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时顷独自走进测试室。
房间内部比预想小，窗边靠墙一套与前台一模一样的金属桌椅。
一个头顶光秃，约莫五十往上年纪的男人斜靠在椅背上，头也没抬，懒洋洋点了一下桌面：“右手腕，扫一下。”
时顷手上没有标记，顿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在桌面一个黑色盒子上方晃了一下。
“嘀”一声电子音响起。
光头男人漫不经心朝黑盒扫了一眼，倏地抬头，语气诧异：“澄星来的？跑得够远啊。”
男人这会儿正眼看向时顷，才发现她不同寻常的一头长发。
他“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唏嘘。
时顷克制地压住想要上挑的眉头，因为她也看见了黑盒显示出来的文字。
——澄星。
她是从澄星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机子又坏了，怎么没名字？”估计是黑盒显示出来的信息不全，男人大力拍打了两下黑盒顶部。
见没什么变化，又把黑盒拿起来，六个面全都敲打了一遍。
还是没变化，男人手一甩，黑盒哐一下被扔回桌面。
他从手腕取下一个银边玻璃手环，拉直，展开，变成和琼斯奶奶手里一样的一个金属包边透明薄板：“不等这破玩意儿加载了，你什么名字，我直接加进去。”
“时顷。”
时顷直觉这件事并不是机子出故障了那么简单。
一个黑盒子，能正常扫描她，能显示她曾经所在星球，却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时间的时，少顷的顷。”
男人低头操作，很快输入完成：“好了，你跟我过来。”
他将薄板复原为手环戴好，撑着桌面起身，慢吞吞往外移动。
当其完全走出桌子，露出一双长短不一的腿。
男人的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一截，因此，走路很慢。
时顷没有多看，眼观鼻鼻观心，默默跟随。
男人打开房间内部的一扇门，露出另一个足有外面房间三倍大的新的空间。
这个新房间完全封闭，没有任何自然光透进来。
虽然墙壁、地面、屋顶统一泛着微光，但房间内仍旧整体偏暗，只堪堪能看清脚下。
等时顷走入新房间后，男人将门合上。
他一边扶着墙往里走，一边指着房间中心位置，道：“那儿，就那边中间的位置，有一双脚印在地上，你就站在那双脚上，保持不动。”
时顷依言过去。
等待的时间，她低头扫了一眼心口。
不一会儿，一道青蓝色的正方形光圈，自房间顶部缓缓而下，当其接触到时顷头顶时，她没有任何感觉。
光圈从眼前经过，划过锁骨，到达心口位置。
突然，一小支触电似的微弱麻意升起，光圈开始闪烁。
——果然，被发现了。
测试之前，时顷就预感到鳞片可能藏不住。
她抬眸，瞟向角落的男人。
可惜离得太远，光线太暗，她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男人笑了一声，而后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传来。
房间门打开，门外的日光照亮男人的面庞。
这是进房间以来，时顷在男人脸上见过的，最为亲和的一个表情。
连声音都温柔不少：“已经测完了，出来吧。”
不等时顷做出反应，男人率先转身而去，背影摇摇晃晃，透露出几分迫不及待。
看来，鳞片并未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时顷定了定心，刚走出去，便听到男人爽朗的大笑声：“萨组长！我告诉您一件好事儿！五年了，咱们这小破旮旯终于又多了一个进化者！”
男人对着手环说话，似乎换了一个人，语气不一样了：“快下来！哪儿？测试室啊我能在哪儿，来新人了！”
他点了一下，对面应该又换了人：“你在不在协会？在就下来看看，来新人儿了，还是你们组的！”
看对方明显兴奋过头，不停地摇人，时顷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打扰。
过了会儿，见男人不打“电话”了，时顷试探地开口：“我……”
她想问免费餐票的事，朗星还是外面等着。
“小时啊！”男人回头，一脸慈祥的笑容，顷刻间转变了称呼。
“来来来，坐！”他将桌后唯一一把椅子拖出来，放到时顷跟前。
“……还是您坐吧。”时顷看他单腿站立，应该挺累的。
“我没事！我天天坐呢！”男人摆手，又自然地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樊厉丘，你叫我丘叔就行。”
对方很是热情，相比而言，时顷的反应就寡淡多了：“……丘叔，我想问问——”
“丘叔！什么新人！”
测试室大门倏地打开，时顷话没说完再次被打断。
她侧头看去，门后探头探脑一个满面兴奋的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小脸，小胳膊小腿，一整个不太白的白面书生样。
时顷目光微凝，定定看了黑框眼镜青年的脸五秒，方才移开。
青年背后，一左一右两张写满不可置信四个大字的脸。
朗星和维克亚两人，皆嘴巴微张、眼神呆滞地望着门里。
特别是朗星，表情惊吓大过惊喜，在接触到时顷的视线后，还逃避似的立刻低下了头。
时顷微微皱眉，稍一思索，想通其中关节——朗星以为她是原始人。
虽然在他的眼里，她一直是一个前贵族，没有标记，但是没标记不代表没测试，按照常理，她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时顷又从未提及这方面的事情。
于是，朗星便下意识觉得，一个会被抛弃的贵族，不可能是进化者。
当然，以上只是一种情况。
另一种是，不排除时顷因为遭遇重大变故，突然觉醒了精神力，变成进化者，毕竟这其中具有转变的可能性。
“小竺来了？我就猜到你小子会第一个到。”樊厉丘笑呵呵开口，向时顷介绍道，“金小竺，三级意识进化者。”
转头，冲着门口：“这是时顷，刚刚测出来，一级进化者。”
金小竺咧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上牙：“丘叔，别卖关子了，哪个组的？”
樊厉丘伸出一根食指，点向他。
金小竺笑容放大：“我们……”
“不是你们组的。”樊厉丘收回手，好整以暇地观看金小竺变脸。
“丘叔！”金小竺气恼地喊，“这个月酒水的份额，你别想我跟你换了！”
“诶诶，不带玩不起啊。”樊厉丘急了，快速撸过光头，指着自己短一截的右腿道，“你丘叔就这么点爱好，一天不喝酒，这腿就疼啊，整晚睡不着觉……”
金小竺面上一囧，正要服软，目光扫过一边的时顷，忽地亮了：“我说您怎么这么高兴呢，感情是又来了一个给您换酒的人。”
樊厉丘哽了一下，低声反驳：“别瞎说。”
两人稍微消停一点了，时顷终于插进话：“丘叔，我能领免费餐票了吗？”
樊厉丘一拍光溜溜的脑门：“嗨，我把这个给忘了，我现在就给你。”
时顷接过和维克亚手里一样的纸条，走出门，递给朗星。
没想到朗星低着头后退了一步，双手也背到了身后，没有接餐票。
时顷有些疑惑：“朗星？”
“……大人，我，我不需要，我不能要您的东西。”朗星唯唯诺诺道。
他的身边，朗月仰头望着时顷，亲昵地想要靠近，又被拉了回去。
仿佛从时顷的身份变成进化者开始，他们之间就出现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时顷没有勉强，收回餐票，准备兑换成食物后再单独私下给朗星。
她低声提醒他：“别着急离开，等我一会儿。”
见朗星听后没有反应，不点头也不摇头，正打算再叮嘱一遍，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柔有力的女声。
“怎么都围在门口？”
时顷回头，看见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着一身黑衣黑裤，打扮简单利落。
女人短发三七斜分，齐耳长度，鬓角两侧的头发全部整齐地别在耳后，露出一对略大的耳垂。
她的下颌方圆，双颊微微凹陷，神态威而不厉。
樊厉丘、金小竺异口同声：“萨组长、组长。”
朗星很小声地喊了一声：“萨温老师。”
萨温一一点头回应，走进测试室。
樊厉丘抬手，两人的手环轻碰：“萨组长，资料传过去了。”
萨温低头查看，再抬头时，唇角微微带了一点笑意：“时顷。”
萨温声线柔和，中气十足，她的笑和樊厉丘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有一种上课被老师笑着点名的既视感，带着天然的无形的压力。
在场众人，自觉噤声以待，除了时顷。
她平静点头，随协会内的称呼，应了：“萨组长。”
“有时间吗？”萨温温和地平视时顷，“想请你去办公室聊聊加入十九号边缘星人类共助协会分会的相关事宜。”
时顷自然有时间，她也想知道更多有关进化者，有关这个协会的信息。
离开测试室之前，樊厉丘用一枚印章在时顷右手腕内侧留下标记。
一节双螺旋结构片段。
又嘱咐了一遍让朗星先别离开，时顷跟着萨温往大楼内部走。
路过前台，琼斯奶奶仍在打盹，两人默契地放轻步伐，走向一楼大厅中央，其正对大门处坐落着一部近两米宽的开阔楼梯。
萨温走上楼梯，时顷不紧不慢跟着。
数过去，第一层共18级台阶，转过平台，楼梯一分为二，萨温选择了右边。
就在这时，一声含着娇媚笑意的女声自头顶响起：“萨组长，日安啊。”
房间内部比预想小，窗边靠墙一套与前台一模一样的金属桌椅。
一个头顶光秃，约莫五十往上年纪的男人斜靠在椅背上，头也没抬，懒洋洋点了一下桌面：“右手腕，扫一下。”
时顷手上没有标记，顿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在桌面一个黑色盒子上方晃了一下。
“嘀”一声电子音响起。
光头男人漫不经心朝黑盒扫了一眼，倏地抬头，语气诧异：“澄星来的？跑得够远啊。”
男人这会儿正眼看向时顷，才发现她不同寻常的一头长发。
他“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唏嘘。
时顷克制地压住想要上挑的眉头，因为她也看见了黑盒显示出来的文字。
——澄星。
她是从澄星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机子又坏了，怎么没名字？”估计是黑盒显示出来的信息不全，男人大力拍打了两下黑盒顶部。
见没什么变化，又把黑盒拿起来，六个面全都敲打了一遍。
还是没变化，男人手一甩，黑盒哐一下被扔回桌面。
他从手腕取下一个银边玻璃手环，拉直，展开，变成和琼斯奶奶手里一样的一个金属包边透明薄板：“不等这破玩意儿加载了，你什么名字，我直接加进去。”
“时顷。”
时顷直觉这件事并不是机子出故障了那么简单。
一个黑盒子，能正常扫描她，能显示她曾经所在星球，却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时间的时，少顷的顷。”
男人低头操作，很快输入完成：“好了，你跟我过来。”
他将薄板复原为手环戴好，撑着桌面起身，慢吞吞往外移动。
当其完全走出桌子，露出一双长短不一的腿。
男人的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一截，因此，走路很慢。
时顷没有多看，眼观鼻鼻观心，默默跟随。
男人打开房间内部的一扇门，露出另一个足有外面房间三倍大的新的空间。
这个新房间完全封闭，没有任何自然光透进来。
虽然墙壁、地面、屋顶统一泛着微光，但房间内仍旧整体偏暗，只堪堪能看清脚下。
等时顷走入新房间后，男人将门合上。
他一边扶着墙往里走，一边指着房间中心位置，道：“那儿，就那边中间的位置，有一双脚印在地上，你就站在那双脚上，保持不动。”
时顷依言过去。
等待的时间，她低头扫了一眼心口。
不一会儿，一道青蓝色的正方形光圈，自房间顶部缓缓而下，当其接触到时顷头顶时，她没有任何感觉。
光圈从眼前经过，划过锁骨，到达心口位置。
突然，一小支触电似的微弱麻意升起，光圈开始闪烁。
——果然，被发现了。
测试之前，时顷就预感到鳞片可能藏不住。
她抬眸，瞟向角落的男人。
可惜离得太远，光线太暗，她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男人笑了一声，而后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传来。
房间门打开，门外的日光照亮男人的面庞。
这是进房间以来，时顷在男人脸上见过的，最为亲和的一个表情。
连声音都温柔不少：“已经测完了，出来吧。”
不等时顷做出反应，男人率先转身而去，背影摇摇晃晃，透露出几分迫不及待。
看来，鳞片并未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时顷定了定心，刚走出去，便听到男人爽朗的大笑声：“萨组长！我告诉您一件好事儿！五年了，咱们这小破旮旯终于又多了一个进化者！”
男人对着手环说话，似乎换了一个人，语气不一样了：“快下来！哪儿？测试室啊我能在哪儿，来新人了！”
他点了一下，对面应该又换了人：“你在不在协会？在就下来看看，来新人儿了，还是你们组的！”
看对方明显兴奋过头，不停地摇人，时顷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打扰。
过了会儿，见男人不打“电话”了，时顷试探地开口：“我……”
她想问免费餐票的事，朗星还是外面等着。
“小时啊！”男人回头，一脸慈祥的笑容，顷刻间转变了称呼。
“来来来，坐！”他将桌后唯一一把椅子拖出来，放到时顷跟前。
“……还是您坐吧。”时顷看他单腿站立，应该挺累的。
“我没事！我天天坐呢！”男人摆手，又自然地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樊厉丘，你叫我丘叔就行。”
对方很是热情，相比而言，时顷的反应就寡淡多了：“……丘叔，我想问问——”
“丘叔！什么新人！”
测试室大门倏地打开，时顷话没说完再次被打断。
她侧头看去，门后探头探脑一个满面兴奋的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小脸，小胳膊小腿，一整个不太白的白面书生样。
时顷目光微凝，定定看了黑框眼镜青年的脸五秒，方才移开。
青年背后，一左一右两张写满不可置信四个大字的脸。
朗星和维克亚两人，皆嘴巴微张、眼神呆滞地望着门里。
特别是朗星，表情惊吓大过惊喜，在接触到时顷的视线后，还逃避似的立刻低下了头。
时顷微微皱眉，稍一思索，想通其中关节——朗星以为她是原始人。
虽然在他的眼里，她一直是一个前贵族，没有标记，但是没标记不代表没测试，按照常理，她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时顷又从未提及这方面的事情。
于是，朗星便下意识觉得，一个会被抛弃的贵族，不可能是进化者。
当然，以上只是一种情况。
另一种是，不排除时顷因为遭遇重大变故，突然觉醒了精神力，变成进化者，毕竟这其中具有转变的可能性。
“小竺来了？我就猜到你小子会第一个到。”樊厉丘笑呵呵开口，向时顷介绍道，“金小竺，三级意识进化者。”
转头，冲着门口：“这是时顷，刚刚测出来，一级进化者。”
金小竺咧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上牙：“丘叔，别卖关子了，哪个组的？”
樊厉丘伸出一根食指，点向他。
金小竺笑容放大：“我们……”
“不是你们组的。”樊厉丘收回手，好整以暇地观看金小竺变脸。
“丘叔！”金小竺气恼地喊，“这个月酒水的份额，你别想我跟你换了！”
“诶诶，不带玩不起啊。”樊厉丘急了，快速撸过光头，指着自己短一截的右腿道，“你丘叔就这么点爱好，一天不喝酒，这腿就疼啊，整晚睡不着觉……”
金小竺面上一囧，正要服软，目光扫过一边的时顷，忽地亮了：“我说您怎么这么高兴呢，感情是又来了一个给您换酒的人。”
樊厉丘哽了一下，低声反驳：“别瞎说。”
两人稍微消停一点了，时顷终于插进话：“丘叔，我能领免费餐票了吗？”
樊厉丘一拍光溜溜的脑门：“嗨，我把这个给忘了，我现在就给你。”
时顷接过和维克亚手里一样的纸条，走出门，递给朗星。
没想到朗星低着头后退了一步，双手也背到了身后，没有接餐票。
时顷有些疑惑：“朗星？”
“……大人，我，我不需要，我不能要您的东西。”朗星唯唯诺诺道。
他的身边，朗月仰头望着时顷，亲昵地想要靠近，又被拉了回去。
仿佛从时顷的身份变成进化者开始，他们之间就出现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时顷没有勉强，收回餐票，准备兑换成食物后再单独私下给朗星。
她低声提醒他：“别着急离开，等我一会儿。”
见朗星听后没有反应，不点头也不摇头，正打算再叮嘱一遍，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柔有力的女声。
“怎么都围在门口？”
时顷回头，看见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着一身黑衣黑裤，打扮简单利落。
女人短发三七斜分，齐耳长度，鬓角两侧的头发全部整齐地别在耳后，露出一对略大的耳垂。
她的下颌方圆，双颊微微凹陷，神态威而不厉。
樊厉丘、金小竺异口同声：“萨组长、组长。”
朗星很小声地喊了一声：“萨温老师。”
萨温一一点头回应，走进测试室。
樊厉丘抬手，两人的手环轻碰：“萨组长，资料传过去了。”
萨温低头查看，再抬头时，唇角微微带了一点笑意：“时顷。”
萨温声线柔和，中气十足，她的笑和樊厉丘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有一种上课被老师笑着点名的既视感，带着天然的无形的压力。
在场众人，自觉噤声以待，除了时顷。
她平静点头，随协会内的称呼，应了：“萨组长。”
“有时间吗？”萨温温和地平视时顷，“想请你去办公室聊聊加入十九号边缘星人类共助协会分会的相关事宜。”
时顷自然有时间，她也想知道更多有关进化者，有关这个协会的信息。
离开测试室之前，樊厉丘用一枚印章在时顷右手腕内侧留下标记。
一节双螺旋结构片段。
又嘱咐了一遍让朗星先别离开，时顷跟着萨温往大楼内部走。
路过前台，琼斯奶奶仍在打盹，两人默契地放轻步伐，走向一楼大厅中央，其正对大门处坐落着一部近两米宽的开阔楼梯。
萨温走上楼梯，时顷不紧不慢跟着。
数过去，第一层共18级台阶，转过平台，楼梯一分为二，萨温选择了右边。
就在这时，一声含着娇媚笑意的女声自头顶响起：“萨组长，日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