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维当天直接没来上班,不知道跑哪去了。顾乡早上给她发信息晚上才回,苏维维告诉她自己正在家躺着。

    顾乡拧着眉头看着微信,她不能理解失恋了就直接连班都不上了?再说这也不算是正规的失恋吧。

    从医院出来她直接坐车去苏维维家。

    “小顾!你怎么来了?”苏维维妈妈开门看到顾乡,有些惊讶。

    “维维没来医院,我……有点担心她。”顾乡提着苏维维奶奶爱吃的水果,在路上还买了苏维维爱吃的鸡架。

    “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今天不去了。快进来,进来!”苏妈妈热情招待她进屋,看到她手里提的东西,“啧”一声皱眉道:“又买东西来,下次不要这样了啊。”

    换好鞋进屋,顾乡看见苏维维奶奶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是……”奶奶现在视力很差,几乎看不清人。

    “奶奶,我是小顾啊。”她看见奶奶认不出她,走上前拉着她的手,亲昵地贴着老奶奶说:“奶奶,你忘了?我前几天还来家里吃饭了呢,您还给我夹了小酥肉呢!”

    语气中的撒娇让奶奶露出慈祥的笑容:“小顾,小顾,维维的朋友……”

    “对喽。”

    苏妈妈从苏维维房里出来,眉头锁得更紧:“小顾啊,你去找维维吧,维维在屋里打游戏呢。”

    顾乡一进屋才知道苏妈妈为何紧皱眉头,她没骂人已经算是慈祥了。

    窗帘也没拉,屋里黑漆漆一片,唯一光源是苏维维手机的亮光。顾乡往里一走,一脚踩在地上还没吃完的薯片上,脆生生的动静在死气沉沉的屋内格外响亮。

    “……”她捡起吃了一半的薯片。

    “你来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压低声音,顾乡觉得她的声音苍老了十岁。

    “我把窗帘拉开啦?”

    “不行!”这句怒吼,音色恢复了。

    “……”顾乡把房门关上,开了手电摸索着坐到苏维维床边。

    “因为赵医生结婚,所以你自闭成这样。”顾乡的声音很平静。

    很久都没有任何声音,突然苏维维坐起身,抱着她号啕大哭起来。

    “我好惨……”苏维维边哭边说。

    顾乡抱着她,一下一下拍抚着苏维维后背。

    “维维,你想一想,你觉得这样真的值得吗?把自己弄成这样,都……”她想说都分不清是人是鬼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接着又说:“你到底是因为喜欢他这样,还是单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觉得失恋就应该这样,沉浸式大闹一场。”

    相处一段时间顾乡发现苏维维有点表演型人格,有些情绪会特意放大,表现得很刻意。

    听到这几句,苏维维哭声小了一些,她擦了擦鼻子,抬起头泪眼朦胧道:“你是不是在安宁病房呆久了,说话怎么越来越……”

    直接说出真相,一点余地不留。

    “因为我觉得现在还是让你认清现实比较好。”

    “小顾……”说完苏维维又开始泼洒情绪了。

    顾乡说完现实开始安慰道:“赵医生……赵医生也不是很好嘛!我觉得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何必为了一颗树,失去一片大森林……”

    在顾乡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安抚思路下,苏维维正常了许多,她吸着鼻子道:“今天留下吃饭吧,我妈看你来一定做了很多菜。”

    顾乡不再是安抚抱法,直接给她一个大大熊抱,开心道:“可以吗!维维你最好啦!”

    她高超的劝人哄人技术不仅用在朋友身上,更多用在病患身上。

    几天过去,顾乡已经和吴悠小朋友相处得异常融洽,小女孩非常喜欢她。

    最近吴悠沉迷于用口香糖吹泡泡,可是她爸爸妈妈都不会,顾乡知道了,特意嚼泡泡糖吹给她看。

    顾乡指着自己吹出来的大粉色泡泡,挑眉示意吴悠看。

    吴悠一边鼓掌,一边开心地笑,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似乎是想摸一摸气球。

    顾乡点头,告诉她可以碰一碰。

    吴悠伸出小小的手指,轻轻摸了一下泡泡,摸完乐得直打滚。

    “姐姐,有一个哥哥总是在看你……”乐完她偷偷摸摸凑近顾乡耳边,小声告诉她。

    “啊?在哪?”顾乡左右张望,努力搜寻。

    “他就在外面。一直在外面。我都看见他好几天了。”吴悠肯定道。

    “……”

    孩子最近不能是出现什么幻觉了吧,顾乡忧虑地看着她。

    “真的,姐姐。”吴悠急了,担心她不相信。

    “好。阿姨一会儿去确认一下。”她望着孩子倔强的脸,点点头告诉吴悠,自己相信她。

    “他还给我买了糖果呢!”吴悠从枕头下面掏出糖果,炫耀道。

    看着孩子手里的糖果,顾乡严肃道:“陌生人给你的东西不要吃。”

    一听这话,吴悠泄气了:“可是,可是哥哥真的好酷啊。”

    “……”

    小小年纪怎么如此颜控?

    她再次警告道:“长得帅的陌生哥哥给你吃的,也不可以吃,听到没有。”

    吴悠很委屈:“好的姐姐……”

    看她这样,顾乡安慰她:“你想吃什么,阿姨也可以送给你的。你可以把你想吃的,都告诉我。”

    护士长出现打断了她。

    “顾医生,副院长叫你去一趟。”

    副院长办公室里,她正襟危坐,等待着院长训话。结果院长表情轻松,一进门就让她坐下,态度亲切无比。

    “医院觉得安宁疗护这一块,也要重视起来。”

    “我们在医院周围贴了启示,宣传了找志愿者的活动,最近可能需要你去做一个简单的安宁疗护志愿者培训。”

    “这么快!”顾乡惊讶道,意识到语气不妥赶紧噤声。

    “是啊,我们需要行动起来,现在老龄化严重,疑难杂病患者也不少,我们需要转化思路,多渠道为患者解决问题……”副院长说了很多,最后一句话是这个志愿者培训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顾乡重重点头,她有一种责任压身的感觉,不是一种喘不过气的压力,而是一种理想主义燃烧的充盈感。

    目前安宁疗护还处于起步阶段,患者与患者家属不知道还有另一种路可以走,有的人不了解,有的人不接受。

    有时去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

    作为医生,她很明白这句话。医疗如此发达,依旧有太多不治之症,暂时无法解决。

    死亡,或许是每个人必须要面对的人生课题。

    志愿者培训活动如约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如期举行。

    顾乡推开门,看见只有一个人坐在正中央。

    果然,在医院张贴告示这招太老套,宣传力度根本不够,打印费了那么多张纸,结果就一个人来。

    高大酷帅的男人规规矩矩坐在小课桌后面,背脊挺得很直,长腿几乎要把桌子掀起来。理的碎短发更显五官凌厉英气,深邃清亮的眼睛安静地凝视着她。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看她进来乖乖把笔摆好。

    看到屋里仅有的一个人,顾乡忍俊不禁。

    志愿者培训直接变私教课堂了。

    “你好。”她微笑伸出一只手,礼貌和他握手。

    午后的光晕流连在她白皙清透的脸蛋上,她的笑容比阳光更明媚。

    “你好……”男人的声音冷冷的。

    只有一个人听讲,顾乡索性提着凳子坐在他面前。

    男人立刻起身要帮她提,顾乡赶忙告诉他:“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顾乡坐在他对面,开始简单介绍:“我不知道您对安宁疗护了解多少,我先简单给您介绍一下。目前在我们国家是将临终关怀,舒缓医疗,姑息治疗等统称为安宁疗护,主要是为患者提供物质,精神各方面人文关怀服务……”

    她讲得很认真,说到她认为重点的地方,还会写在纸上:“希望志愿者可以利用自己的一些业余时间,协助患者与家属谈心沟通,帮助患者更好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开,给为数不多的日子减少一些遗憾。如果志愿者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就更好了,可以通过一些自己的技能为临终患者提供一定帮助。像芳疗师,利用一些芳香疗法辅助病人的睡眠,比如像入殓师……,我们科室与别的科室不同,很需要……做这方面的志愿者,可以为患者提供一些死亡之后遗容整理的一些工作,去世之后,有条件的话,我们希望病人可以体面的离开……”

    男人只是安静地听着她的话,看到她写在本上的字,偶尔点点头。

    “你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顾乡说得差不多,把提问题机会留给男人。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她摇摇头。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胸腔呼之欲出。

    她觉得男人的眼睛,和之前她见到的那个人一样。

    漆黑湛亮。

    顾乡眉头微蹙,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用手掌挡住他的下半张脸。

    那双黑嗔嗔的眼睛和记忆里的重合,眼波流转,沉年坚冰在一点点融化。

    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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