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会才注意到贾煖煖来了店里,他微微眯眼打量着贾煖煖的一身衣装,“贾姑娘,你这衣服是自己改过的吧,你身上这套衣服是在我家店买的,可看样式又跟我家的又不太一样……”

    贾煖煖说:“是有改过的,我老在客栈忙里忙外的,就把长袍的袖子裁掉改成无袖的,把里面的长袍裁剪了,做成了短款的吊带内搭,这样就比较方便干活,也不会闷着汗。”

    一到夏天,她在客栈就天天忙得热出一身汗,身上还得穿一件又一件的长衣,一出汗就闷得她很不舒服,她没办法像现代那样夏天只穿一件,但至少是想办法改少了些布料,外观又能保持跟以前没多大区别。

    李欣莲说:“我就是看她这套比较凉爽看着又比较轻盈,才想把衣服也做成像她这样的,我过几天要出去办事,大热天的在外面走来走去,想定做轻便的衣裳,老板,按照这位夫人刚才说的来做,我还要再多做两套,我进去选不一样颜色的布。”

    老板说:“好的好的,我明白了,那你进来挑选布料吧。”

    李欣莲跟她们打声招呼后就到店里面去选布匹了,钱莹莹凑近贾煖煖,低头打量着她的服饰,“一如既往的粗布棉衣,但改得很适合你,你还是跟以前那样,想要什么就很果断去做……”

    “嗯?”贾煖煖有些诧异,钱莹莹的语气怎么听着感觉好像有些心酸,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钱莹莹注意到了贾煖煖看她的眼神,她变扭地后退了两步,“我、我只是刚好路过,这就回去了……”

    “能跟我聊聊吗?”贾煖煖叫住了转了半边身准备离开的钱莹莹,“我其实是打算去钱府找你的。”

    “找我?”

    “嗯,能跟我单独聊聊吗?”

    “……”

    .

    .

    她们一路走到了石桥的中心位置才停下了脚步,一路上她们都没怎么说话,好像都有些不好意思先开口,边走边等着对方先开口,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贾煖煖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氛围,郑重地对她说道:“莹莹,我、我想跟你道歉!”

    “嗯?”钱莹莹愕然,迷惑地微微眯了下眼,“你无端端道什么歉?”

    贾煖煖脑袋宕机了片刻,忽然要她详细去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纠结过后就憋出一句,“以前我跟你说了些没顾及到你的感受的、有些过分的话……”

    钱莹莹大概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她眼神幽深地望着眼前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河流,徐徐地长叹一声,“煖煖,你怎么看待我的生活?”

    贾煖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看着又不像是在炫耀,“嫁得好又生得好,简直是人生赢家,幸福女人的典范……”

    “如果我们可以交换人生,你会想要我这种生活吗?”

    “额……”

    钱莹莹见她纠结的表情,苦笑摇头,“果然是不情愿啊……”

    “为什么你会这样问?你是在夫家发生了什么事?你丈夫对你不好吗?”

    钱莹莹神色复杂地凝视着贾煖煖的眼神,“老天待我极好,让我一生就生了一对龙凤胎,虽然家里有丫鬟使唤,但照顾两个孩子依旧是占据了我大量的时间,而且为了能在夫家过好日子,我还得花时间跟夫家的姑妈小姑子她们相处,还得讨好公婆,丈夫回家后我还得伺候他,我没有了自己的生活,渐渐有种我已经不是在过我自己的日子,我好像都是在为别人过日子……”

    钱莹莹嫁人后,纵然夫家待她极好,她也不负所望漂亮地生出一对龙凤胎,受尽宠爱,但她每日都只能在家里呆着照顾孩子还要跟夫家的家人培养感情,等着在外工作的丈夫回家,她在这日复一日重复做着同样的事的枯燥生活中,好像逐渐失去了什么……

    “莹莹……”

    钱莹莹摆正身姿正面对着贾煖煖,双手交叠在身前,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对不起,之前我对你态度不好,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说想经营客栈赚大钱,结果你真的做到了,你带着贾家,从一个在路边经营小小的小吃摊,变成了如今全国闻名的客栈,你真的很厉害,我很羡慕你,真的真的很羡慕你!”

    贾煖煖听完钱莹莹的这番话,渐渐地被她那无奈的情绪感染,她怜悯地注视着钱莹莹,愈发后悔之前无意识地站在现代人的高点去看待她,“莹莹,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承认我以前有些自以为是,仗着自己有些能耐,就有些看不起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自以为是。”

    钱莹莹错愣地微微张大瞳孔,她认识的贾煖煖一向比较骄傲,当年就算是为了客栈被迫跟她道歉,眼神带着明显的不甘,但这次她的眼神是非常诚恳真挚,她真的在向她低头认错……

    微风轻轻吹拂,轻轻带起了点她们的发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微风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贾煖煖跟钱莹莹默默地对视了半晌后,似乎都想通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忍俊不禁了起来,轻笑过后,钱莹莹便侧身望着江河,坦然说道:“其实我从小就一直很喜欢做自己设计出来的衣裳,我甚至还想过自己开一家布庄,可惜我爹不同意,说女孩子家迟早要嫁人的,出来抛头露面的不像话,而且其他姑娘家也是这样的,我就听了他的话,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我虽然也过得很好,但是我还是想要是能回到当初,我想要再努力为自己争取,我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尤其是看到你的成功!”

    贾煖煖被钱莹莹的这番话给震撼到了,原来钱莹莹也是拥有独立女性的意识,只是被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所限制,导致她没能踏出这一步,但她依旧没忘记自己的理想……

    贾煖煖打从心底想帮助她,朝她走前了一步,右手握了握拳,还咬了下牙关,沉了一口气后认真问道:“莹莹,你要不要试着再努力争取一次?”

    “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帮你的,我现在在永和镇很有人脉,你想开店我完全可以给你提供帮助,如果你家里不支持,我可以借钱给你,免利息!”

    钱莹莹微怔,接着她把下巴微微抬高了点,并没有直视着贾煖煖,“谢谢,我想试着再争取一次,我想自己试试看,至少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了!”

    贾煖煖深有感触地望着她,想开口跟她说些什么,突然有一只麻雀扑扑地扇着翅膀飞到她们面前的桥边停下,吸引了她们的视线,那麻雀似乎注意到有人看着它,很快就展翅高飞,往一望无际的蓝天飞去。

    贾煖煖望着这小小的麻雀在蓝天之下渐渐飞向她看不到的远方,“我忽然想起以前听别人说的一句话……”

    其实是现代的她在书里看到的,以前的她在自家的餐厅看店时,偶尔闲暇的功夫她会去翻翻书本。

    钱莹莹问:“什么话?”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为了曾经的飞翔而高兴。”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

    “但我为了曾经的飞翔而高兴……”

    钱莹莹在嘴里反复低喃着这句话。

    .

    .

    数日后。

    钱莹莹准备回京了,在回去之前,她特地到了悦好客栈,说是要打包一些吃食在路上吃,金衍去吩咐厨房准备,贾煖煖就趁这个机会跟钱莹莹单独交谈。

    贾煖煖不舍地给她倒了一杯水果茶,“莹莹,上次怎么没跟我说,你那么快就要回去了?”

    钱莹莹释然地看着自己的茶杯里漂浮了些许果屑,优雅地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好喝,虽然京城已经有很多店家复核了水果茶,味道都很不错,但是还是你这味道正宗。”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做法。”

    “这不应该是你店里的商业机密吗,这就分享给我了?”

    “唉,其实这种水果茶做法是很简单的,尤其是像京城那种繁华的地方,只要肯钻研配比,肯定会有人能做出更美味的,但无论后来之秀有多出众,人们都会记得水果茶最初是由悦好客栈所创,悦好客栈的水果茶,会作为创始的经典永远流传下去的。”

    “是啊,或许会流芳百世,你真的成功了,我相信你的悦好客栈终有一天会走出永和镇,期待在京城看到你开悦好客栈分店的那天。”

    “等我还清你爹的债,赎回我爹的宝物,就可以着手计划开分店的事了,倒是你,莹莹,你真的就这样回去了?”

    贾煖煖不会逼她非要去追逐自己的理想,这个时代的女性被传统社会传统思想束缚,不是说挣脱就挣脱的,但她问这话的时候,心底里还是抱着期待,能听到她想要听到的回答。

    钱莹莹微愣着停下了喝茶的动作,慢悠悠地把茶杯稳稳地放在桌面上,“天空不会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会为了曾经的飞翔而高兴,这话说的真好,是谁说的?”

    “额,以前在客栈住店的一个客人,随口说了句被我记住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在客栈做生意,笑看南来北往的客人,这样的生活也挺不错的……”

    “莹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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