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救命之恩尚且没还完,如今又欠了她一条命,这要他如何还得清楚。

    那就索性守在身边,把自己的命都给她好了,让她开心快乐,护她一世周全。她想护一方安宁,那就陪着她偏安一隅。

    只不过还有个人没解决——晁蘅。

    这个该死的混蛋!!做了那么多罪孽深重的事,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发现。

    贺怜发誓要替师父一笔一笔讨回来。

    见他眉头紧蹙,眼神冷冽,像是在出神思考着什么,苗丹也有些担心了。虽然说这位殿下曾帮过他们家一次,承还恩情自然是理所当然。可他这个人苗丹却从来没有接触过,性子也捉摸不透,万一自己真的救了个祸害,害了师父和大家,真是死一万遍都不够……

    “药换好了。”苗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方这才回过神来,“想什么呢师弟?记住了,伤口别沾水,饮食忌辛辣,明天再来药房换一次药。”

    贺怜点头答应,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尽量不扯到伤口。他眼神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问:“能不能跟我讲讲,师父……还有这里的事?”

    “想知道?”苗丹欣慰地笑了笑,摆放好手里的瓶瓶罐罐,显然很珍惜这次交流的机会,“不过在我说之前,我很好奇,殿下是什么角色?”他就是这种,别人若是不提他绝对不问,但是别人一旦主动提及,他一定要掌握主动权,探根溯源,究其根本。

    那这样的话,可就要从十年前开始说起了……

    “岁宁救了我,那时我就想跟她走了。可惜没有,十岁的孩子还对父亲抱有一丝幻想,哪怕那父亲让他去死。”贺怜自嘲地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只精致的木漆盒,盒子里装的却是碎玉片,“真希望萧逸就当我死了啊,这样的话玉佩就不会碎了……岁宁说她十七岁就可以收徒了,让我拿这玉佩去虚云派找她。我先后寄去了好几封书信,可是没收到一封回信,想来是她师父不许跟我接触吧。那我只好自己去找了,结果……”

    后面的事情苗丹可就比他更清楚了:“结果她十七岁那年被诬陷弑师出逃,还欠了杀师仇人一个大大的人情。江湖上一但有人出言诋毁,晁蘅便替她摆平,收获了不少好名声。小人得志却名声大噪,师父反而成了不念手足之情不识好歹的罪人。”说这话时,苗丹平静得不起一点波澜。他跟了师父四年多,早年还会囔囔着要那晁蘅身败名裂血债血偿。可是师父都在这小山镇里做起好几年的小本生意了,显然是不再去想前尘事了,他也就把这件事放在心底,不再提及。可惜这前尘易忘,仇恨却难消,他知道师父一直都想手刃仇人,替师祖报仇,至于自己清不清白的,她倒也无所谓了。

    这话却听得贺怜心痛如绞,这五年间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地留在虚云派,是因为他一直抱有她终有一天会回来的幻想。他居然觉得晁蘅对岁宁真是不错,替她留着住所,替她维护名声,作为一名师兄能做的都做了,可惜这些深情都是演给自己看的……

    要不是贺怜无意间撞见了他对门下女弟子做着那般不堪的事情,只怕是到现在都还被他蒙在鼓里。只是晁蘅这个混蛋,做那种事时还要喊着岁宁的名字,贺怜只要想起那一幕就不由得怒火中烧杀心骤起,只可惜自己没能一剑把那王八蛋砍死。他念了十年的人岂能容人如此折辱!不过这点贺怜还是决定隐下不谈,他怕师父知道了觉得恶心。

    两人既然已经互相交底,便也不再心存怀疑了。一同吃过晚饭,苗丹又带他逛了逛园子,认了一遍路,最后才进了一间刚收拾出来的客房。这间客房虽小,却温暖齐整,算是上好的,最重要的是离苗丹和师父的居所都不算远,很是方便。

    ————

    腊月里,入夜渐冷。

    李随宁坐在桌边一丝不苟地写着什么,记性不好这点她认,所以每天都要记录一下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第二天的安排。

    此刻她正在思考吴茱萸事件的来龙去脉,却听见有人敲门,便随口回了一句:“进。”

    敲门的是秦云长,他正在犹豫是进还是不进,最后还是抬脚进来了。这位秦兄相貌堂堂,才学出众,多少世家邀请他去为小辈们授课,他是一概不应。最后却答应了李随宁的邀请,来到这么一个小门派做老师。放弃一对一授课,来做这么一个大课堂的先生,还没多少报酬,除了傻实在想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

    “云长兄。”李随宁起身施礼,邀他同坐,“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秦云长还是觉得有些碍口,“实不相瞒,是我那侄儿……”

    “休行,他怎么了?”李随宁对这孩子印象颇佳,经常委以重任,这次剑庄药铺的事情就是全权交给秦休行负责的。却看对方还是有些为难,她只好说:“秦兄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随宁你不是刚收了个徒弟嘛,我听说他这……”秦云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似乎有点不太好使?不过我也是听我侄儿说哈!你看咱们一块这么多年了,休行那孩子做事也是尽心尽力一丝不苟,大事小事交给他咱都特别放心。你说那孩子都能拜师,有没有可能把……”他想说有没有可能把秦休行也给收了。

    可这又不是菜市买萝卜,买一个送一个,李随宁显然有些为难。

    还没等李随宁开口,敲门声砰砰砰又响起来了,这回的声音一点都不文雅,分明是哪个小孩在乱敲一通。

    李随宁正愁不知道如何开口,听见有人敲门哪里还管是谁,径直就走到门口,心中直道:今晚可真热闹啊。

    开门见是小徒弟贺怜,正泪眼婆娑地往她屋里冲。她心中不免疑惑:哭什么啊?她没带过小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思考间,贺怜已然把门关上了,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床边走。

    “……”这什么意思啊?要自己哄他睡觉吗?不好意思哄不了一点。

    “这位是?”秦云长见到这位身姿修长、面容姣好的少年,实在是没有办法和傻子联系在一起,就没往那方面去想。心中直道这李仙师的相好真没什么眼力见儿啊,他人还在这呢,就这么急不可待地往屋里走,脸上顿时升起了七分尴尬。

    不料李随宁来了句:“贺怜,过来跟秦先生问好。”

    “秦先生好!”贺怜抹着眼泪,用孩子气的口吻跟他问好。

    “你好你好……”秦云长俨然明白了,这孩子就算脑子有问题,也不妨碍他长得好啊。他起身要走,但还是不死心地说了一句:“刚才说的事情随宁你再考虑考虑,这是休行最大的心愿,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很是为难啊。”说罢便开门离开了。

    待那人走远了,贺怜问:“秦先生是谁呀?”

    “是门中弟子的老师。”

    “那休行是谁呀?”

    “是秦先生的侄子。”李随宁突然意识到,这贺怜算起来也曾是自己的师侄,一时间心中颇有些不痛快,语气也冷淡了许多,“找我何事?”

    “我害怕……”贺怜扯着她的衣袖,“那个屋里有簌簌簌的声音,很吓人,我想在这里睡……”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居然是那张小方桌。

    他难道是想趴在桌子上睡?

    这怎么行,这传出去不得说他虐待徒弟?她压根就没考虑过男女共处一室有什么不好。

    “苗丹呢?”李随宁想到他那边病床多啊,到他那边睡岂不妙哉。

    贺怜却有些为难:“师兄的门怎么都敲不开,好像是睡着了。”

    这么早就睡了?李随宁沉思片刻,也没想到什么地方给他安身,便把桌边的草席理了理,先将就一下吧,明天再让苗丹给他安排。

    见这架势他是可以留下来了?贺怜的喜悦溢于言表,也不继续掉眼泪了,一个劲儿地瞧着李随宁,越看越喜欢。

    不过贺怜也在担心一个问题:怎么会有人这么好骗呢?这要是遇到坏人那还得了?

    其实李随宁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强的离谱,还没有人敢算计到她头上。

    至少目前没有。

    月色入户,屋外全是雪,所以照得屋里也明晃晃的。

    李随宁睡觉向来较浅,若是有人碰她立马就醒了。可是她在家中的警觉心一向不大,因此醒来看到床上躺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而自己的双手被一根白色系带牢牢缚住时,她只是略有些困惑。

    这是什么情况?李随宁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刚要重新闭上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屋里还有一个人啊!

    “贺怜!”

    贺怜闻声睁了睁眼睛,却不再是天真无邪那般孩童的眼神。他手腕上缠绕着系带的一端,似乎是生怕那人跑掉。

    李随宁看了看自己被缚的手腕,怒道:“是你干的?”

    谁知下一秒贺怜竟伸手覆上她的眼睛,语气平静异常:“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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