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喻佳年扬起嘴角,先行迈开步伐,“你所需要的。”

    “我需要的?”江承安不紧不慢跟在喻佳年身后,看着这道身影,他察觉之时早已恍惚。

    “看我心情,以后会告诉你的。”

    两人走出皇宫时,天已有些暗。

    回去路上,喻佳年猛然想起了什么。

    她叫停马车,向江承安伸出手,“给我些钱。”

    江承安默默将一块银锭放在喻佳年手中。

    喻佳年活泼一笑,“谢了,狗官。”

    接着,在江承安疑惑的目光下,她走下马车。

    江承安倒也不怕人跑了,只是掀开帘子,静观喻佳年行事。

    喻佳年觉着今日实在是戏剧,营生不成,反而在这陌生古代结识了穿越者,又得了机会去施展自己的心理学。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但对于贫民窟的大家来说,今日仍旧是风雨飘摇,不知温饱的一日。

    她将银锭给了大家。

    只为让他们不再饥饿。

    但她知道这只是一时的,回到马车中后,短暂的喜悦瞬间就被冲淡。

    大家问她,要去何处?

    她只答,等哪天能让大家不再饥饿,她便回来了。

    “好了?”江承安眼中含笑,看着喻佳年。

    “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我会靠我自己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喻佳年抿抿唇,错开江承安的视线,小声嘀咕道。

    江承安淡淡摇头,语气温柔,暗含鼓励,“喻医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欠不欠的,既然身在这个时代,我们相互帮扶也是应该的。”

    不久,马车缓缓停下,两人相视无言,似是有什么默契在他们心中生长。

    一入府内,喻佳年如坠花花世界。被一群侍女簇拥着,沐浴更衣,尽心伺候。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将她打包好,送去服侍江承安呢。

    一番收拾后,喻佳年终于得空喘了口气,吃上饭菜。

    还没吃两口,江承安便进来了。

    喻佳年举起碗,也不客气,熟络地问了句,“吃了吗?”

    江承安无奈摇头,“你吃吧。”

    喻佳年的吃相不算难看,只是急,仿佛几百年都没吃饭似的。

    江承安在一旁又是为她倒茶,又是帮她端菜,很是殷勤。

    见喻佳年酒足饭饱后,江承安才开口询问,“喻佳年,你打算如何诊治皇后?”

    “世间没有万能的方子,我要根据皇后娘娘的情况才能确定诊方,”喻佳年搁下瓷碗,“狗官,你可否回答我一些问题,关于皇后娘娘。”

    喻佳年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去摸不存在的胸前口袋。

    这一小动作自然入了江承安眼中。

    江承安不经意地笑了笑。

    “你知道的,医生总以为自己的胸前口袋装着笔,”喻佳年发觉自己将他逗笑了,自己也摊手一笑,“来了这么久,我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

    “我倒希望你别改,”江承安优雅地坐在喻佳年对面,“问吧。”

    “等等,我需要…纸和笔。”喻佳年抿了抿双唇。

    江承安无奈一笑,命徐望捎来纸笔。

    拿到毛笔和宣纸后,喻佳年瞬间入了状态。

    她清了清嗓子,“皇后娘娘多大了?”

    “你是指她芳龄几何?”江承安愣了神。

    喻佳年听了他的话,见了他表情,也怔住了,试探性道:“你…来这里多久了?我觉着你似乎已经更接近古代人了。”

    “已经记不清了…”江承安垂下眼睑,有些落寞。

    “还好你遇见了我,这下有人陪你说话了。”喻佳年在纸上画了个手捧爱心的简笔小女孩,笑着展示给他看。

    江承安见了,扑哧一笑,难得失态,“谢谢,很可爱。”

    “送给你,就当作是我们的见面礼。”喻佳年将那张画递给江承安。

    见江承安接过画,喻佳年握笔埋头,一边在宣纸上写下医案,一边回归正题,“所以皇后芳龄几何?”

    她这番话得来的却是寂静。

    喻佳年抬头看去。

    只见江承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那幅画,心思已然神游他处。

    “喂,狗官你清醒一点啊。”喻佳年打了个响指,试图将他拉回来。

    “二十岁。”江承安依旧在看那幅画,只是抽出些功夫回了喻佳年的疑问。

    二十岁......

    喻佳年提起毛笔,开始记录。

    “你最初察觉皇后有异,是在何时?”

    江承安依旧在欣赏她的简笔画,懒洋洋地回答道:“有些时日了,新帝登基时便已有了些苗头。”

    “那你记得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吗?”

    “她失去了第二个孩子……”

    第二个?

    “那第一个呢?”喻佳年一边记录一边继续发问。

    “原还在燕王府时,受了大惊吓,那第一个孩子便流了。”

    大惊吓……

    多大的惊吓能把孩子给吓没?

    “你清楚受惊的原因吗?”喻佳年抬头看向对面。

    但对面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人。

    她疑惑之时,便听到她耳边传来揶揄声,“你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喻佳年虎躯一震,扭头看去。

    那张眉清目秀的俊朗模样,在她眼前骤然放大。

    此刻的江承安仿佛褪去了拒人千里的外壳,眼中带着好奇和探索,看着喻佳年宣纸上的字迹,琢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天真的少年,眉宇间皆是单纯。

    喻佳年咳嗽一声,不动声色拉开距离,“医案啊。”

    “医案我知道,但你这字……”

    白纸之上,简体字自左向右排列,乱如鬼画桃符。

    “医生写字丑点怎么了,”喻佳年一把将话题拉回来,“你还记得我的问题吗?”

    江承安眼睑一垂,神情再度变得难以捉摸,“或许与宫变有关。”

    “宫变?”喻佳年慢慢将这两个字写到病情诱因一栏,“能具体说说吗?”

    “无非就是权力斗争,你死我活一番下来,恰恰留下了当今圣上罢了。”江承安仔细将她的画收好,但口中话语却仍是随意。

    喻佳年鸡皮疙瘩掉一地,未曾想江承安竟能如此风轻云淡地将一件血腥残忍的政治斗争缓缓托出。

    “那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想必戏份不少吧?”

    能官拜丞相,定然明面上或者暗地里给当今圣上提供了不少助力。

    “是,没有本相,燕王府上下无一人能活。”江承安意味深长一笑,将话题点到为止。

    未曾想,眼前这人竟有如此手段,实在让人生畏。

    “你这狗官夺权倒是厉害,偏不会为民请命。”喻佳年冷哼一声,继续低头理弄医案。

    江承安依旧淡然,“横竖在你眼里我都有罪,我自不必辩解了。不过有你在,我总归是要赎罪的。”

    “你最好是,”喻佳年撑着脑袋,抬起头,疑惑道,“可宫变与皇后娘娘的心病有何联系?”

    “此中联系我并不清楚,但自那以后她就有些怪了。”江承安摇摇头。

    喻佳年看了看宣纸上的信息,心中乱得很。

    可用的信息还是太少。

    她将宣纸对叠,抬眼看向江承安,“我需再与皇后娘娘聊聊,才可确定诊方。”

    “她不会说的……”江承安淡淡摇头。

    “……不见得。”

    喻佳年笑容深然,心理学最擅长的就是让病人开口说话。

    “我自有办法。”

    ......

    翌日,京城暖晴。

    喻佳年觉着这是个好兆头。

    皇后一定会好起来。而她的古代医学梦也会好起来的。

    抵达皇宫后,她在太监的引导下,再度入了皇后宫内。

    江弥南端坐于主位之上,虽气色不佳,但已没有昨日那般苍白。

    喻佳年正要拜下去,却听见江弥南柔声开口,“不必拜,能再见到你,本宫很高兴。”

    喻佳年抬眼看去,昨日座上还只是位绝望的母亲,现在却已强行扛起皇后担子。

    “娘娘可好些了?”

    江弥南垂下眼睑,“并不好。”

    “娘娘不必忧虑,民女会让您好起来的。”喻佳年笑容和善,眼神很是温柔。

    江弥南垂首一笑,调侃道:“江相上哪寻得你这般有趣的人物,尽会逗人开心。”

    “狗……江大人很关心您,恰民女会些医治心病的法子,见您郁郁不乐,斗胆向大人请命医治您。”喻佳年微微躬身,回应道。

    江弥南听后,有些动容,好奇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医治本宫?”

    喻佳年神秘一笑,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将其展开。

    这宣纸除了两条直直交错的墨线,再无它物。

    “这是什么?”江弥南从主位上站起身,由宫女搀扶来到喻佳年面前。

    “娘娘请看,这两条墨线将这纸分为四块,我们假定横线代表着喜恶,越往左越是讨厌,越往右越是喜欢,而竖线则代表着轻重,越是向上越是重要,越是向下越是无关轻重。”喻佳年指着线一一解释。

    “若一个人对您来说,喜欢且重要,那您便将那人的名字写在右上的方块中,越往右上,便越是喜欢且重要,反之亦然。”喻佳年指了指四个方块,耐心说明。

    江弥南瞬间明了喻佳年的意思,“你想让本宫将身边的人填入其中?”

    “娘娘聪慧,可愿试试?”

    江弥南轻轻一笑,起了兴趣,将喻佳年引向一旁的书桌,“都按本宫自己的想法?”

    “自然,民女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任何别有用心之人。”喻佳年主动将那张宣纸铺在书桌上。

    江弥南听罢,从贴身宫女手中接过毛笔,开始在宣纸上寻位置写人名。

    “您每写一人名字,民女便问您将其写在此处的缘由,若您愿意,便说与民女听,若您不愿意,民女绝不多问。”

    江弥南颔首,“那本宫便开始了。”

    第一个名字,江弥南毫不犹豫就将其写在了右上角。

    喻佳年一看人名,简直想哭。

    江承安......

    “娘娘为何将江大人写在此处?”喻佳年硬着头皮问道。

    “本宫小时候曾在一场动乱中被人拐了去,是江相将本宫寻了回来,一直悉心照料本宫。”江弥南说这话时,满眼柔情。

    亲情至深。

    江承安对于江弥南如此重要,也就不意外了。

    “您二位兄妹情深,似是有很多年的光景了,真叫人羡慕。”

    江弥南自嘲一笑,“可哥哥根本不懂我。”

    谈及此处,江弥南竟下意识换了称呼,眼中熄了亮光。

    那大抵是因为你的兄长早已不是你认识的那人了。

    “娘娘,您且安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喻佳年宽慰道。

    江弥南听了喻佳年的话,难得扬起浅笑,“那本宫继续往下写?”

    “您请。”

    江弥南看着四个方格,陷入沉思,笔经多处,却仍未下笔。

    最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在左上方写下一人名字。

    李怀修?

    “这位是?”喻佳年好奇问道。

    “当今天子。”

    这个......她该如何开口询问呢?

    喻佳年还在犹豫时,江弥南竟是自己开了口,“他......待我很好,但我恨他。”

    “为何?”

    江弥南写下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诱发她心病的一环,须得好好询问。

    “我与他年少相识,感情至深,但那场宫变后,我猛然意识到,他已不再只属于我,”江弥南自嘲一笑,神情黯淡,“我看不懂宫中的算计,也不懂如何讨他欢喜,几经下来,我暗自觉察出,他变了。”

    原来,这竟是一场权力带来的悲剧。

    一世一双人,对帝王来说,的确是奢望。

    “那您觉得自己变了吗?曾经能带给你们的那些欢喜,难道都不作数了吗?”喻佳年试图感受着江弥南的情绪变化。

    江弥南的双眸闪了闪,但很快又黯淡了,“大抵不作数了,若能后悔,本宫当年就该看清他的甜言蜜语,断了与他的念想。”

    帝后的关系如此紧张,喻佳年大概看出了些这心病的由来。

    可奇怪了,虽说人心难测,但帝后二人从前感情深厚,该有的情分应当还是有的,按理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这般决绝。

    “娘娘,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喻佳年遗憾摇头。

    帝后之间定然有很多内情,但喻佳年心中有数,话题于此处终止,正是时候。

    “娘娘不妨向前看,想想这第三个名字该落在何处?”

    江弥南缓缓收好情绪,再度提笔。

    眼见着那笔正要落下,一声高呼打断了她们。

    “朕听闻江相寻了位专治心病的大夫,朕实在好奇,特来瞧瞧。”

    喻佳年暗叫不好,怎偏挑此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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