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府的日子仿佛过得格外快些，不过几天，林府上下便皆知栾序小神医的大名。
尤其是林如海看药方时见着他那一手好字，又闻他只学过医术不曾读书大呼可惜，闲暇时便拉着栾序念书。
栾序不忍驳了长辈的好意，便跟在林如海身边学着。
只是到底是活了一辈子的人，这些知识于栾序而言不过温故知新，即便再藏拙林如海还是发现了他一骑绝尘的聪慧，当真是一目十行。
甚至隐隐让林如海感到压力，这孩子他怕假以时日便教不了了。
欣慰之余又格外惜才抚着胡须，半晌终是下定决心：“小序，以你的聪慧该是要去书院学习才是。”
他说这话时，已然把江南的学院都筛选了一遍，以栾序的才智加上他的举荐无论送去哪家书院等同于给那家书院送了个状元之材，该都不会拒绝。
栾序闻言垂下眼抢先一步婉拒了：“学生谢过大人赏识，只是现下更重要的是为贵夫人调养身子。”
“待内子生产后呢？你可有打算？”林如海听他如此说，越看栾序是越喜欢，不免想到自己早夭的长子满是遗憾。
“…”栾序沉默，等妹妹出生后他确实有许多安排，但一切都得排到妹妹之后，于是他只是道：“待那时，郑夫人那边我也还得去一趟。”
林如海依旧不愿放弃：“小序日后可想入朝为官？”
“嗯，想。”栾序答得坚定。
林如海这才松了口气，弯腰伸手拍了拍孩儿的小肩膀：“待诸事了了，回来寻我。”
“是。”栾序应道：“那学生去为贵夫人请脉。”
待林如海应后栾序便出了书房，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亦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路过庭院时，正巧见陈盼儿在海棠花里穿梭修剪树枝。
只见她神情专注跟在一位和蔼嬷嬷身旁认真听着嬷嬷的讲解，眼睛一眨不眨。
直到栾序的出现，她迅速便找到了他，想了想便拿起方才学着插的花起身。
栾序忙先一步走近道：“娘。”而后又同那位嬷嬷打招呼：“姜嬷嬷。”
姜嬷嬷倒是笑呵呵地应了。
陈盼儿见他过来反倒犹豫了，毕竟这是她练手的若是送给如此好看的林夫人会不会太失礼了。
姜嬷嬷看出了陈盼儿的犹豫开口道，随后看向栾序：“夫人会喜欢的，夫人最喜欢的便是海棠。”
栾序闻弦音知雅意，伸手抱起花瓶：“正巧我要过去一趟，那我便借花献佛了。”
陈盼儿虽不好意思，但还是任由这一老一小胡闹了。
陈盼儿是真的喜欢林家，只是她出生乡野不敢让人伺候反觉得自己住在这里吃白饭了，便自己给自己找了点事儿做，每日摆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精神状态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若是林夫人看到花能够心情开心便最好了。
目送着栾序小小的身影离开，姜嬷嬷心疼道：“你这个娃是真懂事，你以后有福了。”
而后又看向依旧傻乎乎的陈盼儿，也不知命运是眷顾她还是折磨她，生了个聪明孩子但男人死了自己也疯了，唯有感慨。
手中的木制瓶子很精致，栾序不一会便来到了主屋。
今日，主屋倒是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姐姐，这便是那位神医？”温柔的女声在他方进门时响起。
栾序抬眼，花瓶便被一旁的雨竹接过。
随后贾敏带笑的语调附和道：“正是，你看这孩子好生乖巧，还带了礼。”
“这是我娘想送给您的。”栾序连忙回话。
贾敏闻言心中感动，问及： “你娘可好些了？”
因栾序说起娘俩的身世时只说父亲早丧娘亲因独自一人扶养他过度劳累不久也疯了，贾敏自是极其心疼这个小家庭。
“好多了，敏姨关心。”栾序说着，便看向榻前端坐着打量自己几近失神的另一位夫人。
贾敏这才想起还未给双方介绍： “忘了介绍了，这是你姜姨。”
又看向姜峦道：“这便是那个孩子，别看他年幼可是神医呢。”
话毕，姜峦不免以帕拭泪：“姐姐，若那个孩子能平安长大，怕是也这么大了。”
姜峦乃是林如海首位纳的妾，因林老夫人见贾敏过门三年却一直没个动静，便做主将姜嬷嬷的闺女给了林如海，其实过程没人反对甚至众人皆默认了这件事。
只是当时贾敏病了一场。
这姜峦肚子也争气，刚过门便坏了孩子，产下男婴，彼时全府上下跟个眼珠子似的护着，尤其是林老夫人更是寸步不离，甚至不让贾敏接近。
反倒是姜峦虽产下长子但却没敢越界，只让林老夫人同奶嬷嬷照看着，日日往贾敏这里来请安说话。
贾敏渐渐也知道这个姑娘性子直，也不过想好生过日子，慢慢释怀了。
只是可惜即便如此护着，那孩子还是不甚感染了天花早夭了。
因是林老夫人亲自带着，出了此事便是一病不起，随后便跟着孙子去了。
之后，林如海没有主动提纳妾的事，贾敏曾提了几次，林如海却拒绝了。
如今姜峦提及那个孩子，一瞬间屋内气氛有些消沉，姜峦忙岔开话：“瞧我，说起这事做什么？”
贾敏立起身子，拉着姜峦的手心疼道：“到时候这孩子也喊你娘。”
“姐姐…”姜峦眼里迅速蓄满了泪，将落未落。
栾序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前世这位姨娘性子也是极好，在义母去世后，她还陪着义父熬了月余，便也因病去世了，直到她生病请来医师，才知姨娘心中郁结已久，暗地里经常自残甚至吃不下饭。
也是后来陈允航提及的“抑郁症”。
只不过他说的是妹妹。
思及此，栾序在替贾敏把过脉后又看向姨娘。
姜峦眼中迸发出惊喜，看向这奶娃娃好奇道：“你想替姨看病？”
栾序点头。
姜峦见孩子直直看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倒映出自己憔悴的模样，不可置信地同时眼中的泪水又蓄满眼眶，而后伸出手笑道：“谢谢你。”
栾序将手帕覆在姜峦手腕处搭脉，而后收回手：“姜姨需调养身子，我给您写个方子。”
说着，便提笔写下方子，忽道：“若姜姨能常来，想来敏姨也会开心。”
姜峦看向贾敏，贾敏止不住点头，可想到自己有孩子而姜峦的孩子却再也见不到了怕惹她伤心，又犹豫道：“只是怕劳烦你。”
“怎么会？反倒是我怕扰了姐姐休息。”姜峦其实很想同贾敏说话，但又怕见着林如海，怕见到他就会惹得贾敏生气，毕竟当初她进门，贾敏可是病了一场。
此番将话说开，姐妹俩心有灵犀，不免都笑开了。
“我给姐姐肚子里孩子备了好些衣物，明日我便给姐姐带来，姐姐莫要嫌弃。”姜峦本便是林如海的贴身丫鬟，一手绣活当年在丫鬟里也是排得上名。
贾敏亦是高兴：“妹妹可莫要谦虚了，论绣活谁人比你，倒是你，来看看我这几日绣的…”
说着，雨竹便拿过一个小匣子，贾敏从中挑出一件宫墙红的外衫。
如今的身体状况减轻了药量后，贾敏原本消瘦的脸颊逐渐红润了起来。
每逢闲暇，她便做些不费神的绣活，偶尔绣个小帽子小鞋的权当打发时间。
姜峦见这身外衫长短，不免看向认真写方子的栾序好奇道：“这是给这孩子的？”
“对，他还不知道，你觉得可还合适？”贾敏笑着接话。
姐妹俩说着闲话的间隙，栾序很快便将方子写好交给一旁的丫鬟。
自己则该找个话头离开了，可当看到那装满匣子的小衣物时目光还是不由被吸引。
贾敏见着他站在匣子前驻足以为是孩童贪玩，便招呼着他过来：“小序，你过来。”
“怎么了敏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栾序被唤回意识，有些紧张问道。
贾敏见他又恢复原状不再露出孩童神态不免有些心疼，这才将绣好宫墙红的外衫递到他手上：“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栾序微愣，没想到义母这几日是为他做衣裳，也没想到她们姐妹俩讨论的是给自己的衣裳。
因为这宫墙红的颜色更适合给妹妹。
何况这也是前世都没有的待遇。
不过他转念一想，记忆里前世的义母每日被病痛折磨得虚弱哪里有精力做这种精细活计？
倒是姜姨常会给妹妹和他做同色系成套的衣裳。
柔软的布料如同淌在手心的水，又似化在心头的糖。
“怎么？不喜欢这颜色？”贾敏含笑地打趣道：“虽然你每日穿着的墨色也很好，但依我来看红色更适合你。”
对了，这句话，
妹妹也曾说过。
那年，他三元及第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身着红衣，鞭炮齐鸣，一日看尽长安花。
打马路过万众瞩目的人海，
回来却被小姑娘打趣今日是不是穿的她绣的薄荷糕中衣？
休想骗她，她在阁楼上可看得清楚。
栾序下意识垂头去看交领上绣着的纹路，却已然没了当初妹妹随手绣的薄荷糕。
尤其是林如海看药方时见着他那一手好字，又闻他只学过医术不曾读书大呼可惜，闲暇时便拉着栾序念书。
栾序不忍驳了长辈的好意，便跟在林如海身边学着。
只是到底是活了一辈子的人，这些知识于栾序而言不过温故知新，即便再藏拙林如海还是发现了他一骑绝尘的聪慧，当真是一目十行。
甚至隐隐让林如海感到压力，这孩子他怕假以时日便教不了了。
欣慰之余又格外惜才抚着胡须，半晌终是下定决心：“小序，以你的聪慧该是要去书院学习才是。”
他说这话时，已然把江南的学院都筛选了一遍，以栾序的才智加上他的举荐无论送去哪家书院等同于给那家书院送了个状元之材，该都不会拒绝。
栾序闻言垂下眼抢先一步婉拒了：“学生谢过大人赏识，只是现下更重要的是为贵夫人调养身子。”
“待内子生产后呢？你可有打算？”林如海听他如此说，越看栾序是越喜欢，不免想到自己早夭的长子满是遗憾。
“…”栾序沉默，等妹妹出生后他确实有许多安排，但一切都得排到妹妹之后，于是他只是道：“待那时，郑夫人那边我也还得去一趟。”
林如海依旧不愿放弃：“小序日后可想入朝为官？”
“嗯，想。”栾序答得坚定。
林如海这才松了口气，弯腰伸手拍了拍孩儿的小肩膀：“待诸事了了，回来寻我。”
“是。”栾序应道：“那学生去为贵夫人请脉。”
待林如海应后栾序便出了书房，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亦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路过庭院时，正巧见陈盼儿在海棠花里穿梭修剪树枝。
只见她神情专注跟在一位和蔼嬷嬷身旁认真听着嬷嬷的讲解，眼睛一眨不眨。
直到栾序的出现，她迅速便找到了他，想了想便拿起方才学着插的花起身。
栾序忙先一步走近道：“娘。”而后又同那位嬷嬷打招呼：“姜嬷嬷。”
姜嬷嬷倒是笑呵呵地应了。
陈盼儿见他过来反倒犹豫了，毕竟这是她练手的若是送给如此好看的林夫人会不会太失礼了。
姜嬷嬷看出了陈盼儿的犹豫开口道，随后看向栾序：“夫人会喜欢的，夫人最喜欢的便是海棠。”
栾序闻弦音知雅意，伸手抱起花瓶：“正巧我要过去一趟，那我便借花献佛了。”
陈盼儿虽不好意思，但还是任由这一老一小胡闹了。
陈盼儿是真的喜欢林家，只是她出生乡野不敢让人伺候反觉得自己住在这里吃白饭了，便自己给自己找了点事儿做，每日摆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精神状态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若是林夫人看到花能够心情开心便最好了。
目送着栾序小小的身影离开，姜嬷嬷心疼道：“你这个娃是真懂事，你以后有福了。”
而后又看向依旧傻乎乎的陈盼儿，也不知命运是眷顾她还是折磨她，生了个聪明孩子但男人死了自己也疯了，唯有感慨。
手中的木制瓶子很精致，栾序不一会便来到了主屋。
今日，主屋倒是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姐姐，这便是那位神医？”温柔的女声在他方进门时响起。
栾序抬眼，花瓶便被一旁的雨竹接过。
随后贾敏带笑的语调附和道：“正是，你看这孩子好生乖巧，还带了礼。”
“这是我娘想送给您的。”栾序连忙回话。
贾敏闻言心中感动，问及： “你娘可好些了？”
因栾序说起娘俩的身世时只说父亲早丧娘亲因独自一人扶养他过度劳累不久也疯了，贾敏自是极其心疼这个小家庭。
“好多了，敏姨关心。”栾序说着，便看向榻前端坐着打量自己几近失神的另一位夫人。
贾敏这才想起还未给双方介绍： “忘了介绍了，这是你姜姨。”
又看向姜峦道：“这便是那个孩子，别看他年幼可是神医呢。”
话毕，姜峦不免以帕拭泪：“姐姐，若那个孩子能平安长大，怕是也这么大了。”
姜峦乃是林如海首位纳的妾，因林老夫人见贾敏过门三年却一直没个动静，便做主将姜嬷嬷的闺女给了林如海，其实过程没人反对甚至众人皆默认了这件事。
只是当时贾敏病了一场。
这姜峦肚子也争气，刚过门便坏了孩子，产下男婴，彼时全府上下跟个眼珠子似的护着，尤其是林老夫人更是寸步不离，甚至不让贾敏接近。
反倒是姜峦虽产下长子但却没敢越界，只让林老夫人同奶嬷嬷照看着，日日往贾敏这里来请安说话。
贾敏渐渐也知道这个姑娘性子直，也不过想好生过日子，慢慢释怀了。
只是可惜即便如此护着，那孩子还是不甚感染了天花早夭了。
因是林老夫人亲自带着，出了此事便是一病不起，随后便跟着孙子去了。
之后，林如海没有主动提纳妾的事，贾敏曾提了几次，林如海却拒绝了。
如今姜峦提及那个孩子，一瞬间屋内气氛有些消沉，姜峦忙岔开话：“瞧我，说起这事做什么？”
贾敏立起身子，拉着姜峦的手心疼道：“到时候这孩子也喊你娘。”
“姐姐…”姜峦眼里迅速蓄满了泪，将落未落。
栾序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前世这位姨娘性子也是极好，在义母去世后，她还陪着义父熬了月余，便也因病去世了，直到她生病请来医师，才知姨娘心中郁结已久，暗地里经常自残甚至吃不下饭。
也是后来陈允航提及的“抑郁症”。
只不过他说的是妹妹。
思及此，栾序在替贾敏把过脉后又看向姨娘。
姜峦眼中迸发出惊喜，看向这奶娃娃好奇道：“你想替姨看病？”
栾序点头。
姜峦见孩子直直看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倒映出自己憔悴的模样，不可置信地同时眼中的泪水又蓄满眼眶，而后伸出手笑道：“谢谢你。”
栾序将手帕覆在姜峦手腕处搭脉，而后收回手：“姜姨需调养身子，我给您写个方子。”
说着，便提笔写下方子，忽道：“若姜姨能常来，想来敏姨也会开心。”
姜峦看向贾敏，贾敏止不住点头，可想到自己有孩子而姜峦的孩子却再也见不到了怕惹她伤心，又犹豫道：“只是怕劳烦你。”
“怎么会？反倒是我怕扰了姐姐休息。”姜峦其实很想同贾敏说话，但又怕见着林如海，怕见到他就会惹得贾敏生气，毕竟当初她进门，贾敏可是病了一场。
此番将话说开，姐妹俩心有灵犀，不免都笑开了。
“我给姐姐肚子里孩子备了好些衣物，明日我便给姐姐带来，姐姐莫要嫌弃。”姜峦本便是林如海的贴身丫鬟，一手绣活当年在丫鬟里也是排得上名。
贾敏亦是高兴：“妹妹可莫要谦虚了，论绣活谁人比你，倒是你，来看看我这几日绣的…”
说着，雨竹便拿过一个小匣子，贾敏从中挑出一件宫墙红的外衫。
如今的身体状况减轻了药量后，贾敏原本消瘦的脸颊逐渐红润了起来。
每逢闲暇，她便做些不费神的绣活，偶尔绣个小帽子小鞋的权当打发时间。
姜峦见这身外衫长短，不免看向认真写方子的栾序好奇道：“这是给这孩子的？”
“对，他还不知道，你觉得可还合适？”贾敏笑着接话。
姐妹俩说着闲话的间隙，栾序很快便将方子写好交给一旁的丫鬟。
自己则该找个话头离开了，可当看到那装满匣子的小衣物时目光还是不由被吸引。
贾敏见着他站在匣子前驻足以为是孩童贪玩，便招呼着他过来：“小序，你过来。”
“怎么了敏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栾序被唤回意识，有些紧张问道。
贾敏见他又恢复原状不再露出孩童神态不免有些心疼，这才将绣好宫墙红的外衫递到他手上：“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栾序微愣，没想到义母这几日是为他做衣裳，也没想到她们姐妹俩讨论的是给自己的衣裳。
因为这宫墙红的颜色更适合给妹妹。
何况这也是前世都没有的待遇。
不过他转念一想，记忆里前世的义母每日被病痛折磨得虚弱哪里有精力做这种精细活计？
倒是姜姨常会给妹妹和他做同色系成套的衣裳。
柔软的布料如同淌在手心的水，又似化在心头的糖。
“怎么？不喜欢这颜色？”贾敏含笑地打趣道：“虽然你每日穿着的墨色也很好，但依我来看红色更适合你。”
对了，这句话，
妹妹也曾说过。
那年，他三元及第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身着红衣，鞭炮齐鸣，一日看尽长安花。
打马路过万众瞩目的人海，
回来却被小姑娘打趣今日是不是穿的她绣的薄荷糕中衣？
休想骗她，她在阁楼上可看得清楚。
栾序下意识垂头去看交领上绣着的纹路，却已然没了当初妹妹随手绣的薄荷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