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帝却有些兴趣，“允安呐，此前宫人来信，说你看中了一个女子，可是这位苏姑娘？”
蔺淮闻言，垂下了眼眸，“陛下，谣言而已，臣不过是顺手帮了这位姑娘一把。”
庆元帝却有些不信，他看了一眼苏杳，又看了一眼蔺淮，“朕可听闻，你向来不喜旁的女子近身，今日怎么就好心了一回？”
蔺淮抿了抿唇，一时竟没能解释。
一旁的长宁王妃看着，倒是笑了：“陛下，淮儿还是顾着我这小姑姑的脸面的，他也算王府的半个主子呢。”言外之意，蔺淮是看在她这个姑姑的面子上，帮一帮府中的客人而已。
庆元帝听见这话，倒是没再多问，只是下意识地摸盘起手中的佛珠。
蔺淮看见庆元帝的动作，眼神有了一丝变化。作为天子近臣及皇后亲侄，他对这位皇帝姑父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这是庆元帝心情不好时，下意识的动作。
果不其然，庆元帝再开口时，眼神渐渐冷了些许，“允安，你已及冠，还是没看得上的女子吗？若有，便说出来，朕为你做主。”
蔺淮向庆元帝行了一礼，“多谢陛下厚爱，只是臣暂时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庆元帝笑了一声，手中的佛珠被他搅了两圈盘在手上，“你倒是自在，但朕却不得不为建安王府考虑，蔺家就你一根独苗，你不想成婚，若有个万一，朕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皇后原本打算站在自家侄子一边劝一劝皇帝，一听见这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淮儿，陛下说的没错。你若有喜欢的，只管提出来。”
蔺淮低着头，再次向庆元帝行礼一礼：“陛下与娘娘所言极是，臣心中亦感愧疚。臣并非不想成婚，臣也想为家族延续香火，只是臣也希望能觅得一位心意相通、志趣相投的伴侣。”
庆元帝闻言，神情平和了些许，“朕亦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这天下间，好女子众多，你又如何确保自己能找到那样一个人呢？再者，建安王府的声望与未来，也需你慎重考虑。”
蔺淮心有预感，正想开口，便听到庆元帝道：“朕也愿成人之美，但前提是建安王府的香火传承不可断，身为建安王府的继承人，你的婚事不仅关乎你个人，更承载着家族的责任与荣耀，你可明白？”
庆元帝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语重心长，让蔺淮几乎无从反驳。
“多谢陛下提点，臣明白。”蔺淮再次躬身。
庆元帝见状，满意颔首，目光中闪烁过一丝意味深长：“既然你言之凿凿，那朕便亲自来检验一番，看你是不是在敷衍朕。”
庆元帝语带深意：“允安啊，朕今日特意来此，便是听闻你中意一女子。刚才虽有长宁王妃为你遮掩，朕自认还是了解你的，若非感兴趣，你怕是不会让那姑娘近身。才子与佳人，朕觉得你二人也算相配。朕赐那姑娘为你侧妃，你可愿？”
此言一出，气氛微妙。谁也不曾想，庆元帝就这般随意地指了一个侧妃给蔺淮。
蔺淮的思绪被庆元帝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打乱。这位陛下站在了长辈关怀、父辈情义的高台之上，让他根本无法拒绝这场赐婚。
何况只是一位侧妃……他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皇后与长宁王妃虽不喜苏杳身份低下，但只是一个侧妃，无足轻重，倒也合意。
蔺淮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藏于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几息之后，蔺淮轻轻抬起头，面上仍是一副清冷平淡的模样，他轻声道：“陛下隆恩。臣，感激不尽。”
“既如此，朕也放心了，也不枉费朕专门为你走这一趟。”庆元帝笑容满面，显然很是满意，“行了，皇后，咱们也不在这碍这群年轻人的眼了，回宫。”
皇帝的仪仗开始移动，盛大的宴席也准备拉开帷幕，各处洋溢着喜悦。
初夏的阳光并不浓烈，洋洋洒洒地落在人间，温暖且舒适，今天本应是个好日子。但作为局中人之一，苏杳只觉得今日荒谬可笑。
庆元帝离开后，四下便响起各样的议论，高声低声似乎都清晰地传入了苏杳的耳中，让她仿佛置身洪流之中，冰冷且窒息。
她就像一个物件一般被随意赏了出去。
“小姐……”秋兰心疼地扶着苏杳，“可要告诉老夫人，还有公子他们……”
“不行！绝不能告诉外祖母！”苏杳抬起头，看着前方皇帝的仪仗渐远，脸上才敢渐渐露出一丝疲惫。
“外祖母已为母亲的事伤透了心，不能再让她为我的事情烦忧……”
“可小姐，这终究是瞒不住的。”芷兰更加清醒，苏家在盛京之中为官的族人并不少，官居高位的也有。建安王世子被庆元帝亲口赐婚，政治敏锐之人多少都会关注一二。
发现永昌侯府的苏杳便是苏家苏杳是早晚的事情……
“小姐，赐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若您告知真实身份，或许……”
苏杳微微抿唇，她明白芷兰的意思。芷兰也显然更懂她的心思。
苏氏一族，传世百年，祖训森严。其中有一则祖训便是若非正妻难以生育，男子不得纳妾。而族中女子也是，不得为人妾室。
因而族中少有庶出子弟，族中兄弟姐妹关系融洽，彼此扶持，鼎力相助。
苏杳不敢想象，若是兄长们知道宠爱了多年的小妹居然做了他人妾室……
“秋兰，帮我看着刘姨母她们，他们得到消息怕是会赶过来，你拦住她们。”苏杳想明白后，迅速安排，她要尽快去找蔺淮。
她对婚事没什么期待，但却不能让她的婚事令家族蒙羞，让亲人难过。
“芷兰，跟我来！”
苏杳顾不得周围的议论，带着芷兰在王府中寻找蔺淮的身影。
*
“允安呐允安！果然话不能说太早，我还没担心上我自己，就要担心担心你咯！”姜绍拎着一壶酒，找到了在花园亭中的蔺淮。
“怎么不说话？”姜绍不知从哪摸了两个酒杯，本想直接塞给蔺淮。但想到蔺淮那毛病，又掏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
蔺淮站在花园凉亭，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在树荫下半隐半藏，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不虞。
姜绍见状，神色也正经了几分，“不过是个侧室，虽说是陛下赐的，但也就是个妾而已，你要是真不愿意，纳回去放一边就是了。”
蔺淮接过姜绍手中的杯子，握在手中把玩，“说得有几分道理。”
“既如此，那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要跑到这里来？”姜绍边问，边悠然地为自己满上一杯，随后将酒壶推向对坐的蔺淮，“来来点？“
蔺淮轻轻摇头，目光中透出一丝嘲弄，“求个安静罢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仆从恭敬的声音，“世子，苏杳姑娘求见。”
姜绍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苏杳姑娘？她这个时候来找你？“
说罢，姜绍示意仆从请苏杳进来。蔺淮见此，也未阻止。事已定下，他也想看看这位苏姑娘想做些什么。
苏杳的身影出现在亭外，气息微乱，显然是着急赶来的。
见到蔺淮与姜绍，苏杳微微欠身行礼，“见过世子。苏杳此番前来，确有要事相商，望世子能赐予片刻时间。“
姜绍听了这话，面上有了一丝不满，“苏姑娘，蔺淮是我挚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说就是了。“
苏杳进来后看了蔺淮一眼，见其对姜绍的话似乎并无意见，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姜绍解释道：“是为今日陛下赐婚一事，请姜公子见谅。”
姜绍正欲反驳，但一眼瞟见苏杳额上细密的汗珠，想到这姑娘估计是着急忙慌一路跑来，便也心软了下来，“行吧，你们聊。”
苏杳面露感激，向姜绍再次行了一礼，“多谢姜公子。”
待姜绍离开后，苏杳也不敢耽搁，随即向蔺淮表明了来意：“蔺世子，我虽不知陛下为何突然赐婚，但斗胆猜测世子您也不愿。”
“但事已定下，无可更改。我与世子您也算绑在了一起。”苏杳这话说完，并未意识到一旁的蔺淮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所以，我也想向世子说明一件事情。”苏杳深吸了口气，随后缓缓抬眼，目光落在蔺淮那淡然无波的脸庞上，“我乃扬州苏氏本家嫡系，苏氏苏杳。此次来到盛京实因族中一桩要事，前几日因些以外，才滞留京中。无意搅入京中是非。”
蔺淮神色未变，似乎并未有赐婚对象由商户女变为世家女的喜悦，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苏杳脸上，语气平淡；“那苏姑娘现下是想表达什么？”
不知为何，苏杳此时面对蔺淮竟有一丝忐忑，忽视掉心中那抹怪异的情绪，苏杳声音坚定：“世子见谅，苏氏女绝不可能与人为妾。”
话音一落，苏杳没再说话，亭中一片寂静。
蔺淮闻言，垂下了眼眸，“陛下，谣言而已，臣不过是顺手帮了这位姑娘一把。”
庆元帝却有些不信，他看了一眼苏杳，又看了一眼蔺淮，“朕可听闻，你向来不喜旁的女子近身，今日怎么就好心了一回？”
蔺淮抿了抿唇，一时竟没能解释。
一旁的长宁王妃看着，倒是笑了：“陛下，淮儿还是顾着我这小姑姑的脸面的，他也算王府的半个主子呢。”言外之意，蔺淮是看在她这个姑姑的面子上，帮一帮府中的客人而已。
庆元帝听见这话，倒是没再多问，只是下意识地摸盘起手中的佛珠。
蔺淮看见庆元帝的动作，眼神有了一丝变化。作为天子近臣及皇后亲侄，他对这位皇帝姑父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这是庆元帝心情不好时，下意识的动作。
果不其然，庆元帝再开口时，眼神渐渐冷了些许，“允安，你已及冠，还是没看得上的女子吗？若有，便说出来，朕为你做主。”
蔺淮向庆元帝行了一礼，“多谢陛下厚爱，只是臣暂时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庆元帝笑了一声，手中的佛珠被他搅了两圈盘在手上，“你倒是自在，但朕却不得不为建安王府考虑，蔺家就你一根独苗，你不想成婚，若有个万一，朕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皇后原本打算站在自家侄子一边劝一劝皇帝，一听见这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淮儿，陛下说的没错。你若有喜欢的，只管提出来。”
蔺淮低着头，再次向庆元帝行礼一礼：“陛下与娘娘所言极是，臣心中亦感愧疚。臣并非不想成婚，臣也想为家族延续香火，只是臣也希望能觅得一位心意相通、志趣相投的伴侣。”
庆元帝闻言，神情平和了些许，“朕亦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这天下间，好女子众多，你又如何确保自己能找到那样一个人呢？再者，建安王府的声望与未来，也需你慎重考虑。”
蔺淮心有预感，正想开口，便听到庆元帝道：“朕也愿成人之美，但前提是建安王府的香火传承不可断，身为建安王府的继承人，你的婚事不仅关乎你个人，更承载着家族的责任与荣耀，你可明白？”
庆元帝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语重心长，让蔺淮几乎无从反驳。
“多谢陛下提点，臣明白。”蔺淮再次躬身。
庆元帝见状，满意颔首，目光中闪烁过一丝意味深长：“既然你言之凿凿，那朕便亲自来检验一番，看你是不是在敷衍朕。”
庆元帝语带深意：“允安啊，朕今日特意来此，便是听闻你中意一女子。刚才虽有长宁王妃为你遮掩，朕自认还是了解你的，若非感兴趣，你怕是不会让那姑娘近身。才子与佳人，朕觉得你二人也算相配。朕赐那姑娘为你侧妃，你可愿？”
此言一出，气氛微妙。谁也不曾想，庆元帝就这般随意地指了一个侧妃给蔺淮。
蔺淮的思绪被庆元帝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打乱。这位陛下站在了长辈关怀、父辈情义的高台之上，让他根本无法拒绝这场赐婚。
何况只是一位侧妃……他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皇后与长宁王妃虽不喜苏杳身份低下，但只是一个侧妃，无足轻重，倒也合意。
蔺淮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藏于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几息之后，蔺淮轻轻抬起头，面上仍是一副清冷平淡的模样，他轻声道：“陛下隆恩。臣，感激不尽。”
“既如此，朕也放心了，也不枉费朕专门为你走这一趟。”庆元帝笑容满面，显然很是满意，“行了，皇后，咱们也不在这碍这群年轻人的眼了，回宫。”
皇帝的仪仗开始移动，盛大的宴席也准备拉开帷幕，各处洋溢着喜悦。
初夏的阳光并不浓烈，洋洋洒洒地落在人间，温暖且舒适，今天本应是个好日子。但作为局中人之一，苏杳只觉得今日荒谬可笑。
庆元帝离开后，四下便响起各样的议论，高声低声似乎都清晰地传入了苏杳的耳中，让她仿佛置身洪流之中，冰冷且窒息。
她就像一个物件一般被随意赏了出去。
“小姐……”秋兰心疼地扶着苏杳，“可要告诉老夫人，还有公子他们……”
“不行！绝不能告诉外祖母！”苏杳抬起头，看着前方皇帝的仪仗渐远，脸上才敢渐渐露出一丝疲惫。
“外祖母已为母亲的事伤透了心，不能再让她为我的事情烦忧……”
“可小姐，这终究是瞒不住的。”芷兰更加清醒，苏家在盛京之中为官的族人并不少，官居高位的也有。建安王世子被庆元帝亲口赐婚，政治敏锐之人多少都会关注一二。
发现永昌侯府的苏杳便是苏家苏杳是早晚的事情……
“小姐，赐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若您告知真实身份，或许……”
苏杳微微抿唇，她明白芷兰的意思。芷兰也显然更懂她的心思。
苏氏一族，传世百年，祖训森严。其中有一则祖训便是若非正妻难以生育，男子不得纳妾。而族中女子也是，不得为人妾室。
因而族中少有庶出子弟，族中兄弟姐妹关系融洽，彼此扶持，鼎力相助。
苏杳不敢想象，若是兄长们知道宠爱了多年的小妹居然做了他人妾室……
“秋兰，帮我看着刘姨母她们，他们得到消息怕是会赶过来，你拦住她们。”苏杳想明白后，迅速安排，她要尽快去找蔺淮。
她对婚事没什么期待，但却不能让她的婚事令家族蒙羞，让亲人难过。
“芷兰，跟我来！”
苏杳顾不得周围的议论，带着芷兰在王府中寻找蔺淮的身影。
*
“允安呐允安！果然话不能说太早，我还没担心上我自己，就要担心担心你咯！”姜绍拎着一壶酒，找到了在花园亭中的蔺淮。
“怎么不说话？”姜绍不知从哪摸了两个酒杯，本想直接塞给蔺淮。但想到蔺淮那毛病，又掏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
蔺淮站在花园凉亭，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在树荫下半隐半藏，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不虞。
姜绍见状，神色也正经了几分，“不过是个侧室，虽说是陛下赐的，但也就是个妾而已，你要是真不愿意，纳回去放一边就是了。”
蔺淮接过姜绍手中的杯子，握在手中把玩，“说得有几分道理。”
“既如此，那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要跑到这里来？”姜绍边问，边悠然地为自己满上一杯，随后将酒壶推向对坐的蔺淮，“来来点？“
蔺淮轻轻摇头，目光中透出一丝嘲弄，“求个安静罢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仆从恭敬的声音，“世子，苏杳姑娘求见。”
姜绍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苏杳姑娘？她这个时候来找你？“
说罢，姜绍示意仆从请苏杳进来。蔺淮见此，也未阻止。事已定下，他也想看看这位苏姑娘想做些什么。
苏杳的身影出现在亭外，气息微乱，显然是着急赶来的。
见到蔺淮与姜绍，苏杳微微欠身行礼，“见过世子。苏杳此番前来，确有要事相商，望世子能赐予片刻时间。“
姜绍听了这话，面上有了一丝不满，“苏姑娘，蔺淮是我挚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说就是了。“
苏杳进来后看了蔺淮一眼，见其对姜绍的话似乎并无意见，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姜绍解释道：“是为今日陛下赐婚一事，请姜公子见谅。”
姜绍正欲反驳，但一眼瞟见苏杳额上细密的汗珠，想到这姑娘估计是着急忙慌一路跑来，便也心软了下来，“行吧，你们聊。”
苏杳面露感激，向姜绍再次行了一礼，“多谢姜公子。”
待姜绍离开后，苏杳也不敢耽搁，随即向蔺淮表明了来意：“蔺世子，我虽不知陛下为何突然赐婚，但斗胆猜测世子您也不愿。”
“但事已定下，无可更改。我与世子您也算绑在了一起。”苏杳这话说完，并未意识到一旁的蔺淮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所以，我也想向世子说明一件事情。”苏杳深吸了口气，随后缓缓抬眼，目光落在蔺淮那淡然无波的脸庞上，“我乃扬州苏氏本家嫡系，苏氏苏杳。此次来到盛京实因族中一桩要事，前几日因些以外，才滞留京中。无意搅入京中是非。”
蔺淮神色未变，似乎并未有赐婚对象由商户女变为世家女的喜悦，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苏杳脸上，语气平淡；“那苏姑娘现下是想表达什么？”
不知为何，苏杳此时面对蔺淮竟有一丝忐忑，忽视掉心中那抹怪异的情绪，苏杳声音坚定：“世子见谅，苏氏女绝不可能与人为妾。”
话音一落，苏杳没再说话，亭中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