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乡蹲在一旁仔细检查他身体上是否有其他伤势,与此同时小孩的家长匆匆忙忙从远处跑过来,看到孩子的虚弱模样又哭又叫:“奇奇!奇奇!”

    很快急救车来了,小男孩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抬上急救车,顾乡在有限时间内讲清楚男孩溺水大概情况,男孩被顺利送往医院进一步救治。

    人潮渐渐散去,浑身湿透的佟雁回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两个人的视线隔着人海撞在一起。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站到她面前,嘴唇微启,欲言又止。

    顾乡什么都没说,自顾自脱下自己的薄外套,小心披在他身上,“去我家收拾一下吧。”目光中是十足的担忧。

    “去我家,你,你看你现在这样……”她眉毛拧在一块,气鼓鼓的话也说不连贯。

    烤肉店就在她家小区门口,回去也确实方便。

    佟雁回羽睫轻颤,手指下意识搓着衣角,“我……”

    “走啦!”顾乡拽起他的手腕,硬拉着他回家。

    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却像头牛一样,倔在门外。

    顾乡一脸莫名,呆呆望着他。

    她……平时自己一个人住,就这样带一个……男的回家吗?

    想到这个问题,佟雁回脑袋突然胀到发痛。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跟着她走进家门。

    “你去洗个热水澡,洗个澡会好很多的。浴室里面什么都有,你可以随意用。脱下来的衣服放外面,我来帮你吹干。”顾乡推着他走进浴室,督促道:“快点洗澡吧,快去。”

    佟雁回被她硬生生推进浴室。他手足无措站在浴室中央,看到女孩放在洗漱台上的几个瓶瓶罐罐,不敢伸手乱动。

    无意中瞥见镜子中自己犹疑羞红的模样,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正常一点。

    “衣服脱了记得扔出来呀,我帮你吹干。”女孩清亮的声音从门缝溜进他的耳朵里。

    隔了很久,花洒喷水落地声音才响起来,顾乡都有些怀疑是他不会用花洒了,刚想去教,就听到水珠落地的声音。

    洗澡时间倒是很短,佟雁回很快出来,顾乡正在专注投入煮红糖姜茶。

    “我煮了红糖姜茶,你喝一点,驱寒气的。”说完便舀出两碗,端的时候手指被烫得缩了一下手。

    佟雁回立刻过去,两根手指分别掐在碗的两端,一手端一个放到桌子上。

    姜茶滚烫,一股一股冒着热气,整个屋子弥漫着淡淡的甜腻。

    水温晾得差不多了,佟雁回刚准备扶着勺端起碗一饮而尽,突然想到之前自己在她面前一口气吃半碗面的事情,缩回手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喝。

    他埋头全身心投入喝茶中,突然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女……女孩子,尽量,最好不要带陌生男人回家……不安全的。”佟雁回抬起头,直视她的脸,语气尤为真挚。

    听到这句,她先怔了一下,慢慢地嘴角牵出灿烂笑意,“可是,我觉得你不是陌生人。”

    “你……肯定不是坏人的。”顾乡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

    听到她软乎乎的呢喃低语,佟雁回感觉头皮一阵酥麻,拿勺子的手险些不稳。

    “你……是坏人吗?你之前让我搭车回城里,今天又跑去救人……”她掀起眼帘,端详他的举动,一字一句说。

    顾乡觉得他不仅不是坏人,还是个有圣母情怀的人。

    佟雁回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她看了许久,倏然垂下头,喉咙下意识吞咽口水,一口一口续着喝茶。

    没人说话,空气中是令人心慌的沉默。

    “你平时工作很忙吗?”

    目前顾乡已经解锁了他的两个工作:灵车司机,农庄工人。顾乡很好奇,他的生活很拮据吗?需要四处不停打工。

    “还好。”他拿勺子搅着碗里的姜茶,讷讷回道。

    顾乡看到佟雁回手背上已经结痂发硬的伤口,他的手掌很大,掌部皮肤粗粝不堪。

    这几天的工作应该都是户外体力活,胳膊晒得黑黝黝,肌肉线条走向更加清晰可见。

    喝到最后一口,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谢谢。”佟雁回望着她,语气真挚。

    “是不是一点不冷了?”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就像在寻求他的肯定。

    “嗯,好多了。”佟雁回点了点头,肯定她的话。

    顾乡起身,又要去灶台边,“我再给盛一碗。”

    “不用了。”他也慌忙站起身,想拦住她。

    “你就帮我多喝一点,这么多我喝不完的。”顾乡转过身,祈求意味甚浓。

    佟雁回曾经一度以为这是女孩子的专属饮品,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灌到肚子乱晃。

    顾乡纠结了两秒,鼓起力气问道:“明天……有安宁疗护志愿者活动,你会去吗?”

    佟雁回一愣,实话实说:“我明天有事。”

    她瞬间泄气,声音委屈的滴水,“你不来,我可怎么办呀?一个人都没有……”

    “明天一定会有人。”佟雁回十分肯定,柔声安抚她。

    万万没想到,他的话竟然真的应验了。

    上次还只有一个人的教室,这次居然挤满了听众。

    只不过坐在教室里的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左右的人,少有年轻人。她进门时,叔叔阿姨正热火朝天聊着天。

    顾乡走到教室中央,微笑问候大家,“各位上午好。”

    台下听众也积极回应她,来到的每个人看上去都对安宁疗护很感兴趣。

    顾乡启口娓娓道来,从安宁疗护的起源说到安宁疗护在中国的发展和安宁疗护在现实生活中的意义与价值,以具体事例帮助大家理解安宁疗护。

    台下的人听了个大概,有一些外向的叔叔阿姨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大家积极提问,气氛火热。

    “顾大夫,等到老了以后,治不好就来这是不?”

    “顾大夫,这个病房便宜吗?”

    “顾医生,早些时间认识你好了,我家老人去年走了,临走时难受的不成样子,唉,当时把老人送到这里好了。”

    ……

    面对黑压压的人头,顾乡用最朴实话语,一个一个认真解答。

    结束时顾乡坦言:“各位辛苦来到现场志愿者们,很感激你们愿意走进安宁的世界,了解安宁疗护,也希望在未来通过安宁疗护,我们可以帮助到更多的患者缓解痛苦。”

    一片掌声过后,培训活动完美结束。

    顾乡注意到一个大叔在门口扭扭捏捏,一直不愿意离开的样子。

    “叔叔,您还有什么问题吗?”顾乡主动走到陌生叔叔身边,轻声询问。

    “医生,嗯……,是这样,家里老妈……一直不舒服,我就想问问,能不能送这来?”

    “老人家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是什么病症?目前什么状态?”

    “肺癌晚期了,一直在家躺着,天天嚷嚷疼。”说到这句,叔叔长叹口气。

    “您尽快把老人家送安宁病房,我们给她制定一个缓解方案。”

    “嗯,谢谢你啊,医生。今天也是幸好来了,要不然也不知道还有这种病房。”大叔感慨万千。

    顾乡回以一笑,“希望以后了解安宁疗护的人越来越多。”

    事实证明,厕所真的不是一个蛐蛐人的好地方。她结束活动,顺路拐进厕所,就听到针对她个人的独家厌恶。

    “她一个刚毕业的医学生,凭什么提拔她?”

    “她现在可以说是一个人管一个科室,权利可真够大的。”

    “你说她能不能是院长亲戚,来我们医院这当跳板,混一段时间就走?”

    “她会不会是……院长的……”

    “你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她长得也算还行,说不定真做过那种事。”

    “恶不恶心!”

    “可不是吗?”

    ……

    两个人离开后,顾乡从最里面的门悠悠然走出来,两人对她的轻视与嫉妒似乎依旧在厕所里回荡。

    这两个人的声音她很熟悉,经常在她面前各种羡慕示好,没想到转过身去只剩恨了。

    顾乡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水,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好玩的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顾乡离开厕所时差点和风风火火进来的苏维维撞上。

    “你在门口等我会儿,我有事找你。”

    顾乡有些懵,扭头问道:“什么事?”

    苏维维裤子脱了一半,就这么推开厕所门,“大事。”

    结果所谓的大事就是约会穿什么的问题。

    顾乡说了几个,都被苏维维否决,她开始敷衍:“你穿什么都好看。”

    苏维维撇着嘴,气道:“小顾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一个只会瞎掰的渣男。”

    “你怎么不去问问朵姐?”

    “忙着做手术呢,我觉得你应该挺闲。”

    “我看起来很闲吗?”顾乡停下脚步,语调急转直下。

    怎么还歧视安宁疗护医生?

    看见顾乡炸毛神色,苏维维忍不住想笑,“你不闲,不闲…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说错了。”

    她正要义正严辞说明安宁疗护意义,被苏维维硬生生打断。

    “诶,那个不是你的志愿者吗?”苏维维指着远方惊道。

    顾乡看见一个女孩正满脸崇拜望向佟雁回,下一步动作便是猛地扑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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