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听到“七虫叮”三字,一震之下,忙去瞧看丁枫脸颊,只见他适才被打的那边脸颊突然肿大,显是方才那公子在指缝中藏了暗器。想起他竟用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暗器定是歹毒无比,扭头向李玉涵骂道:“你这人怎的这么阴险,快把解药拿出来!”

    丁枫一按脸颊,那边脸颊已麻木不仁,只听那大汉厉声道:“臭丫头,你敢这么骂我家公子?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我告诉你们,我家公子就是江南第一首富李兴纺李老先生的独生儿子李玉涵李公子,天下还没有人敢对我家公子这么说话。”

    慕容冷笑道:“名字倒长得很啊,要不要把祖宗十八代也全部报出来?”

    她学着李玉涵的态度,也冷哼一声,接着道:“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下三滥的人也只会做下三滥的事。”

    李玉涵听慕容这么骂自己,又羞又气,狡辩道:“姑娘这么说可就不对啦,刀剑是兵器,暗器也是兵器,既然都是兵器就都可以用来比试。我用暗器,他也可以用暗器,再公平不过,他自己技不如人,又怪得了谁?”

    慕容道:“强词夺理!正人君子绝计不会在暗器上喂毒。”

    李玉涵说不过她,只道:“反正这臭小子已经中了我的七虫叮,天下除了我无人可解,他要想活命,就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学三声猪叫,说自己是天上地下最蠢的大蠢猪。”

    慕容气得全身发颤,咬牙道:“你……你这人真无耻。”丁枫道:“慕姑娘,我不要他的解药,我们走。”李玉涵斜目凝视,嘿嘿冷笑。

    不过这么一会功夫,丁枫那边脸颊已更加瘀黑肿胀,若不及时拿解药救治,只怕性命不保。慕容眼珠子一转,低声在丁枫耳边说了几句话。丁枫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点了点头。

    慕容一反常态,笑吟吟地走回去,说道:“李公子,你方才说到比试,我也想和你比一比,不知你愿不愿意?”

    荆州李家虽然富贾一方,但家族里男丁稀少,李玉涵是李兴纺夫妇生了十二个女儿后才求得的宝贝儿子,因此十分怜惜宠爱。到李玉涵五岁那年,李兴纺请来少林苦瓜大师开始传授他武艺,自此李玉涵有了武功加身,又仗着家里有钱,多年来横行江南。

    他自负已见过天下佳丽,可是刚才与慕容擦肩而过,但见她肤白胜雪,美艳绝伦,实是生平从所未见的绝色,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些女子与之一比登时就像是一坨坨粪土一般,又臭又丑,这时突然见慕容笑脸相迎,登时如痴如醉,柔声笑道:“姑娘要和在下比试,在下自然一万个愿意,只是既然是比试,就必然有输有赢,若是姑娘输了,该当如何呢?”

    慕容道:“我若是输了,便依你三件事。”俏目一转,问道:“可若是公子输了呢?”

    李玉涵道:“我若输了,也依你三件事。”

    慕容笑道:“一言为定,咱们击掌为誓。”

    三掌击过。李玉涵有意卖弄自己的涵养和风度,说道:“姑娘是女子,须让姑娘挑选。兵刃、拳脚、内功、暗器、轻功,随便哪一桩,在下都可以。”

    慕容道:“你倒口气挺大,比什么功夫都成,是不是?”

    李玉涵忽然想到,若是她要跟我比赛梳妆打扮,刺绣缝衣,那如何能成?忙道:“当然以武功为限。”慕容道:“你放心,我虽然是女子,却也不会占你便宜,我们就来赌骰子,如何?”

    那大汉心想:“我家公子在赌坊里就没输过,哈哈,你这臭丫头居然有胆子跟我家公子赌骰子,那还不如比武呢,哈哈,哈哈。”

    李玉涵笑道:“自然可以。”转头对那大胡子道:“将我的骰子拿过来。”

    那大汉钻进马车,很快捧着一套骰子出来了。

    红亭中恰有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慕容和李玉涵相对而坐。李玉涵将六粒骰子一粒粒地放入那白瓷的碟中,再用宝盖盖起,缓缓道:“骰子的赌法和武功一样,也有很多种,不知姑娘要怎么赌?”

    慕容不答反问:“你说怎么赌?”

    李玉涵道:“赌大赌小,都是一样的。”

    慕容笑道:“那么就赌小,点子少的为胜。”

    李玉涵道:“可以。”

    他将骰子送过去。慕容道:“你先摇。”

    李玉涵也不推辞,抓起宝盖,忽问道:“若是同点呢?”慕容道:“同点作合。”李玉涵道:“三局……?”慕容不耐烦道:“一局定胜负,李公子不是怕了吧。”

    李玉涵朗声道:“怎……怎么可能?一局就一局。”

    他手一扬,一阵清脆的骰子声,立刻响彻空山,此时夕阳斜挂,不觉已是傍晚时分了,归鸦哑哑的叫着从空山飞过,伴着骰子的几响回声,听来不觉让人毛骨悚然。李玉涵将宝盖在耳边不住摇动,骰子在里面也不住滚动,发出阵阵令人断魂的声音。

    每个人都似已紧张得透不过气来,突听“砰”的一声,李玉涵已将宝盖放在桌上。

    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只揭盖的手。他的手缓缓扬起,宝盖揭开,露出了那六粒要命的骰子……

    那大汉眨眨眼,随即咧起嘴哈哈大笑。

    六粒骰子竟都是最红的一点,在白瓷的碟子里,就像是六滴鲜血。六粒骰子总共摇出六点,已不能再少。李玉涵实已立于不败之地,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慕容微微一笑,说道:“李公子手气果然不错。”

    李玉涵微笑道:“姑娘请。”

    慕容道:“好。”

    她不慌不忙地拿起宝盖放在耳边,闭上眼眸有规律地摇了三下,然后又再摇了三下。六粒骰子,她只摇了六下,然后就将宝盖缓缓地放在了地上,但一双玉手仍放在宝盖上,没有立刻揭开。

    在摇骰子的时候,慕容其实一点也不紧张,因为只要一听到那清脆的骰子声,她立刻就能将一切都忘记,但现在,骰子停了下来,她却不禁有些紧张了。无论如何,今天这赌注实在不小。

    宝盖被缓慢地揭开,每个人又都全部屏住了呼吸。

    空山隐隐,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那大汉的眼睛瞪得最大,几乎就像两个大铜铃。开出来的骰子,一个叠一个,一个叠一个,叠成一竖,最上面的那一粒骰子,赫然正是一点。

    每个人简直连眼睛都瞧直了。

    慕容提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了下去,嫣然一笑,道:“李公子,你是六点,而我只有一点,你输了。”

    李玉涵僵住。

    那大汉突然大叫:“这不算,这怎么能算!”

    慕容道:“男儿一言,快马一鞭。李公子,你该不会要耍赖吧?”

    李玉涵勉强笑道:“在下愿赌服输。便请姑娘即行示下,我尽力去做。”

    慕容松了口气,笑吟吟地道:“你可比你这大胡子手下可爱多啦。”那大汉恶狠狠地瞪着慕容。慕容哪里睬他,笑道:“现下我只想到了第一件事。我要你给我七虫叮的解药。”

    其实李玉涵早已猜到,她要和自己比试,定是为七虫叮的解药,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输,不过嘛,这解药……想到这里,哈哈大笑。

    慕容秀眉竖起,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那大汉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世间最滑稽之极的话,大笑着道:“臭丫头!你这人怎地这般可爱,整个荆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家公子的毒药是从来都不配解药的。”转头对丁枫道:“臭小子,你就等着毒发身亡吧,哈哈,哈哈。”

    慕容指着他们,怒道:“你们……你们简直奸诈、阴险!”

    她本来很会骂人,此刻却不禁被这对主仆气得只会说“奸诈、阴险”四字了。

    丁枫心道:“好啊,你们如此作弄我们,我今日便是死,也当拉你们两个陪葬!”

    但见李玉涵和那大汉脸上满是小人得意之色,心下更是来气,瞥见半截刀尖正好在自己身前丈许处,伸足在地下一踢。刀尖“嗤”的一声飞出,势头劲急异常,李玉涵闪身避开已然不及,“啊”的一声惨叫,刀沿挨着他右眼擦过,他按住右目,鲜血涔涔而下,断刀已将他一只眼弄瞎。这下子,他可真变成了个独眼瞎了。

    那大汉虽然长得丑,却有一个好品质,格外护主。但见他猛地一声大喝,纵起身来,左右两拳同时推出,往丁枫面门胸口击了过去。

    丁枫早有防备,闪身踢起地上的另半截断刀,向那大汉横扫过去。那大汉只觉劲风扑面,半截刀断已直扫过来,威猛凌厉,决难抵挡,当下双足使劲,三个筋斗,倒翻至亭外避开,叫道:“臭小子,你已毒渗入体,还发什么威风?”

    丁枫不睬他,只是舞刀追上,拦腰来斩。

    那大汉见来势凶猛,瞥见旁边有块大石头,忙矮身躲去石后。“当”的一声巨响,大石被削成两块。那大汉向旁跃开,喝道:“臭小子,你疯了!”

    丁枫厉声道:“像你们这般阴险小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我反正活不成了,今日跟你们同归于尽。”双手持柄,追着那大汉去砍。

    众人又惊又慌。

    李玉涵捂着右眼,大叫:“他疯了,他疯了。”

    他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丁枫血红的眼睛霍地就盯上了他,举刀朝他砍来。丁枫横七竖八地连斩七八刀,若不是他身中巨毒,体力不支,李玉涵早已成了刀下亡魂了。

    慕容急得团团转,若是闹出人命,这可如何是好。

    丁枫举着刀在后面追,李玉涵狼狈地在前面逃。拉车的那四匹马受了惊吓,拔腿就跑。矮脚马斜眼鄙视。那大汉一咬牙,大声道:“臭小子,看我大胡子的拳头。”呼的一拳向丁枫后背击去。丁枫也不闪避,硬生生挨了他一拳,吐出一口黑血,随即转身向大胡子砍来。这一下就变成了那大胡子在前面逃了。

    那大胡子惊慌之中,忽地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吃屎,眼见一道白光当头劈下,他认命地闭上了眼。慕容和李玉涵皆是吓得大叫。

    但是刀并没有劈下。

    一只手忽然自旁边伸来,巧妙地夺过丁枫手中的刀,同时,另一只手的手指连伸,点了丁枫身上的七八处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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