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璇被左手的一阵刺痛激醒，周遭的声音嗡嗡地传入她耳中。
额上有温热流连，是有人在探她的体温。一阵窸窣声响后，轻语声起，晏璇隐约听到有人说着“移步详谈”。
缓了好一会她才睁开眼，屋里昏暗，空气中弥散着药物的苦味。晏璇躺在一张靠窗的竹榻上，窗子被支开少许，阵阵晚风吹拂在她脸上。
手指还有些隐痛，她抬起看了眼，见食指上有个不大不小的针眼，上头被涂了一层清清凉凉的药膏，她猜是止血的。
晏璇随意打量着屋子，侧头被对面墙上挂着的一个超大药葫芦吸引了目光。为什么说这是个药葫芦，只因它上头刻了一个巨大的“药”字，不知里面是不是装有神丹妙药。
晏璇稍一恍神，一团浅绿的光点落在眼前，她眨了眨眼光团仍在，不是她的错觉。
“好大的萤火虫……是生物变异吗？都长得这般大。”
光团跳动了一下停在她的鼻尖，一闪一闪的，晏璇想起某个萤火虫钻进耳朵的恐怖故事，头皮发麻赶紧晃了晃头，嘴里向上吹气企图惊跑这个大家伙。
岂料，熟悉的机械音响了起来：【宿主，你醒了。是我，小九。】
晏璇惊讶：【小九？你成精了？】
小九：【这是我的应急形态，除了宿主没有人能看见。】
晏璇点点头：【哦，挺好的。以后也这样吧，比那个灰扑扑的好看。】
这会儿，她算是完全清醒了，也记起自己只是一条废咸鱼的现实。
跟着孟珎上山没多久，她就体力不济，气喘吁吁。一会觉得长裙有些不便，一会觉得兔子好沉像揣了个哑铃，没和孟珎搭上话她就两眼一黑突然失去了意识。
小九：【检测到生命值有波动，宿主还好吗？】
晏璇面无表情：【是降了吧。】
救了兔子才升的那么丁点……对了，她的小肥兔呢？
小九忙道：【宿主，当时情况发生突然，多亏孟珎及时接住了你。所有人顾着你的安危，小兔子自己跑进了林子。】
晏璇：【小九你又读我心声……算了，希望那个小家伙不要太快进了猛兽的肚子。】
这世间总有些逃不开的命运……
身后传来吱呀声，有人推门进来。
铃声叮叮，晏璇听得那人在屋内走动，一会暖黄的灯光亮了起来。
叮铃声渐近，投射于墙上的马尾少年的影子越发清晰，她故意弄出些动静，含糊地喊了声：“娘。”
“你醒了！”是孟珎冷淡又有些惊讶的声音。
晏璇揉着眼睛半坐起，孟珎从身旁的木桌上端过一个瓷碗，举到她面前：“师父交待你要喝的药。”
浓黑的药汁晃荡了下，晏璇幽幽盯着，舌根不由自主泛起涩味。看着很苦的样子啊，饶是她喝惯了汤药，不免仍有些发怵。
孟珎见她抱坐着像颗迷糊的琉璃团子，娇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不觉放低语气问了句：“怎么？”
晏璇左右看看：“孟珎哥哥，这是哪里，我爹娘呢？”
“这里雾山顶，你爹娘在和师父谈话，喝药吧。”
“……哦。”
晏璇认命接过，却是苦大仇深迟迟不动。
捧着药碗的手白嫩如玉，身上是做工精致的云纱，再看那对夫妻哄着捧着的模样，这就是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姐。孟珎不觉有些恶意地想，莫不是喝药也要人哄着，神色突地就冷了几分。
晏璇不知对面这的人又在发什么神经，余光中见他立在那，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若说讨厌，他还会搭理她劝她喝药，也不像是到了臭屁年纪莫名看不起女的，难道她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他？
咸鱼小脑袋懒得想这些，晏璇屏息着一口气喝完了药。她吐着舌把空药碗递还回去，苦得不想说话，晏璇侧着身背对孟珎缓缓躺了下去。
孟珎以为她会娇气地抱怨两声，不想意外的干脆利落。他拿着空碗回灶房准备饭食，出门前下意识回望了一眼，脚步一顿，孟珎登时疾走几步回到塌前，身上银铃被带起晃得叮当作响。
榻上的人抖得厉害，整个背都弓了起来。晏璇闭着眼，手握拳抵在腹部，本没什么血色的唇被咬得发白。
孟珎探手按住她一侧肩膀，声音因为带了急切更为暗哑：“你怎么样？”
晏璇哼了声：“一会，一会就好了。”
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孟珎的指尖微颤了一下，他回身倒了一杯温水。
“喝一些，会好一点。”
他笨拙地将她扶住，晏璇也就顺势勉强喝了两口水。两人挨得近，晏璇稍稍抬眸就看清了少年自眉弓到眉梢的那条疤痕，有细柳条那般大小但愈合得不算狰狞。他的长相算得上清秀平和却总因冷眼看人，加上这伤添了戾气。
感知到她的目光，孟珎毫无预兆地收手向后一仰，甩动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
杯中没喝完的水一半落在了地上，一半洒在了晏璇的下巴和衣领上……
啧，晏璇揉了下磕到的手肘，淡淡地用衣袖擦去了身上的水痕。
他是真的很介意别人盯着那副皮囊看啊……
“五感迟钝”的晏璇找了个台阶：“孟珎哥哥可是痉挛了？我以前也会，难受的话，要勇热水敷一敷。”
孟珎僵着身子，胸口微微起伏。
哎，反应这般大，她下次悠着点看吧。
晏璇揉了揉腹部道：“孟珎哥哥，我好多了，谢谢。”
许久，孟珎闷闷回了句：“……不用谢。”
还会理人就好，晏璇也就不管，扯过塌边的一张薄毯，抖了抖铺开盖在身上。啊，山里的夜晚有些凉啊，喝过药的身体倒是暖和起来了，爹娘和神医聊什么聊这么久……晏璇闭着眼，思绪随着困意沉沦。
过了好一会没听到声音，孟珎心想那人是个拙笨硬撑的，师父的用药又重又急，可别是有什么意外。他转身小心瞧一眼再瞧一眼，榻上的人双手交叠规矩地放在腹上，面色恬静嘴唇微张，均匀的呼吸是早已入梦的状态。
孟珎：“……”
当真是个心宽的小傻子。
孟尧和晏家夫妇进屋时，小徒弟呆愣地杵在榻前，脸上似是恼似是不解，不是一贯强装的模样，孟尧心中一动。
见到来人，孟珎又成了寡言的冰碴子立在一边。
晏璇入睡快，也容易被惊醒。她睁开眼，晏时蕴和卢晚茵一站一坐候在她旁边。她爹一脸凝重，她娘虽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是红的。
晏璇心中早有数，自然地唤了声：“爹，娘。”
卢晚茵从失神状态中直起身子，眸光瞬间湿润：“阿璇！”
“娘，刚我在路上……睡着了……”她整个人缩在毯下，只露出半张脸，“好丢人……”
晏时蕴看了眼仍黯然着的妻子，走近两步摸向晏璇的发顶，温和道：“困了又不是丢人的事。阿璇，以后……住在这里让孟神医给你治病好不好？病好了，你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爹说的真的？”
“当然，不信你问你娘？”
卢晚茵勉强挤出一丝笑：“你要是乖乖的就可以。接下来，爹和娘……要先回家一趟，你跟着神医爷爷听他的话，不闹脾气，娘就什么都依你。”
晏璇想了一瞬就应了：“哦，这样，我会的！”
女儿从来都是这样，把她留在雾山不怕她闹反而是自己舍不得非得故意拿话来引。两口子开了口便一鼓作气，安抚着晏璇交待了诸多事宜。
晏家三口这番舐犊情深令孟尧又感慨一番，想着倘若当年孟珎也有别的际遇……他望向小徒弟，孟珎垂眸站立的样子如往日一般漠然，心中难免一阵唏嘘。
“不无聊。我和爷爷学医。”
女孩子轻软天真的声音传入孟尧耳中。
“嗯？”孟尧微微讶异，含笑道，“小姑娘要跟我学医？”
晏时蕴和卢晚茵一时也愣住了，女儿乖巧有余定性不足，因为身体原因常是懒怠，再者高人收徒多有机缘怎会听一个小孩子的胡乱请求。
晏璇郑重点头：“嗯。”
孟尧眯着笑眼问：“为什么？学医是很辛苦的，老头子可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师父若想拒绝一个人，不会废半句话，他这是……孟珎抬眼皱了眉，晏璇轻飘飘的一句分明是有钱人心血来潮的儿戏，师父不该的。
晏璇已经跟系统确认过，不论是行医还是做药师，只要对方能因为她得到气运滋养，她就能得到正反馈。既然如此，在选择行业老师时，当然选技术最好的。
她歪着头苦恼道：“您要请我吃鱼，可我吃了长疹子……”
孟尧挑了下眉，瞥了眼晏家夫妇，又听晏璇继续道：“我先治好自己，就可以陪您一起吃了！”
“哦？那为什么要自己学医呢？”
“因为，因为您帮我治别的病，这个病……只好我自己来。”
小姑娘无奈的表情着实滑稽，孟尧忍不住笑起来，想到小姑娘被蒙在鼓里的苦难又感世事无常：“可惜了，你这个病大抵是风瘾疹，不好治只能防，不然你爹娘早让人给你治好了。不过，我可以教你其他的医术，你想拜师学吗？”
“师父……”
“孟先生！”
晏璇乐意至极，面上却露遗憾：“哎，不能吃鱼啊……那好吧，师父，我学别的。”
竟有人不情愿跟孟尧学东西，要是被江湖上的人知道，必要大叹三声指着小姑娘说有眼不识泰山。
此时的孟尧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慈祥长辈，他点了点头：“嗯，这句‘师父’喊得还不错。”
“跟孟珎哥哥学的。”
“傻孩子，今后珎儿就是你师兄了。”
晏家夫妇再次对孟尧感激不尽：“多谢孟先生！”
孟尧止住他们欲行的大礼：“之前还竺一的诺，眼下她更是我徒弟，我自当尽力。”
“珎儿。”孟尧将孟珎叫到身前，“以后，你和阿璇就是我唯二的徒弟，你要当个好兄长。”
“师父……”孟珎仍有些恍惚。
所谓拜师就要有拜师礼，晏时蕴和卢晚茵坚决要让晏璇磕上三个响头。
孟尧知道他二人怀了什么心思，也就没有拒绝。只是在晏璇下跪时，孟尧让孟珎也跪在一边。
“珎儿，我要你对天发誓，今后会永远护着晏璇，不叫人欺负利用她包括你自己。”孟尧端坐着，一改温良神色，眼神锐利可窥得当年凛冽模样。
晏璇：“……”
拜师礼成了宣誓礼，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没有受宠若惊的暗喜，只怕自己咸鱼脑袋错过了什么。
身侧的孟珎低着头，依言举起三指，缓声道：“我孟珎对天发誓，今后会永远护着晏璇，不叫人欺负利用她包括我自己。”
他不过是师父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垂着的那只手可是攥得死紧。这要是在某个穿书世界，晏璇铁定是招人恨的炮灰女配。
哎，她真是对不住了。
“阿璇。”孟尧转过头来凝视她，“你体质特殊，今日我也要你发誓，以后护好自己不许随意让人取用你的血。”
晏璇：“啊！”
哪里特殊？什么血？她隐约觉得这跟她的短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晏璇赶紧呼叫系统：【小九！你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血难道是什么金手指？】
小九：【对不起，宿主，我无法得知。】
当初是谁说她魂体特殊来着……
晏璇浅吸几口气冷静，指望不上这个被禁言的打工仔，还是直接问师父吧。
孟尧没有立刻解释：“时机到了师父都会告诉你。”
晏璇只好“懵懂乖巧”地发完了誓，转眼和孟珎惊诧的眼神对上。
哦吼，小哥哥变成了便宜师兄。
“孟珎哥哥，以后……阿璇也会保护你的。”
如果她也能找到像林叔这样的护卫的话。
额上有温热流连，是有人在探她的体温。一阵窸窣声响后，轻语声起，晏璇隐约听到有人说着“移步详谈”。
缓了好一会她才睁开眼，屋里昏暗，空气中弥散着药物的苦味。晏璇躺在一张靠窗的竹榻上，窗子被支开少许，阵阵晚风吹拂在她脸上。
手指还有些隐痛，她抬起看了眼，见食指上有个不大不小的针眼，上头被涂了一层清清凉凉的药膏，她猜是止血的。
晏璇随意打量着屋子，侧头被对面墙上挂着的一个超大药葫芦吸引了目光。为什么说这是个药葫芦，只因它上头刻了一个巨大的“药”字，不知里面是不是装有神丹妙药。
晏璇稍一恍神，一团浅绿的光点落在眼前，她眨了眨眼光团仍在，不是她的错觉。
“好大的萤火虫……是生物变异吗？都长得这般大。”
光团跳动了一下停在她的鼻尖，一闪一闪的，晏璇想起某个萤火虫钻进耳朵的恐怖故事，头皮发麻赶紧晃了晃头，嘴里向上吹气企图惊跑这个大家伙。
岂料，熟悉的机械音响了起来：【宿主，你醒了。是我，小九。】
晏璇惊讶：【小九？你成精了？】
小九：【这是我的应急形态，除了宿主没有人能看见。】
晏璇点点头：【哦，挺好的。以后也这样吧，比那个灰扑扑的好看。】
这会儿，她算是完全清醒了，也记起自己只是一条废咸鱼的现实。
跟着孟珎上山没多久，她就体力不济，气喘吁吁。一会觉得长裙有些不便，一会觉得兔子好沉像揣了个哑铃，没和孟珎搭上话她就两眼一黑突然失去了意识。
小九：【检测到生命值有波动，宿主还好吗？】
晏璇面无表情：【是降了吧。】
救了兔子才升的那么丁点……对了，她的小肥兔呢？
小九忙道：【宿主，当时情况发生突然，多亏孟珎及时接住了你。所有人顾着你的安危，小兔子自己跑进了林子。】
晏璇：【小九你又读我心声……算了，希望那个小家伙不要太快进了猛兽的肚子。】
这世间总有些逃不开的命运……
身后传来吱呀声，有人推门进来。
铃声叮叮，晏璇听得那人在屋内走动，一会暖黄的灯光亮了起来。
叮铃声渐近，投射于墙上的马尾少年的影子越发清晰，她故意弄出些动静，含糊地喊了声：“娘。”
“你醒了！”是孟珎冷淡又有些惊讶的声音。
晏璇揉着眼睛半坐起，孟珎从身旁的木桌上端过一个瓷碗，举到她面前：“师父交待你要喝的药。”
浓黑的药汁晃荡了下，晏璇幽幽盯着，舌根不由自主泛起涩味。看着很苦的样子啊，饶是她喝惯了汤药，不免仍有些发怵。
孟珎见她抱坐着像颗迷糊的琉璃团子，娇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不觉放低语气问了句：“怎么？”
晏璇左右看看：“孟珎哥哥，这是哪里，我爹娘呢？”
“这里雾山顶，你爹娘在和师父谈话，喝药吧。”
“……哦。”
晏璇认命接过，却是苦大仇深迟迟不动。
捧着药碗的手白嫩如玉，身上是做工精致的云纱，再看那对夫妻哄着捧着的模样，这就是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姐。孟珎不觉有些恶意地想，莫不是喝药也要人哄着，神色突地就冷了几分。
晏璇不知对面这的人又在发什么神经，余光中见他立在那，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若说讨厌，他还会搭理她劝她喝药，也不像是到了臭屁年纪莫名看不起女的，难道她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他？
咸鱼小脑袋懒得想这些，晏璇屏息着一口气喝完了药。她吐着舌把空药碗递还回去，苦得不想说话，晏璇侧着身背对孟珎缓缓躺了下去。
孟珎以为她会娇气地抱怨两声，不想意外的干脆利落。他拿着空碗回灶房准备饭食，出门前下意识回望了一眼，脚步一顿，孟珎登时疾走几步回到塌前，身上银铃被带起晃得叮当作响。
榻上的人抖得厉害，整个背都弓了起来。晏璇闭着眼，手握拳抵在腹部，本没什么血色的唇被咬得发白。
孟珎探手按住她一侧肩膀，声音因为带了急切更为暗哑：“你怎么样？”
晏璇哼了声：“一会，一会就好了。”
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孟珎的指尖微颤了一下，他回身倒了一杯温水。
“喝一些，会好一点。”
他笨拙地将她扶住，晏璇也就顺势勉强喝了两口水。两人挨得近，晏璇稍稍抬眸就看清了少年自眉弓到眉梢的那条疤痕，有细柳条那般大小但愈合得不算狰狞。他的长相算得上清秀平和却总因冷眼看人，加上这伤添了戾气。
感知到她的目光，孟珎毫无预兆地收手向后一仰，甩动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
杯中没喝完的水一半落在了地上，一半洒在了晏璇的下巴和衣领上……
啧，晏璇揉了下磕到的手肘，淡淡地用衣袖擦去了身上的水痕。
他是真的很介意别人盯着那副皮囊看啊……
“五感迟钝”的晏璇找了个台阶：“孟珎哥哥可是痉挛了？我以前也会，难受的话，要勇热水敷一敷。”
孟珎僵着身子，胸口微微起伏。
哎，反应这般大，她下次悠着点看吧。
晏璇揉了揉腹部道：“孟珎哥哥，我好多了，谢谢。”
许久，孟珎闷闷回了句：“……不用谢。”
还会理人就好，晏璇也就不管，扯过塌边的一张薄毯，抖了抖铺开盖在身上。啊，山里的夜晚有些凉啊，喝过药的身体倒是暖和起来了，爹娘和神医聊什么聊这么久……晏璇闭着眼，思绪随着困意沉沦。
过了好一会没听到声音，孟珎心想那人是个拙笨硬撑的，师父的用药又重又急，可别是有什么意外。他转身小心瞧一眼再瞧一眼，榻上的人双手交叠规矩地放在腹上，面色恬静嘴唇微张，均匀的呼吸是早已入梦的状态。
孟珎：“……”
当真是个心宽的小傻子。
孟尧和晏家夫妇进屋时，小徒弟呆愣地杵在榻前，脸上似是恼似是不解，不是一贯强装的模样，孟尧心中一动。
见到来人，孟珎又成了寡言的冰碴子立在一边。
晏璇入睡快，也容易被惊醒。她睁开眼，晏时蕴和卢晚茵一站一坐候在她旁边。她爹一脸凝重，她娘虽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是红的。
晏璇心中早有数，自然地唤了声：“爹，娘。”
卢晚茵从失神状态中直起身子，眸光瞬间湿润：“阿璇！”
“娘，刚我在路上……睡着了……”她整个人缩在毯下，只露出半张脸，“好丢人……”
晏时蕴看了眼仍黯然着的妻子，走近两步摸向晏璇的发顶，温和道：“困了又不是丢人的事。阿璇，以后……住在这里让孟神医给你治病好不好？病好了，你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爹说的真的？”
“当然，不信你问你娘？”
卢晚茵勉强挤出一丝笑：“你要是乖乖的就可以。接下来，爹和娘……要先回家一趟，你跟着神医爷爷听他的话，不闹脾气，娘就什么都依你。”
晏璇想了一瞬就应了：“哦，这样，我会的！”
女儿从来都是这样，把她留在雾山不怕她闹反而是自己舍不得非得故意拿话来引。两口子开了口便一鼓作气，安抚着晏璇交待了诸多事宜。
晏家三口这番舐犊情深令孟尧又感慨一番，想着倘若当年孟珎也有别的际遇……他望向小徒弟，孟珎垂眸站立的样子如往日一般漠然，心中难免一阵唏嘘。
“不无聊。我和爷爷学医。”
女孩子轻软天真的声音传入孟尧耳中。
“嗯？”孟尧微微讶异，含笑道，“小姑娘要跟我学医？”
晏时蕴和卢晚茵一时也愣住了，女儿乖巧有余定性不足，因为身体原因常是懒怠，再者高人收徒多有机缘怎会听一个小孩子的胡乱请求。
晏璇郑重点头：“嗯。”
孟尧眯着笑眼问：“为什么？学医是很辛苦的，老头子可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师父若想拒绝一个人，不会废半句话，他这是……孟珎抬眼皱了眉，晏璇轻飘飘的一句分明是有钱人心血来潮的儿戏，师父不该的。
晏璇已经跟系统确认过，不论是行医还是做药师，只要对方能因为她得到气运滋养，她就能得到正反馈。既然如此，在选择行业老师时，当然选技术最好的。
她歪着头苦恼道：“您要请我吃鱼，可我吃了长疹子……”
孟尧挑了下眉，瞥了眼晏家夫妇，又听晏璇继续道：“我先治好自己，就可以陪您一起吃了！”
“哦？那为什么要自己学医呢？”
“因为，因为您帮我治别的病，这个病……只好我自己来。”
小姑娘无奈的表情着实滑稽，孟尧忍不住笑起来，想到小姑娘被蒙在鼓里的苦难又感世事无常：“可惜了，你这个病大抵是风瘾疹，不好治只能防，不然你爹娘早让人给你治好了。不过，我可以教你其他的医术，你想拜师学吗？”
“师父……”
“孟先生！”
晏璇乐意至极，面上却露遗憾：“哎，不能吃鱼啊……那好吧，师父，我学别的。”
竟有人不情愿跟孟尧学东西，要是被江湖上的人知道，必要大叹三声指着小姑娘说有眼不识泰山。
此时的孟尧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慈祥长辈，他点了点头：“嗯，这句‘师父’喊得还不错。”
“跟孟珎哥哥学的。”
“傻孩子，今后珎儿就是你师兄了。”
晏家夫妇再次对孟尧感激不尽：“多谢孟先生！”
孟尧止住他们欲行的大礼：“之前还竺一的诺，眼下她更是我徒弟，我自当尽力。”
“珎儿。”孟尧将孟珎叫到身前，“以后，你和阿璇就是我唯二的徒弟，你要当个好兄长。”
“师父……”孟珎仍有些恍惚。
所谓拜师就要有拜师礼，晏时蕴和卢晚茵坚决要让晏璇磕上三个响头。
孟尧知道他二人怀了什么心思，也就没有拒绝。只是在晏璇下跪时，孟尧让孟珎也跪在一边。
“珎儿，我要你对天发誓，今后会永远护着晏璇，不叫人欺负利用她包括你自己。”孟尧端坐着，一改温良神色，眼神锐利可窥得当年凛冽模样。
晏璇：“……”
拜师礼成了宣誓礼，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没有受宠若惊的暗喜，只怕自己咸鱼脑袋错过了什么。
身侧的孟珎低着头，依言举起三指，缓声道：“我孟珎对天发誓，今后会永远护着晏璇，不叫人欺负利用她包括我自己。”
他不过是师父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垂着的那只手可是攥得死紧。这要是在某个穿书世界，晏璇铁定是招人恨的炮灰女配。
哎，她真是对不住了。
“阿璇。”孟尧转过头来凝视她，“你体质特殊，今日我也要你发誓，以后护好自己不许随意让人取用你的血。”
晏璇：“啊！”
哪里特殊？什么血？她隐约觉得这跟她的短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晏璇赶紧呼叫系统：【小九！你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血难道是什么金手指？】
小九：【对不起，宿主，我无法得知。】
当初是谁说她魂体特殊来着……
晏璇浅吸几口气冷静，指望不上这个被禁言的打工仔，还是直接问师父吧。
孟尧没有立刻解释：“时机到了师父都会告诉你。”
晏璇只好“懵懂乖巧”地发完了誓，转眼和孟珎惊诧的眼神对上。
哦吼，小哥哥变成了便宜师兄。
“孟珎哥哥，以后……阿璇也会保护你的。”
如果她也能找到像林叔这样的护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