如果你还是想要一个只能陪在孩子身边,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自己的地基、没有自己的能量的一个虚弱的母亲,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做不到。”

    应悄靠在他怀里,声音哑得说不出话,几次张嘴只吐出一个字:“……哥。”

    醉意熏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字音艰难地说:“我怎么办。”

    “哥,我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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