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橘红的穿过窗户,落在半新不旧的木墙上。

    沈言双尝试了各种方式想要逃跑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疲惫地靠在床上望着墙上夕阳静静出神,是不是只有在生命的尽头人才会反思自己的过往是否尽兴。

    此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可悲这两个字扯上关系。如果有人在她被拐前跟她说,她很可悲,或许她会认为对方是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二傻子。

    她出生于江城最有名望的顶级世家之一的沈家,往远了说她爷爷是政界的资深级大佬,奶奶是文艺界举足轻重的顶尖人物;往近了说她爸妈从事教育行业多年,桃李满天下;她哥哥是游戏界风光无限的新秀。

    论皮囊,她完美继承了父母优秀的基因,可她依旧是可悲的。

    从出生到现在,她除了六岁之前的小坎,就再没遇到过任何困难,爸妈对她也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希望她平安顺遂。

    这样放养的模式下,她还能靠自己考上重点大学不是因为她有多天才悟性绝佳,拥有过目不忘的神奇本领,而是因为她好面子,总是在人后偷偷努力。

    也许是小时候被人嘲笑的经历,她格外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无论是考大学还是学钢琴,画画,练书法,亦或是追星,玩游戏,这些技能几度让她学到崩溃但在人前她还是尽力表现得云淡风轻,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人群中成为万众瞩目焦点。

    现在想来,她一直被不被注视的焦虑推着走,从来没有停下来想过自己未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的东西。

    如果不是这次她要死了,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或许她会像江城里的纨绔一样,靠家里养着,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颓唐度日。

    正想着,门外又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中午的男人换了一身更现代化的衣服,上衣穿一件洗的变形的灰色老头衫,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沈言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中午迷迷糊糊地没看清男人到底长什么样,现在仔细打量后她发现男人长得还不错,与她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劲劲的。

    他身上有一种未被驯化的野性,这种气质让人忽略了他的身形五官等硬件的优异。

    男人目测一米八六跟沈言一差不多,与沈言一的儒雅贵气不同。男人一身腱子肉,蓬勃的力量感在皮肉下暗流涌动,他走进来的那一刻房间里瞬间充满了危险因子,像一只凶狠的猎豹,野性十足

    偏他的眼睛又像一只孤独行走在雪地里的孤狼,狭长幽深的眼睛总是淡漠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在他身上沈言双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情感,喜怒这些人类的特质,他身上都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秦毅走到床边看了她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沈言双笑了笑,“当然是死了以后好找你寻仇,不知道名字找错人了怎么办。”

    “……”

    秦毅虽然很无语但还是告诉了她,“秦毅。”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听这女人的,懊恼地皱了皱眉,反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沈灵秀。”

    看着秦毅把木盘放在地上,端着碗就要来抓她。

    “等一下,我自己来。”

    沈言双从床上坐了起来,挪到秦毅腿侧接过瓷碗,猛喝了一大口,却没有立刻咽下去,一直用余光观察秦毅的位置。

    忽然,她松开手里的碗,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抓住秦毅的手臂,攀着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双手捧住他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了过去。

    嘴唇相接的那一刹那,秦毅没有防备被她这么一下惊到了嘴唇微微张开,沈言双瞄准机会,把含在嘴里的药一股脑渡了过去。

    秦毅马上反应过来,侧头避开她的碰触,手臂发力把她推了回去,迅速后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抬手擦掉唇角残存的液体。

    沈言双被他用力过猛地一推狠狠地撞到墙上,心口又是一闷,软倒在床上,靛蓝的被子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加苍白,抬手抹去嘴角流出的液体,倔强地看着秦毅,恶狠狠道,“想让本小姐束手就擒?你以为自己是谁。”

    “……”

    秦毅看着她明明已经是强虏之末,却还要榨干最后一滴力气,只为了报复他……

    原来还可以这样么。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捡起地上的碗出去了。

    沈言双也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秦毅就起来了。换好衣物洗漱完,去把配好的药材放在瓦罐里熬上,转身去了后院给草药浇水,之后又回到厨房,把柴火抽出几根,小火慢熬,又准备起了早餐。

    等着一切做完,太阳已经出来了。

    秦毅吃完把碗收好,把放凉的药放在托盘里,往屋里走去。

    走到沈言双住的房间门口,伸手推门,门却纹丝不动。奇怪地皱了皱眉,用力推了推,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缝,在他小腿的位置,露出了的一抹靛蓝。

    “……”

    秦毅默然地转身出去绕到后院把窗户撑开,果不其然,竹床被挪到了门口,沈言双躬身侧躺着,秦毅看不清她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

    基于前面几次被偷袭的经验,他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翻身进去,缓步走到床边,确定沈言双没醒,暗自松了口气。

    随即他马上又因为自己松了口气而自我厌弃起来,内心的矛盾让他烦躁不已,连带着看罪魁祸首也厌烦起来。

    弯腰把床头的铁链取了下来,把沈言双连人带被卷春卷一样卷了起来,抗到窗口继续拴着。

    她大概是困极了,这样都没醒。

    秦毅看她比昨天又苍白了几分的脸色,皱了皱眉,站起身眼角余光瞥到了了昨天他拿进来的饭还放在原地,纹丝未动。

    沈言双是被一阵叮呤咣啷地声音吵醒的,费力的睁开如有千斤重的眼皮,痛苦地摇了摇头。

    她想抬手捶一捶胀痛的脑袋,却发现自己被被子结结实实地卷成了一个春卷根本动弹不了。

    而恼人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循着声音看去,只见秦毅穿着昨天同款不同色的老头背心,蹲在她床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在做什么。”

    秦毅瞥了她一眼,“钉床。”

    “谁允许你动我的床了。”

    “你的床?”秦毅拿着工具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反问道,“借你睡了几晚,怎么就你的了。”

    沈言双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我让你借了么。你为什么把我带回来,心里没点数么,”

    “……”

    秦毅默然拿着工具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木盘。

    “你提醒我了,我把你捡回来最初就是有目的的,是我糊涂了。

    说着径直走到窗户旁边,无视沈言双的挣扎,强硬地把裹着她的被子扯下来,不由分说地直接卸了她的下巴,手动辅助她吞咽,先喂了半碗粥,又灌了一整碗的药才放开她。

    期间沈言双挣扎不断,修剪齐整的指甲在他手上留下了数条抓痕。

    火辣辣地疼痛持续刺激着他本就烦躁的神经。

    捡起刚刚被他丢在旁边的被子,蒙头甩在沈言双的头上,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内。

    取下窗口的铁链,隔着被子抓住沈言双的胳膊,把她拖到床边拴起来,冷声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我是个医生让你全须全尾地活着或许不容易,但让你半死不活地活着却轻而易举。”

    把沈言双拽到床上,“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老实一点。”

    沈言双听得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一把抓住蒙在她头上的被子甩了过去,把俯身准备收碗的秦毅逼退了回去,心底厌恨愤怒到了极点。

    秦毅看着她晶亮泛红的眼睛里几乎凝出了实体的火焰,像极了成熟的商陆果实,漂亮但危险。

    小时候他非常讨厌植物,因为它们通常长得很漂亮,却擅长欺骗。

    商陆就曾骗过他。用它美丽的外表骗他亲手杀死了自己养的第一只宠物,一只小鸡仔。

    他给它取名小黄。有一天他突发奇想,想把小黄染成小紫,就摘了很多商陆喂它,幻想着第二天起来就能看见小黄变成小紫,结果事与愿违。

    随着他渐渐长大他发现骗人的不是植物而是人的无知。

    他也越来越喜欢植物,因为它们不会哀嚎,也因为它们有毒。

    秦毅自嘲地勾了勾唇,看了沈言双一眼,转身出去了。

    他自嘲地笑落在沈言双眼里变成了对她的嘲讽,一如那群好事者对她的嘲笑,激发了她内心深处的防御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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